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虽平淡,可蕴含其中冷冽还是让淳儿心中发颤,她毕竟年纪还小,顿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平日里的伶牙俐齿也不知都跑到那里去了。
沉默了半晌之后,淳儿才红着眼眶,任凭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喃喃说道:“姑娘放心,奴婢绝不会背叛姑娘,奴婢……”
“好了,看你脸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真真丑死了。”林蓁蓁说着,伸手拿出块帕子递到淳儿面前。
淳儿却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傻笑道:“哪儿里有奴婢用主子帕子的道理,奴婢这儿有。”
见她一边说,一边胡乱抹着脸颊,林蓁蓁觉得又是可怜又是好笑。
“除了春杏和春枝,院里的那两个粗使的婆子你觉得如何?”待淳儿将脸抹干净之后,林蓁蓁接着问道。
淳儿答道:“王妈妈平日里不多言语,手脚很是麻利,至于李妈妈……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无事的时候总喜欢与几个相熟的婆子一起嚼舌头。”
“嗯,那日府中闹贼,老爷和大娘子来搜院,你们几个当时都在?”林蓁蓁又问道。
“奴婢是被桃子姐姐叫醒的,当时春杏春枝都在睡着,等奴婢几个穿好衣服出门的时候,王妈妈似乎正要去开门。”
“桃子姐姐说姑娘你还没有起来,让王妈妈稍等片刻,过了一会儿李妈妈才出来,应该就在姑娘出来吩咐开门之前。”淳儿回忆道。
林蓁蓁听的仔细,淳儿的话与之前桃子说的基本一致,现下她可以断定的是,这院子里必然有个内鬼,否则后院暗门的锁也不会被人悄悄打开。
而且这个人不简单,她不仅仅是陆大娘子的人,还暗中勾结了林婉琰,此次就是这内鬼和林婉琰里应外合想要利用胡权来置她于死地。
就算现在还不知道她们计划到底如何进行,林蓁蓁此时也已经猜出了大概。
“姑娘是在怀疑什么吗?”见林蓁蓁缄默不语,淳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林蓁蓁笑笑,“我只是觉得……这院子里有点儿脏,总该打扫干净点儿才能安心住着,是不是?”
“姑娘的意思是?”淳儿试探着问。
“放心,既然要打扫就该彻底些次才好,就算我不动手,也会有人亲自上门代劳的。”
这两家饭总不是那么好吃的,更何况这次林婉琰铩羽而归,这内鬼恐怕正因此而惶惶不安,此时……便是除去她最好的机会。
话音刚落,就听院门处传来一阵敲门声,淳儿还未起身,就见王妈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姑娘,是否要去开门?”
林蓁蓁原本低垂的眸子猛的闪过一丝亮光,她随即挑眉说道:“好啊,麻烦王妈妈了。”
“不麻烦,这是奴婢该做的。”王妈妈恭恭敬敬的说着,脸上还带着谄媚的笑。
打开院门,门口站着的却是林馨宁。
她今日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裳,乌黑的发丝挽成了时下贵女间流行的垂柳式样,配合着不盈一握的腰肢,白皙细嫩的肌肤,颇有几分温婉动人的模样。
林蓁蓁连忙起身迎了过去,“二姐姐怎么来了?也不着人来知会一声,妹妹也好去迎一迎。”
林馨宁柔柔一笑,“我也是看今日天气不错,便想着来看看妹妹,看你脸色还有些憔悴,可是身子还未大好?”
林蓁蓁扮做柔弱的咳嗽了几声,小声道:“许是那日在池塘呛了些水,总觉得胸闷气短,前几日下不得床的,今日才觉得稍稍好一些。”
她说完,故意打了个寒颤,“外面风大,二姐姐,咱们进屋说话吧。”
第7章
林馨宁蹙了蹙眉,此时正值盛夏,虽还味未到晌午最热的时候,可她这一路行来虽有丫鬟撑着纸伞遮阳,却也觉得酷热难挨,眼看林蓁蓁脸色苍白,竟然畏寒至斯,想必是真的伤了身子。
两人进了厅堂,见四周的窗子都关的密不透风,林馨宁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林蓁蓁吩咐淳儿去上茶,见林馨宁额角冒出些细密的汗珠,便特意嘱咐淳儿去取个冰盆过来。
“妹妹的病还未好,莫要再受凉了。”林馨宁见状忙说道。
“不碍事,我多穿几件衣裳就是了。”林蓁蓁说道。
见淳儿离开之后,林蓁蓁才说道:“妹妹听说父亲为了这件事训斥了二姐姐,这都是妹妹的错,若非我邀二姐姐同行,也不至于让二姐姐无辜受到牵连,每次想到这些,妹妹都心中不安,还望二姐姐莫要怪妹妹才好。”
“六妹妹说的那里话,这件事与妹妹有什么关系?要说连累,也是小姑姑不慎落水,才连累了妹妹。”林馨宁抿了一口茶水,淡淡说道。
“说起这个,小姑姑的身子可好些了?我这儿病着没办法前去探望,心中也是惦念着,当初若是能抓紧一些,小姑姑也不至于落水……”
林蓁蓁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林馨宁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妹妹多虑了,小姑姑日日都有父亲和大夫照料,早就大好了。”
听她的话颇有些怨气,林蓁蓁顺势说道:“如此就好,有父亲亲自照料,妹妹也就放心了。”
“六妹妹,你心肠倒好,可有些人却不见得领你的这份情呢。”林馨宁说道。
“二姐姐这话,妹妹不明白。”林蓁蓁抬起眸子,摇头道。
林馨宁撇了撇唇角,反问道:“妹妹可知我为何会被父亲训斥?”
见林蓁蓁有些害怕的摇摇头,她才接着说道:“妹妹有所不知,当初小姑姑落水之后,父亲回府之后就大发雷霆,训斥母亲持家不严,我不过为母亲分辨了几句,便被罚在祠堂跪了好几个时辰!”
“小姑姑醒了之后,更是口口声声说是你推她入水,父亲找我来对质,当时明明就是小姑姑靠在桥栏上的时候,桥栏忽然断开她才会落水,妹妹是因去救她才会被她连累着一起掉了下去。”
“我自然将看到的一切如实说出,哪知道小姑姑竟说什么我与妹妹合谋,不止知情还见死不救,当真是鬼迷了心窍!”
听到这里,林蓁蓁装作惊讶的问:“小姑姑她为何要如此说?这、这不是想要妹妹的性命吗?”
“二姐姐,父亲他、他是否信了小姑姑的话?”林蓁蓁委屈的眨了眨眼睛,顺便挤出了两滴泪来。
林馨宁见她既慌张又委屈的样子,忍不住冷笑道:“当时,父亲虽气恼,可也并非不明事理的人,更何况母亲早就吩咐下人去桥栏上查探,得知那桥栏上的木头早就被虫蚁给蛀空,随便一碰便会折断。”
“这便是下人们做事不尽心,与你我姐妹又有何关系?”林馨宁说着似乎想起了当晚的情景,虽时过境迁却仍然忍不住怒道:“小姑姑信口胡说,若父亲真信了她的话,又无那被虫蚁蛀空的木头为证,那你我姐妹就算是浑身是嘴,恐怕也是说不清的。”
听林馨宁如此说,林蓁蓁方才小声说道:“如此真要多谢二姐姐了,你也是知道父亲的,他对小姑姑极为宠爱,而妹妹我……”
说到这里,她扯出一抹苦涩的笑,“若非二姐姐替妹妹分辨,恐怕妹妹以后的日子是不能好的了。”
林蓁蓁装模作样的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儿,耳听林馨宁说道:“父亲对小姑姑自是与你我姐妹不同,真是宠爱的很呢。”
听她语气冷淡中隐隐带着些嫉妒,林蓁蓁心底则暗暗的笑了笑,陆大娘子娘家显赫,从来都是心高气傲的,而她膝下一子一女说到底也是林家嫡出的儿女,总是事事要高过其他庶出的子女一筹。
林婉琰在林允文的庇护下,在林府中的地位颇高,这早就引起了陆大娘子的不满,而大哥哥林承宣两年之前就金榜题名,如今在翰林院做了文撰,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也是因此,陆大娘子好好的扬眉吐气了一回,可轮到林馨宁这儿,这就没那么顺利了。
原本林允文是这潍州知府,嫡女的婚事自是不必愁的,可林馨宁如今也已经十七了,却依旧待字闺中,这让陆大娘子如何不急?
说道这里,还是不得不提到林婉琰,她这个小姑姑与林馨宁同岁,同样还未出阁,按林允文的说法,哪有长辈还未成亲侄女就要先嫁的道理?
陆大娘子为了此事没少于林允文争执,可林允文却毫不松口,必须要林婉琰先嫁出去之后,才会考虑林馨宁的婚事。
要说这件事在陆大娘子看来本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前前后后在潍州给林婉琰找了好几个不错的人家,可林婉琰不知何故就是不嫁。
自古以来女子成婚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奈何林婉琰的父母早就已经过世了,长兄为父,她的婚事说到底还是要林允文应允了才行。
气就气在林允文竟由着林婉琰的性子来,但凡是林婉琰不满意的人家,他便一口回绝,竟是丝毫不给陆大娘子颜面。
这一来二去,潍州地界的人都知道她林婉琰眼高于顶,便愈发没有人敢上门提亲,连带着林馨宁也无人问津起来。
为此事,陆大娘子估计恨死了林婉琰,可碍着林允文的关系,表面上对她还是要客客气气,甚至愈发关照,明里暗里的没少找她“聊家常”就盼着她早早嫁出去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