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张良几人尚可以应付处理。以及收编的一些人手、加上几个衙役还算震得住场面。
……
入夜
位于山下僻静处的庄子。
亮起的灯火在漆黑夜色中显得犹为明亮。
略显陈旧的前堂内,火光摇曳,朦胧的光影中,一抹柔和清影正坐在桌前提笔写信。
晕染于白纸上的笔墨,与寻常女儿家娟秀漂亮的书法字迹不同,她笔下的文字没那么端正秀丽,却有一种行云流水的韵味。
落款后。
折起来装入信封中。
……
与此同时。
在得知外出的元华突然回来后,张良、庄安和邹明三人连忙赶到前堂来。在看到被笼罩在明亮光影里的清影的一瞬间。
三人都有些失神了。
“你们来了。”
淡然的声音将有些恍惚的张良惊醒。他忙收回看向元华的目光,应了一声‘是’。
心里有些担心。
也不知方才的失态有没有被看去。
正想着,便又听得轻柔的声音问:“为何只有你们三人?”
张良忙回话。
……
第28章 夜下立誓
布施的地方在城外。
离城门不远,却又不会影响到旁人出入城门,空地上搭建着简易的棚子,请了几个当地的农妇来煮粥。四周是一片草地,本长得极为茂盛,如今已被聚集的乞丐往来间践踏得不成样子。
天气热。
入夜也不算冷。
地上四仰八叉的睡了许多衣衫褴褛的乞丐。
尽管只是站在远处。
都能闻到一股难忍臭味。
黑暗中更似有蚊虫飞舞嗡鸣……
元华在张良三人的陪同下来到此处,远远看了片刻就朝私塾的方向而去,亲自确认一遍事情是否如期在进行。
“他们白天都在干活,晚上就在这里休息。”张良小声的解说了一句。也不知道这脏乱不堪模样是否会让这位仙子般干净出尘的小姐心生不悦。
“天气热,可以让大家去湖边洗洗。”
“是。”
“挑出来多少人了?”元华又问。从这些人当中挑选出一部分年龄大点、神智清楚的人是她的目的之一。
张良一时没答上。
邹明连忙开口:“大概有三十……三十六个。”
“他们在何处?”
“一部分就在刚才那堆人中,一部分守在在私塾;”张良重新抢回了话语权,“和文山他们在一起,防止有人偷偷溜进私塾里偷东西。”
尽管私塾也没什么东西,但总会有一些乞丐心生不满寻机会滋生事端。
……
来到私塾后。
邹明正想叫醒那些乞儿。
但被元华轻声阻止了,“不用叫他们……”她只是来看一眼情况,没打算做什么,确认无异状后就会离开。
但仍有不少人被惊醒了。
似被张良手中的灯笼的光亮惊扰。
在黑夜中睁大眼睛。
紧张又迷茫。
“是仙女姐姐吗……”
有没睡醒的迷糊童声低喃。
声音很轻微,几乎不可察觉。但元华仍是听得清清楚楚,便走了过去,蹲下柔声问:“来这里有几天了?”
“……”
脏兮兮的小孩有些发傻。
张良轻斥:“小姐问你话,还不快回答!”
小孩这才似有些反应过来,“两、两天。”
“肚子饿吗?”元华接着问。
“饿……不不饿……”小孩说急了不停摇头。
饿是本能的回答,不饿是后知后觉的反应。
元华神色柔和的点点头,继续问:“夫子都教了些什么还记得吗?”
“不、不记得了。”
这时另一个小孩的声音插进来,“三字经,夫子教了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
元华很耐心的听完:“你们都很好,慢慢的学,认真听夫子的话。”
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孩子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元华站起来后。
目光淡淡扫过四周。
不少醒过来的大乞丐正在窃窃私语。或已成年、或正值年少,火光下他们的眼睛,像黑暗中的一簇簇燃烧的火焰……
燃烧着种种不明情绪与心思。
他们看向她的目光里,有着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贪婪而又痴迷的邪念。
从这群人中初步挑选出来的。
良莠不齐是必然……
在将情况了解了一遍后,元华起身准备离开了。已经醒过来的文山、长贵、阿年三人围上来,对突然半夜出现的元华都有些吃惊和紧张,“小姐……”
“无妨,我只是随便来看看。”
六人对视了一眼。
都极有默契的跟了上去。
元华也没有阻止他们,一路都在若有所思,然后又提了一些建议让几人参考。
六人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被她这种亲切建议而非命令的态度。
“既然将事情交给你们负责,你们就有一定的话语权,具体种种,你们应该了解得比我更清楚,我提议,你们看是否可行,并无不妥。”
听到这样的话。
六人一时只觉得心热泪盈眶。
‘扑通’一声。
先后在元华身后跪了下来。
“小姐这么信任我们,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们甘愿做牛做马,报道小姐之恩。”
“我们以后甘愿为小姐做事,不求回报,只要有一口饭吃,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愿为小姐赴汤蹈火!”
“我、我也是……”
“……”
元华停下脚步,但未回头。清浅动听的声音,像幽泉流水一样在夜色火光中浸染开来。
“承诺不可轻许,诺言不可轻弃;望你们能记住此刻之言,自此往后,初心不改。”
“是。”
六人同声。
回音回荡在漆黑天地。
……
在与张良几人分别后。
元华至清湖岸边寻了一条竹筏,行水路,绕到关家码头一带,上了岸,不紧不慢往城南西巷的白府而去。
小丫头仍住在白府。
元华并没有全然信任过谁,自然也就没有放任小丫头与他们同住城外。
潜入白府后。
元华叫醒了阿茶,然后将那封信交给了她,“明天找个时间将这封信送给徐府公子。”
阿茶茫然的捏着信,“诶?诶……信?”迷瞪瞪的看着她好似梦中游。
“对,记得把这封信送给徐府的公子,”元华怕她记不住,又说了一遍。然后就要离开,“我先走了,别与任何说见过我。”
这下阿茶反应过来了。
慌慌张张扑上去就将元华抱了个满怀。
被褥掉了一地。
也因为动作太急整个人从床上摔下来,连带着将元华给拽坐到了地上……
“小姐!不要走……你不要走!在梦里梦见亲人要走是不吉利的!呜呜所以你不要走!”
给吓出哭腔了。
元华摔倒在地板上一时无奈又好笑。只得耐心等小丫头呜咽声渐渐小了、反应过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时才问了句,“醒了?”
带着几分好笑。
阿茶窘迫得只想钻到地缝里去,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扶元华,“没、没有……”
元华被搀扶起来后,故作脸色为难的叹气,“唉……那我可还得再等等才能离开?”
阿茶红脸不想说话。
元华便轻笑了一声不再逗她,“好了,不打趣你了。古有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庵堂一劫你我皆逃过了,如今又怎会轻易遇险,所以阿茶不用太过担心我了……我要离开了。”
“可现在很晚了。”阿茶眼中满是担忧。
“别担心,有人与我同行。”
“谁呀?”
“阿茶心善救的那个人。”
“诶?”那个带面具的杀手?
“所以,别再担心了,好好休息吧,乖……”元华不由分说将阿茶按回床榻上后,起身掩门而去。出了白府,走在清冷的街道上,夜风吹起店家高挂的灯笼光影摇晃,地上被拉长的影子,随着步伐变化莫测。
“你的伤如何了?”
她冷不丁的淡淡出声问,仿佛是在对夜色空气说话,街道四周没有一个人影。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问你想必也不会得到回答,不如就让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夜尽破晓天明时,就叫你夜明,如何?”她看着漆黑天际的星辰似有所思的说。
潛行于黑暗中的影子微微一僵。
她又唤了一声:“夜明,何不现面同行。”
黑暗中,少年眸光晦暗不明。盯着那抹走在清冷街道上的雪白倩影。
终是自暗中走出来。
他的步伐很快。几步就走到了元华的身后,保持在一个相对危险的位置……一个对刺客而言,能一击必杀、败之即退的保守攻击距离。
一路上。
元华没有再说话。
夜明也没有要攻击的意思;就这样维持着一种微妙的沉默,出了城,元华将竹筏停到岸边,“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替我看着阿茶丫头……此前,她一直要我救你出来。”
站着竹筏上的夜明没动。一身黑衣在夜风中猎猎,可怕的鬼面下,一双眼睛阴冷冷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