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里有话,念浅安心头一动,“李大公子的死另有蹊跷?你昨天见过林侍卫了?”
林松彼时就在厮杀现场,又早得了李菲雪交待,一直暗中盯梢李大公子,旁人或许无暇他顾,他却分出心留意着李大公子的动向。
李大公子身为御前侍卫,确实奋力拼杀受了伤,暗中给予致命一击的,却是李大公子的御前同僚。
李菲雪说罢半垂下眼,心里同样不无庆幸:如此也好,至少没有因为她的私心,而脏了林松的手。
嘴里不紧不慢道出御前同僚姓吴,“宛平吴氏世代领侍卫处。御前当值的,一多半都是吴氏子弟。我那位好大哥,不是因公殉职,而是被尚郡王妃的人下了黑手。”
宛平吴氏和李家无怨无仇,指使吴姓侍卫的既然不是领侍卫内大臣吴老爷,就只能是尚郡王妃。
念浅安一不问尚郡王妃为什么这么做,二不问李菲雪为什么暗中盯梢庶兄,只问,“明天的团圆年饭,你打算怎么对付三嫂?”
“捉奸捉双。”李菲雪抬眼笑看从不猜疑、全心信任她的念浅安,笑声极短促,“尚郡王妃掐尖要强,什么事儿都想挣什么人都想算计,我就让她竹篮打水,功亏一篑。”
尚郡王府,就是块表面光鲜内里污糟的腌脏地儿。
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皇上或许想慢慢看,尚郡王或许想慢慢来,她,却不打算再给他们继续恶心人的机会。
念浅安不由怔忪。
捉奸捉双。
捉谁的奸,捉哪对双?
一孕傻三年果然是真理。
听不懂想不通怎么破!
第325章 因果循环
“别问,别听,别想。”李菲雪轻言慢语,握住念浅安的爪子神色温柔而郑重,“那些人,不配安妹妹过问。那些人做下的事儿,更不配污了安妹妹的耳朵。安妹妹不必费心多想,都交给我。打蛇打七寸,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也准备了很久。我要那些人为他们做下的事儿付出代价。”
她指尖有些凉,语气却暖人心脾,“安妹妹既然信我,就信我到底,可好?”
好。
念浅安无声点头。
她忽然有种感觉,与其说李菲雪是想帮她做事,不如说李菲雪是想亲手做个了断。
视她为真爱的李菲雪,似乎对她有愧,似乎对尚郡王妃有恨。
或许,让李菲雪深藏着愧疚的对象,不是她而是原身?
念浅安展开爪子,反握住李菲雪的手。
她能多活一世,能和李菲雪相识相交,也许是机缘不是巧合呢?
她愿顺应天意,更愿顺从李菲雪的好意。
她决定赌一包辣条,李菲雪不会令她失望。
边这么想,边再次被李菲雪的言行苏掉一层皮。
念浅安微笑中透露着疲倦:皇上亲夫李菲雪,个个说起话哄起人都比她苏是怎么回事!
她独自忧伤,默默将辣条推到李菲雪手边,“菲雪姐姐也尝尝?”
李菲雪浅尝辄止,实话实说,“我可吃不惯这个。”
看明白念浅安态度便静静旁听的四大丫鬟不由捂嘴笑:东宫什么好东西没有?她们跟着主子吃好的喝好的,其实也不觉得这些吃食有多惊艳,不过是吃个新奇。
康德书的小太监亦如是想,此时正戳在灶台边探着脑袋骇笑,“这锅里煮的就是太子妃说的那个什么咖喱?这卖相可真是……您要是下不了嘴,还让小的帮您尝尝味儿呗?”
康德书的胖脸叫热腾腾的咖喱熏得更白胖了,闻言笑道尝个屁,“这咖喱有问题,你想尝只管尝。”
他语出惊人,小太监惊呼不可能,“咖喱用到的辛香料宫里没有京里少见,要不是打着太子妃的名号,内务府且不肯费力搜罗呢!十几种辛香料运进京再运进宫,小的照您的吩咐,盯得紧查得可严了!”
“这问题,可不就出在辛香料少见又难得上头?”康德书胖手一划拉,沾着咖喱啜进嘴里,“做成后味儿香,做成前味儿怪。你这狗鼻子猫舌头才炼了几年,道行还浅着呐,何况内务府那帮外行?你盯得紧查得严,架不住过手的人即多且杂,要动手脚说难不难。可惜咯!”
可惜撞到了他手里。
康德书吧唧嘴诡笑,“装好拎上,跟我一块儿瞧瞧陈宝那个龟孙子去!”
小太监鼓着眼发懵,忙忙装好食盒提脚跟上。
养伤中的陈宝正闲得长蘑菇,乍听康德书登门探病立即抖起精神,哼哼又哎哟,“康总管可真是稀客。杂家这点小伤小痛,竟劳动了您老?”
他阴阳怪气,康德书不以为杵地靠着门柱不进屋,袖起胖手只是笑,满脸关切加钦佩,“陈总管劳苦功高,太子妃尚且送药送吃喝,我走这一遭可不敢当劳动二字。”
心里骂个龟孙子忒鸡贼,这是借题发挥装出副伤得重痛得狠的衰样,趁机彰显忠勇夸大功劳呢!
陈宝也在心里骂个老狗忒能顺风使帆,这是假作关心真为巴结,趁机踩着他跟太子妃卖好呢!
小太监哪知二人表面笑嘻嘻心里骂卖批,懵懵然打开食盒,一时想康德书尝过一口咖喱,一时想康德书不至于害陈宝,惊疑不定间已将咖喱摆上炕桌。
陈宝瞬间面如黑锅,“您老可真行,舀勺屎往米饭上头一浇,整好恶心杂家呢?”
康德书瞬间痛心疾首,“太子妃吩咐我捣鼓的咖喱,在陈总管看来竟是坨屎……”
死老狗死胖子不早说!
陈宝噎得怒端碗猛呲溜,撅着红里带黄的嘴正想说真香,就见康德书抖着肥厚肩膀,呵呵补完,“屎里有毒。”
先愣后惊张着嘴的陈宝:“……噗!”
康德书闲看他噗出一嘴屎啊呸一嘴咖喱,一手将小太监抓出射程,一手摸着良心继续呵呵,“这要是立时三刻就要命的毒,我哪能给你吃啊?辛香料盖得住药味儿,躲不过我这条舌头。太子妃要的小吃小食,哪样不亲自把关?天幸我发现得早,太子妃又改了口味,不然天长日久吃得多了,大人未必有事,肚里孩子指定得出事儿咯!”
咯个鸟!
陈宝抹着嘴抱起茶壶吨吨吨,顾不上和康德书耍花腔,龇牙咧嘴恨恨往地上一唾,“谁要害太子妃?谁敢害太子妃!”
眼下这局面,如今这宫中,还有谁敢下毒谋害念浅安?
“宫里奴才,哪个不苦不难,哪个不拉帮结派?”康德书见陈宝难得情绪外露杀气四溢,不由收起嬉笑,“内务府采买辛香料的总管太监名下,有个徒弟是十然干哥哥。洒扫东宫大厨房的粗使嬷嬷中,有个是十然干娘。负责清洗食盒碗筷的粗使太监里,还有个即是那嬷嬷的亲侄儿,又是十然的干弟弟。”
送到念浅安跟前的试吃成品,自然没问题。
有问题的物和人,都被他扣在手里。
只除了年前已放出宫的十然。
“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陈宝将十然二字卷进舌根嚼碎咬烂,下炕穿鞋的动作却猛地一顿,“您老的话,杂家没有不信的。这事儿要没有您老,后果不敢想。您这功劳,杂家不跟您抢。”
“这话怎么说的?”康德书靠着门柱不动,团起胖手拱了拱,“你可别跟我见外,我也不跟你见外。这事儿若要较真儿,我和我这傻小子跑不了一个失职失察的罪名。我可指着你见着太子妃,替我们爷儿俩美言几句呢?”
功劳再大,大不过人命。
陈宝神色复杂。
没想到,康老狗竟肯为个小太监让出到手的功劳。
又想起昨晚又哭又笑,守了他大半夜的徒弟。
天家无情,在天家当差的他们,何尝不是情义难得?
看在康老狗的良心还没肥死的份儿上,他就勉为其难帮一把。
陈宝扣上顶戴,和康德书擦身而过,“今儿这事儿,杂家承您老的情。”
他不无动容。
围观全程的小太监同样很感动,感动完很疑惑,“您既然不要功劳又有求于人,何苦哄陈总管吃咖喱?”
康德书眯起眼嘿嘿然,“我的功劳是那么好沾的?横竖那咖喱吃不死陈宝,你爷爷我啊,纯粹逗他玩儿呢?”
看在陈宝这么好逗的份儿上,他勉为其难不骂陈宝龟孙子了。
以后骂陈宝龟儿子就算了。
康德书俏皮地眨眨小眼睛。
被恶寒到的小太监嘴角狂抽。
被恶心到的念浅安也嘴角狂抽:苏速食倒苏出个十然来。这算不算善有善报?
她再次独自忧伤,在线吐槽吐得狂野且腻歪,“十然早该下台一鞠躬了,哪来的戏那么多,即对宫中动静了若指掌,又能远程指使干娘干哥哥干弟弟?”
陈宝闻言微愣。
李菲雪也微愣,本来难看的脸色忽而明媚,“安妹妹真是一针见血。依我看,那些干亲不是受十然操控,而是十然被人利用了。”
谁会利用十然害她?
念浅安一脸了然。
陈宝一头雾水,当天夜里,却和林松前后脚被请去了配殿。
次日近午,团圆年饭如期而至。
宴席摆在御花园,七皇女八皇子乐平郡王妃守母孝,十皇子受了惊吓,座中皇子只有楚延卿、尚郡王兄弟俩,四妃只剩德妃贤妃,无子嫔妃无缘坐席,桌圆人不全,冷风嗖嗖雪景皑皑,众人兴致都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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