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压极度的恐惧,他望向水帘外慌乱道:“族长!族长为何还没来!”
他浑身上下皆不听使唤地抖着,望着躺在地上除了流泪不止外仍是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慕荣快要急疯了。
“族长!怀霜他快不行了,你快来啊,族长!”
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今日是九月十六,是他们二人三十三岁的生辰,这大约是他们这三十三年来最特别也最难忘的生辰了。
然而,他和慕荣都早已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就连慕篱也因为连城雪之事和慕荣当前的危急境遇而将此事忘了个干净,唯有远在京城的慕谦还心心念念地记挂着此事,叹息赶不上为他庆生了。
慕谦还计划着,等慕荣此番平定旭方之叛再立军功凯旋后,再和庆功宴一起为他补办一个庆生宴。
而活了三十多年的秦苍大约也是头一回如此慌乱,完全失了方寸。
突然,一团白绒绒的小东西“嗖”的一声穿过水帘洞,转瞬便扑进了秦苍怀里。
但见那小东西额间一簇红色烈焰标记十分妖艳,一双红眸大眼说不出的诡异瘆人,冲着秦苍温顺地叫了一声,似在安慰他不要慌,我们来了。
然而,秦苍整个人好似呆了一般,完全没听见,只怔怔地望着它半晌没反应。
紧接着便见一人穿过水帘进入洞中,紫衣轻裘,长身而立,其人柔和恬静,恰似徐徐春风,瞬间抚平了秦苍方寸大乱的心神。
“族长!”
第278章 舞阳凌苍
长庚走近秦苍道:“叫这么大声,你是生怕外面的敌人找不到你们吗,凌苍。”
窝在秦苍怀里的小东西也像是在附和长庚一样轻轻叫了一声,其声空灵动听,直达听者灵魂。
失了方寸的秦苍这才回过神来,喜出望外道:“族长,你终于来了!你若再不来……”
长庚蹲下,并不看他,只专注检查慕荣的情况,同时道:“我若再不来,你便要动用巫族禁术救长平侯了,是吗?”
长庚本是性情极温和的人,他说话的语气也很平和,但在秦苍听来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族长,我……”秦苍被长庚点破了心思,躲闪着低下了头。
“凌苍,你已违背祖训私习占卜,更偷习了禁术,若再以禁术逆天而行,你当知后果。”
长庚仍旧专注检查慕荣的状况并不看秦苍,但口吻却颇为语重心长。
秦苍看了一眼慕荣,垂下了头,态度很是诚恳,但语气却显出了犹豫道:“……我明白。”
长庚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才抬头看向秦苍,那双本温柔的眼此刻也让秦苍感到了不小的威压。
“凌苍,我不止一次地告诫过你,巫族虽堪得破天机,却无逆天之能,若是有人企图违背天意逆天而为,则势必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我族先祖已用血的教训告诫过我们了。”
秦苍苦笑一下:“族长,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向你保证,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绝不会动用巫族禁术。就算万不得已,我也一定会想出不连累巫族的两全之法。”
所以,之前他对符天骄和乘风等人所说的话都是他瞎扯的,什么解毒期间绝不能被任何人打扰,什么一旦解毒过程中断他和慕荣都会有危险,什么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被打扰的环境,这些通通都是瞎掰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他的秘密不被发现而已。
他知道,自己的秘密迟早会被发现,但至少现在还不行。正如他承诺过慕荣的,早晚有一天,他会把一切都告诉他的。
长庚听了他的话无奈一叹:“看来你还是不肯放下执念。也罢,人各有命,一切随缘吧。”
然后,他将目光投向慕荣,眉头倏然皱起。
秦苍一见,心也随之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怀霜的情况如何,族长?”
长庚却只是反复地探着慕荣的脉息拧眉不语,面色十分凝重,这让秦苍更加紧张。
“怎么?怀霜情况不妙吗?”
长庚还是拧眉不语,可把秦苍急坏了:“到底怎么样了,族长你倒是说话呀!”
长庚一叹,摇头道:“劫数,劫数啊!”
秦苍顿时心头一紧:“族长,你的意思是怀霜他!”
长庚摇摇头,看向秦苍苦笑道:“我说的劫数并非是指长平侯,你不必紧张。”
秦苍瞬间长舒口气,继而又问:“既然如此,族长所说的劫数是指……?”
长庚看着沉睡不醒的慕荣眉目悲戚道:“他的脉息极其微弱,澶渊之血虽能解他体内之毒,但他的心脉遭受重创,导致他元气大伤,隐有枯竭之象。”
“什么!”秦苍一听,刚刚才放下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
长庚看向秦苍接道:“这么说吧,他现在的状况就好比一盏油将耗尽的灯,若是灯油不够了,无论我们怎样维护灯芯都无济于事。所以光是解毒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必须设法修复他受损的心脉,并弥补他受损的元气,否则他命休矣!”
“!”
秦苍乍听长庚之言自是震惊不已,但随即便有个念头在他脑海一闪而过,他瞬间明白了之前长庚所说的劫数是何意。
“族长,你该不会是想……?!”
长庚看向他,温柔但却让人感觉悲伤无比地浅笑道:“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吗?”
秦苍立刻紧张道:“可是族长你刚才不是还说……!”
“我知道。”长庚淡淡打断他,依旧淡然道:“但事急从权,你不是也不想让他有事吗?”
“……”
秦苍看了看依旧沉睡的慕荣,沉默了,因为他十分清楚此举将要付出什么代价。
正因巫族赋有窥探天机之能,所以无论是天道还是祖制都不允许他们插手红尘事,干扰天理循环、世道运行,更别说身为巫族族长的长庚要亲手干涉红尘了。
他此举不仅会招来天道反噬,进而导致他命数受损,更有甚者可能还会给巫族带来天罚,他不能让长庚冒这个险。
所以,只片刻,他便下定了决心。
哪知他刚要开口,长庚便抢先一步以手势止住了他的话。
“凌苍,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行。”
秦苍倒是很冷静,辩道:“族长,你身为一族之长,岂可轻易犯险,况且我这条命本就是怀霜救回来的,今日便只当还了他当年的救命之恩。”
长庚浅笑摇摇头,仍是云淡风轻道:“舞阳一族本就应天而生,是存是灭自有上天决断,非我舞阳长庚一人可撼,而长平侯他命中注定将来会君临天下,自然命不该绝,顺天而为,天是不会降罪的。”
“族长!”
天不会降罪,但这并不代表挡劫者不会受损!
“凌苍。”
长庚声音依旧轻柔淡然,但却多了一份不容异议的坚决。
“长平侯此劫注定要有人替他挡下,但这个人不能是你,也不该是你。”
“族长……”秦苍做最后的挣扎。
长庚冲他摆了摆手,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浅笑:“凌苍,就当这是我的一点私心,我不想巫族隐蔽在红尘中的这一支脉在你这一代出现任何不测,你可明白?”
“……”
秦苍无话可说了,因为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长庚又道:“再者,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长平侯。”
秦苍疑问不解地望向他,长庚看向慕荣接道:“自古帝王有几个不是孤家寡人,我不希望他今后的路也是如此。倘若有个人能陪他走下去,于他而言必是极大的安慰,你可明白?”
秦苍沉重一叹,终是放弃了挣扎。
看着秦苍满脸的悲愁,长庚宽慰道:“放心,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和使命,天是不会放我走的。”
秦苍望着他,又是重重一叹,只说了一句:“我先出去了。”
长庚还是那一脸的温柔浅笑送他出去。
秦苍走到洞外,见洞外立着一人,一袭藕色紫仙裙,面罩同色轻纱,身姿曼妙,体态婀娜。火光映照下,她的侧影同样也显得莫名悲伤。
苏荷明知长庚即将要做什么,也明白挽救帝星是他身为巫族传人的使命,却仍免不了为他心痛,更心疼。
那个人生来便背负着巫族的责任和宿命,一生都为巫族而活,生不由己,活也不由己,连死也不能由己!
他这一生太苦,从来没为自己活过。若有轮回,她只盼他来生可以做个普通人,平凡安稳、幸福安乐地过一生。
秦苍走上前与她并肩而立,两人相视无语,但眼中都是同样的心痛和悲伤,为着同一个人。
仰望火光冲天的夜空,秦苍脸上亦悲伤满溢,不禁问天:上苍啊,你为何要赋予舞阳一族如此逆天之能?既赋予了,又为何不许我们人尽其能?既不能发挥巫族的作用,那何不干脆让巫族从这世上消失,还族人自由,更让世代背负沉重使命的舞阳传人彻底解脱!
他不明白舞阳巫族千百年来存在于世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第279章 舞阳长庚
约摸半个时辰后,长庚从洞内出来了,秦苍和苏荷同时回头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