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日，他终于懂了。
原来，这也是他的复仇手段，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母亲，为了让他继续为仇恨所驱使，继续为他所用！
看着自己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想来他一定很得意，很痛快吧。相比对其他人的不择手段，楚天承对他的种种“宽容大度”反而是最残忍的！
……
“楚天承，我见过很多为了权力而不择手段的冷血之人，却从未见过像你这么不择手段、冷血无情的。为了你的霸业，你竟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算计！”
“你又何尝不是，为了复仇，舍弃了身份舍弃了本名舍弃了过去的一切。我承认这次我是有些对不住月娘，也委屈了昱儿，但也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谁叫他投生为我的儿子呢。我卧薪尝胆二十年，为的就是今天，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破坏我的大计！”
“……”
“我不止一次地告诫过你，要想复仇，你的心就必须够冷够狠，正如你的仇人做出的那些残忍冷血的事一样。你如果不够冷血不够狠心，那你的血海深仇可能这辈子都报不了了。我想你一定暗中派了人保护昱儿，就算我阻止，你也不会听，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千万不要因为他而误了我们的大事。”
“世人皆道妖魔可怕，却不知比妖魔更可怕的是人心，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人为了自己的贪念和私欲会做出什么事来。”
“正因如此，我才能走到今天，不是吗？”
……
是啊，他从来都是这样疯狂、这样冷血、这样残忍的，不是吗？
从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旁观者，而今才知，原来自己从来都是局中人！
洛倾鸿的笑声终于完全消失不见，变成了凄楚哀绝的哭声，声音虽低，但其声之哀，其情之恸，声声叩动听者的心，令听者也随之深感悲伤。
跪伏在柳眉身侧的洛倾鸿将自己越缩越紧，双手死死地攥住心口，那里不停传来的阵阵绞痛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
“少谷主！”慕篱终究还是不忍，向洛倾鸿奔了过去。
“掌门！”追风和凌云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瞬移了过去。
“小殿下！”阎回也紧随众人簇拥了过去。
连城雪和云酆则留在了原地，因为过去的人已经够多了，而且就算他们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第348章 一念痴狂，半世疯魔（六）
众人围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呼唤，可洛倾鸿却似完全听不见他们的声音，身心都彻底崩溃的他只管缩在那里哑声哭着，哭到满面扭曲，哭到浑身气滞，哭到天昏地暗，满目悲恸绝望。
看着洛倾鸿的悲恸和绝望，慕篱竟莫名生出了愤怒。
他深切体会到了楚天承的残忍和疯狂，其心机之沉、执念之深、心理之扭曲已经不是正常人能理解得来的了，想不到与司过盟对抗了二十年的九门掌门竟从头到尾都被楚天承玩弄于股掌之间，真相之丑恶与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追风满腔愤怒无处发泄，只得一拳狠狠砸向了地面，手立时皮开肉绽，他却似毫无痛觉。
他不禁想到了火凤。他知道，如果火凤在这里，她一定能给洛倾鸿以安慰的，可是为何她不在呢！
火凤你到底去了哪里，你可知掌门他都经历了什么！
此时，楚天承的话再度传来：“报复仇人最佳的方式不是杀了他，而是要让他一无所有，让他身败名裂，让他生不如死，这会比杀了他更加大快人心。”
看着洛倾鸿饱受折磨、痛不欲生的样子，他满脸都是报复的快意，口吻依旧无比冰冷平静，说出的话依旧无比残忍。
洛倾鸿抽搐的身体一滞，终于歪过头望向楚天承，脸上满是泪痕，悲恸四溢，三魂七魄怕是已去了一半。
只见楚天承鹰眼投射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和寒光，扬着冰冷的嘴角看着洛倾鸿问：“而今，你可体会到这句话的精髓了，昭儿？”
洛倾鸿眼中光芒全无，唯剩一片黯淡，绝望。
其实，从那夜阎回说出一切真相开始，他就一直在内心做着建设，万一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该怎么办。
那时他的心告诉他，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就跟楚天承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是同归于尽也绝不会放过他！
可是，当他亲眼看到母亲还活着时，他瞬间就失去了一切思考能力，只能任由残酷的真相无情地向他砸来。
而当他真的面对这一切真相时，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这么强大的承受能力。
对于当年的真相，他每知道得多一点，内心便崩溃一分。这真相像尖刀，像利刃，像重锤，霸道而猛烈地击溃了他坚守了这么多年的信念，他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了，他终于彻底崩溃了。
然而，楚天承的诛心和报复却还没结束。
“你以为我刚才所讲的就已经是全部真相了吗？告诉你吧，还有让你更吃惊的呢~”
楚天承拿眼睛瞟了一眼慕篱，慕篱便已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果然便听楚天承接道：“你以为药谷当真是个远离红尘、只知济世活人的圣地吗？你以为名扬天下的药谷之主墨尘当真只是个‘两耳不闻人间事，一心只做尘外医’的大夫吗？”
洛倾鸿无声看向他，分明是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天承又瞟向慕篱不怀好意道：“想知道真相，你可以问问你身边的慕二公子。”
洛倾鸿遂看向身边的慕篱，满脸的悲恸、绝望、迷茫让慕篱不忍看，但事情终是瞒不住了，由他来说总好过楚天承来说。
于是，他避闪着洛倾鸿的目光满含歉意道：“对不起，少谷主，我不是有意要瞒你，我只是想等时机合适了再告诉你，可没想到……”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洛倾鸿心头一动，试探地哑声问：“跟告诉你这件事的那个人有关，是吗？”
慕篱迟疑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
洛倾鸿的心又开始有点沉了，眼神蓦地一沉，强势逼问：“他是谁。”
慕篱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极其不忍地坦白了：“是墨谷主。”
“……！”
怎么会是他？！
洛倾鸿的思维一时没有转过来。
“果然是他，呵！”楚天承的声音传来。
洛倾鸿看向他，想起他刚才的话：“你以为药谷当真是个远离红尘、只知济世活人的圣地吗？你以为名扬天下的药谷之主墨尘当真只是个‘两耳不闻人间事，一心只做尘外医’的大夫吗？”
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洛倾鸿才刚平复一点的心再度沉痛起来，眼眶瞬间又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汹涌徘徊。
楚天承见他的样子再次得意地笑道：“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没错，他就是当年背叛了太子府的少詹事穆晨！”
“不……”
洛倾鸿连连摇头，本能地拒绝接受。
“同时也是百草神医的嫡传弟子，你的师父，药谷谷主墨尘！”
“不……不！这不可能！”洛倾鸿伤上加伤，难以接受。
楚天承却毫不留情地继续诛心道：“当年若非他将太子府的动向和大哥的计划暗中告知我们，我跟楚天尧也不可能那样顺利地取得成功。”
“不……这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见到洛倾鸿深深受伤的模样，楚天承更加得意道：“是不是真的，你可以问问你身边的慕二公子。”
洛倾鸿又转过头去看慕篱，慕篱实在不忍心去看洛倾鸿的脸，低下了头满是歉疚道：“对不起……”
洛倾鸿就着跪地的姿势侧身一把抓住慕篱，脸上渴望与绝望交织，眼底是深重的悲伤，近乎疯狂地摇晃着慕篱消瘦的身体吼道：“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要的不是对不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慕篱眼眶通红，看着洛倾鸿咬牙道：“少谷主，还记得临行前夜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洛倾鸿回想起了那夜慕篱最后说的话。
“……等我们去过巫族之后，我会告诉你他的下落。他说过，他会等你，要杀要剐他都听后发落！”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万一他跑了呢！”
“我以人格担保，他绝不会逃跑。万一他真的跑了，我就把自己这条命赔给你，并且还会负责将人给你抓回来！”
……
慕篱道：“我说过，等我们此行结束之后，我一定会告诉你他的下落。墨谷主要我转告你，他会在药谷等你，待你确认了一切之后，要杀要剐他都听后你的发落，他说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逃避了！少谷主，尽管真相很残酷，但是楚天承说的都是真的，墨谷主的确就是当年的太子少詹事穆智元！”
洛倾鸿的表情突然僵住了，眼神再度黯淡下去，颓然地松开了慕篱，泪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滴答而下。
他感觉似乎又有人拿刀在他的心上一下一下地划过，疼得他彻底怀疑人生。
头突然一阵眩晕，他摇晃了两下，赶忙用手扶了额稳住自己，追风喊了一声“掌门”赶忙上前去扶，却被他用力甩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