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闲杂人等尽数离开之后,云殁等四人便从天而降,落在了慕篱眼前,躬身齐齐向慕篱行礼道:“公子。”
龙吟也向四大尊者无声一揖,随即退到了一旁。
如今这离忧居的保护只怕比从前不知严密了多少倍,除非是准许放进来的人,否则只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
慕篱温润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们就不必多礼了。”
众人平身,慕篱方看向云酆问:“情况如何?”
云殁依旧沉默,因为只要跟云酆一起行动,他的话一般都由云酆代他说了。
云清、云翊也很有默契,因为四人聚首时,一般也都是云酆代答所有问题。
云酆摇了摇头:“还是没有任何异动。”
慕篱微微蹙眉,心中疑惑:厉王究竟在密谋什么?
对于独孤仇的死,其实他们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誓要彻底消灭楚天承,为独孤仇报仇,更要为庚寅之变所有枉死的冤魂讨回公道才算了结。
所以,对于楚天承和追命九门的追查,他们都不遗余力。
从那一夜以来,不,应该说从十九年前开始,隐藏真面目的楚天承还有他培植的追命九门就一直没什么动作。
慕篱原本以为,就算楚天承不打算立刻公开他的企图与真面目,也必然会有所动作,孰料他反而比从前更加沉寂了。
自那之后,九门便好似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了,就连之前活跃在司过盟内的暗桩也都突然消停了,除了已被他们揪出来处理掉的内鬼外,他们再没发现其他可能还潜藏着的九门暗桩。
此外,对九门掌门之身份背景的追查也毫无头绪,依旧不知他究竟是何身份,更不知他究竟为何肯替楚天承卖命。
慕篱可以肯定,楚天承必定在谋划着什么,且这谋划里绝对少不了针对父亲的动作。
可恼的是,楚天承多年来一直潜藏幕后,而活跃在台面上的又一直都是追命九门,故而他完全不知楚天承手中究竟掌握着多少筹码。
楚天承不作为,他就无法摸清楚天承的底细,想要破解目前的困局就无从下手。
他能隐隐感觉到心底那股莫名的躁动与不安,可他却不知那究竟预示着什么。
就在慕篱兀自思索时,一个从头黑到脚的身影无声落入院中,打破了小院中的沉默。
来人身轻如燕落在慕篱面前恭敬揖道:“参见公子。”
是云影。
自从回到盟里后,她便恢复了从前的身份——云殁座下亲卫团一分队长。
此外,相府的护卫统领龙吟、副统领玄武、他的贴身护卫赤鳞、重明等也都是四大尊者座下的亲卫团成员。
“你匆忙现身,必是群英殿出了状况。”
自回归后,云影的任务便是监视朝堂动向,收集朝堂情报。身为分队长的她亲自来报,必定是有要紧的事。
而今日少帝在群英殿大宴四方,各国使臣和文武百官几乎都汇集在群英殿,慕篱料定若有什么意外状况,那八成是与群英殿国宴有关。
云影望着慕篱,眼中有欲言又止的为难,慕篱看在眼里,轻浅一笑:“说吧,无妨。”
云影瞥了一眼云殁,得云殁首肯后方回禀道:“适才国宴上,竘漠使者突然向少帝提出联姻,求亲对象是……”
慕篱的心一紧,下意识地抓紧了轮椅扶手,云影不出所料地道出了那个他极不愿听到的封号:“是琼华长公主。”
众人闻言皆惊,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冰块脸云殁眼中也微讶。
云清叫道:“哦!难怪他们这回来朝大车小车的似乎装了很多东西,敢情是来提亲的啊!”
众人种种忧心,却见桃花树下那轮椅上的少年依旧一脸镇定道:“不知求亲者是竘漠哪位皇子?”
在场的人都是顶尖高手,怎会看不出慕篱是在压抑情绪。
云影答:“是竘漠三皇子,齐王耶律齐。”
慕篱了然:“此人文武双全,才德兼备,在竘漠素有名望,倒是堪与殿下婚配。”
“……”
时至今日,外间虽仍在传慕荣有负琼华长公主,但知晓内情的人都清楚,长公主钟情的是慕篱。
因此,亲眼目睹了国宴上的暗潮汹涌与针锋相对,云影更是十分担忧慕篱。
要知道,楚隐在大殿之上可是气得险些斩了竘漠使者,幸好有慕谦等人从旁拦着,事情才没有走向极端,但国宴也因楚隐的愤然离席不欢而散。
她回来报信时,楚隐正领着百官汇集乾阳殿朝议,此刻乾阳殿只怕正热闹着呢!
慕篱抬头,见众人都面带忧色,知大家是在为他担忧,心头一暖,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
“胡人既敢公然提出联姻,就代表他们有势在必得的把握。世人皆知当今圣上乃至先帝对殿下有多重视,大魏也不是没有其他适龄的公主,可他们还敢提此要求,你们可知为何?”
“依我看,这根本就是挑衅!他们其实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娶长公主,只是想借机向中原示威而已!敢这么嚣张,无非就是仗着关北的地利优势,真真气死我了!”云清义愤填膺道。
云酆摇摇头道:“胡人敢如此有恃无恐,最大的倚仗确实是关北地利优势,但还有一点比这个更致命。”
云清不服气瞪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云酆对云清惯常的怼人一笑置之,接道:“和亲古来有之,不用数多流血牺牲,更不用庞大的军费开支,只要一个女子就能换来安定,何乐而不为呢?若无意外,我想就算少帝再舍不得长公主殿下,只怕最终还是不得不屈服。”
云酆一边敲打着手中的折扇一边继续道:“话说回来,咱们这位年轻的陛下啊,我觉得他可能还不是很清楚他肩上担负的是什么,以为坐上了至尊之位就可以随心所欲了吗?太天真了,权位与责任向来都是相辅相成的,手中握有多大的权力,相应的就得承担着多少责任啊。”
慕篱对云酆的话深表赞同,亦满目惆怅。
第53章 和亲(三)
皇宫大内,乾阳大殿。
御座之上,少帝龙颜盛怒。
御座之下,文武要员分列肃立,气氛十分凝重。
自少帝即位以来,时间虽短,但群臣却很快清楚了一件事:这个小皇帝年纪虽小,心却一点儿也不小。
譬如,朝议之中如有某宫女太监犯错,即便只是很小的错误,碰上他心情不好时也会被处以极刑,其心之狠、其手段之厉令人胆寒。
相较于天启帝的喜怒不形于色,少帝则是喜怒过形于色。
至此众人方知,原来当初那个恭顺谦和的少年太子根本就是个假象,如今这个狠厉多疑、喜怒无常的少年天子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与此相对的,大家还明白了另一件事:如果说大魏还有一个人能让少帝即便处于盛怒之下也能瞬间平息,那这个人非琼华长公主莫属。
所以,可想而知当竘漠使者提出联姻时,少帝的内心该是何等的愤怒。若非两位宰辅阻拦,说不定他真的会当场斩杀萧程!
楚隐看了看裴清,脸色难看至极发话:“说吧,朕倒要听听,你们对此事有何高见!”
站在最前列、紫袍金玉带的裴清与慕谦各自沉默,身后群臣则纷纷交流着眼神,掂量楚隐这句话中的分量。
此时,武将前列紫袍金玉带的冯远率先发声道:“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楚隐微露喜色问:“哦?冯相倒是说说,为何不可?”
“回陛下,胡人多年来频频南下进犯我大魏边境,他们之所以敢如此猖狂,不过就是仗着关北诸州在手,臣以为,竘漠使臣此番求亲,根本就是在向我朝示威!若我们答应了,那便等于是承认了我们的懦弱!有一便有二,有二便生无穷,竘漠必会以此为范例,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挟我朝,如此大魏威信何在,陛下颜面何存!”
武将自有武将的傲骨与尊严,何况是最受不得屈辱又性情耿直暴躁的冯远。
楚隐虽向来不喜欢武将们的傲慢,但冯远今日的话却正中他的下怀。
正当他为冯远的发言欢喜时,转眼却见武将们个个义愤填膺而文官队列中却个个愁容满面,这武将主战而文臣主和的场面未免也太过明显,他刚露出的喜色转瞬又被怒气取代。
他眼睛扫了扫一点没有发言迹象的裴清和慕谦,转而将目光投向裴清身旁一人满是火药味发问:“顾相以为如何?”
被点名的顾节浑身一水的文臣傲气,躬身揖道:“回陛下,臣以为,冯相之言欠妥。”
楚隐眉头一皱,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哦,是吗?那顾相倒是说说,哪里不妥?”
这问话的语气可说是相当的不友善,顾节在脑中迅速整理着措辞。
“回陛下,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若此番拒绝了联姻,竘漠便有借口挑起战火,实践他们入侵中原的野心了。”
楚隐挑了挑眉毛,所以这就是你认为该答应和亲的理由?!都还没交手过招就先怯懦了,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正准备开口斥责时,却听冯远先开口了:“顾相此言未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我大魏多的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难道还怕了胡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