大臣们这个时候不失态了,恭恭敬敬地行了退礼,说着让皇上好好养伤的话,利落地退了出去。
而一出去,大臣们那张和气的脸就变得阴云密布,谴责拓拔明烟死了还要再犯一次大逆不道之罪,也有人觉得拓拔明烟愿意为皇上顶罪,又那么爱皇上,怎么会刺杀皇上呢,又想到那个时候皇上跟明贵妃在说话,似乎是先发生了口角,后来才有皇上中剑一幕的,只是,皇后当时在干什么,怎么不阻止?
而想到皇后,大臣们现在才忽然意识到,刚刚为皇后撑伞的人,似乎是……任吉?
大臣们的脸色倏地一白,只感觉今日所见所闻所听真真是超过了他们活的这把岁数!
大臣们彼此对望着彼此,半天后,什么话都不敢再说了,立马走人。
他们得回去,静静地想一想今日的事情。
大臣们都走了后,龙阳宫就彻底安静了,这样的静,在聂青婉没有回来之前,是常态,以前也不觉得难过,可今天就觉得很难过。
大臣们虽然走了,可王榆舟和冼弼没走,还有几个太医,也在龙床前围着。
殷玄这会儿不想看到他们,让随海也把他们给遣走了。
王榆舟走之前看了殷玄一眼,见殷玄闭着眼睛,他也不敢说话,只把随海喊到一边,交待了一些事情,又说:“我隔一会儿再来,若皇上有任何不舒服,你立马差人来太医院,我这几日就住在太医院了,以免皇上传我的时候我不在,耽误病情。”
随海说:“这想法好。”
王榆舟说:“我先下去熬药,一会儿端过来。”
随海嗯了一声,抬手示意他下去吧。
王榆舟一走,冼弼也跟着走,还有剩下的几个御医,冼弼走的时候也朝龙床上的殷玄看了一眼,然后又漠然地收回视线。
等屋内彻底冷清下来,殷玄睁开眼,问随海:“皇后呢?”
随海抿了一下唇,他知道皇上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问,皇后有没有来过,以前只是听说太后无情狠辣,如今随海真是见识了,从皇上跌倒到现在,皇后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随海不想说实话,怕皇上受不住,可他想骗皇上,骗得住吗?只得实话实说:“奴才不知道皇后在哪儿,刚皇上一身是血的倒地,奴才吓都吓死了,哪有时间去管皇后。”
殷玄闭了闭眼,问道:“她一直没来吗?”
随海低声,埋怨地说:“没有。”
殷玄扯了扯唇,只觉得心口已经麻木的不知道什么是疼了,他躺在龙床上,龙床上还有她的气息,他闻着这样的气息,一时竟心酸难受,险险想哭,他长这么大,为谁哭过呢?谁也没有,即便是他娘,他也没为她流过泪,可他现在想到那个无情的女人,竟忍不住想流泪。
他哭什么呢?哭他自作多情,还是哭她有够无情。
殷玄闭上眼睛,可手却控制不住的抓紧了床单。
随海小心翼翼地说:“奴才去把皇后喊来。”
殷玄深吸一口气,凉薄地说:“不用,她若想来,自己会来,她若不想来,你们谁也不要去喊,喊也喊不动。”
他冲他挥挥手:“你也出去吧,朕想一个人躺一会儿。”
随海轻哎一声,怔怔地又站了一会儿,退身出去了。
一个钟头后,王榆舟将煎好的药端了过来,殷玄喝了之后又躺下了,这其间,聂青婉一直没来过,殷玄也不再问。
到了晚间,吃晚饭的时候,聂青婉来了。
殷玄正食不下咽,可为了养好身子,勉强让自己吃一些,还没动几筷子,门外就有宫人扬声通禀,说皇后驾到。
皇后。
随海一听到这个词,简直高兴之极!
殷玄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接着手指轻微地攥紧,他垂着眼帘,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眼中是什么情绪,脸上又是什么神色,他只是顿了一下,又继续如常地夹着碗里的菜。
虽然殷玄和随海都知道这个皇后其实就是太后,但别人不知道,宫人和太监们也不知道,寻常时候聂青婉进龙阳宫也无需通传,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但今天,她却站在外面,等着通传。
殷玄虽然在听到太监说皇后来了后没有给出一点儿反应,可他内心是雀跃的,亦是期盼的,期盼她能进来,陪自己吃饭,期盼她能进来,问一问他的伤,期盼她能进来,陪着他,这马上就到晚上了呢,她难道不回寝宫陪他睡觉了吗。
可是等了半天,没见人进来,殷玄就啪的一声将筷子放下了。
随海一见这动静,忙说:“奴才去门口看看。”
说完就一股烟地跑到了门口,本来是想责备一下刚那个通禀的太监的,叫他喊了皇后驾到,却迟迟不领人进来,其实小太监也是冤枉,皇后要进去的话,用得着他领吗?
随海跨出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细雨婆娑的宫檐下的聂青婉,他赶紧小跑着过去见礼,然后说:“皇后可来了,皇上在等着你用饭呢。”
聂青婉扭头看他:“他允许我进门?”
随海一怔,不大明白地问:“皇上为什么不允许你进门?”
聂青婉看着他,那眼神看的随海心惊肉跳,随海正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聂青婉说:“去对皇上说,我在等他通传,他若允许我进,我便进,他若不允许,我便不进去了。”
随海心想,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皇上怎么可能不允许你进门呢!你人来都来了,还搞这些虚把式做什么。
随海内心里嘀咕,却还是照模照样地进屋,去向殷玄请示。
殷玄听了随海的话,沉默了些许,然后转开眸光,看向远处,也不知道在看哪里,总之,看了很久,这才轻声说:“让她进来。”
随海嗻一声,连忙又跑出去,只是,在他对聂青婉说了皇上宣她进去的话后,她的身后又出现了三个人,任吉,聂北,陈温斩。
随海倏地一愣。
聂青婉却是不管他了,领着人就走了进去。
进去后,陈温斩抬手一扫,就把门关上了,随海瞳孔狠狠一缩,几乎是在大门即将要关上的分秒间咻的一下钻了进来。
身子还没站稳,那道沉重的寝宫大门就铛的一声,沉闷地被内力封锁住。
殷玄听到了这个声音,他重新拿起筷子,吃着面前的饭菜,在刚刚,随海说聂青婉一定要听到他的通传才会进来时殷玄就猜到一会儿他要面临什么了,大概正因为知道即将要面临什么,他现在倒能很心平气和地吃饭了。
聂青婉往里面走,近了龙床,她站在那里,身后的任吉和聂北以及陈温斩也站在那里,殷玄淡淡抬眸,看了聂青婉一眼,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那三个人,无声地又将视线垂下,继续吃饭,吃了两口之后,他这才开口说:“婉婉吃过了吗?”
聂青婉说:“吃过了。”
殷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可喉咙却一下子胀疼难受,眼眶也涩了起来,她是连最后一顿饭也不愿意陪他了吗?
而且,即将要赴黄泉了,她就让他这样饿着肚子吗?
她当真就这么恨他吗?
可是,他是那么的爱她。
他真的很爱很爱她,爱到他自己都无能为力。
殷玄再也吃不下一口饭菜,闭上眼睛,喊来随海,让他把饭菜撤下去。
随海也察觉出了这会儿的气氛十分不对劲,连忙亲自动手,将饭菜撤了下去,却不敢离开,就先放到偏殿,再过来候着。
殷玄掏出龙帕擦着唇角,然后又擦着手,这才慢悠悠的抬头,看着距离龙床十几步之远的女子,轻声说:“婉婉,过来。”
聂青婉站着没动,只淡漠地说:“从封妃那天起你就喊我婉婉,想必从那天起,你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既早就知道了,那也就不用再两个人装聋作哑了。”
殷玄笑,这一刻她拆下伪装,用她本人的姿势与他说话,他其实是高兴的,他说:“是,朕早就知道了,所以你也知道朕当年为什么要杀你了,因为朕想得到你。”
他顿了一下,将那天她死后,他搂她入怀说的那句话又说了出来:“朕想要你,不是母后,而是女人。”
聂青婉说:“你的做法很对,你确实很了解我,知道你不杀我,当我知道你对我存在着那样的心思后,我也会废了你,甚至是杀了你。”
殷玄问:“你会吗?”
聂青婉说:“会。”
殷玄又笑了,温柔的目光攫住她,这不是她的脸,可他如今也只能记住这张脸,他能拥有的也只是这张脸,只要她的灵魂还在,他就非要她不可。
殷玄说:“带了任吉,带了聂北,带了陈温斩,是来与朕做个了断的吧?”
聂青婉扯了扯唇,下巴微昂,不可被侵犯的凌厉气势慑人而来:“既早知了我是谁,那你就应该知道,我能扶你,亦能诛你。”
——我能扶你,亦能诛你。
是。
他毫不怀疑。
以前不怀疑,现在也不怀疑。
殷玄不挣扎,不反抗,只是靠在龙床的床头,冲她伸出手:“婉婉,让朕再抱一下。”
聂青婉眸色骤然一冷,厉声喊:“任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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