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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贵女守则 (鸿一菌)


  心里却忍不住腹诽,太子又不是生就一副冷脸冷心肠,还不是皇上您自个儿作的。
  昭德帝改瞪刘文圳,不知是不是读懂了刘文圳隐晦而深沉的老眼神,没好气笑骂道:“去,少跟朕这儿装象!你亲自去宣,就说朕有事要问康亲王夫妇。”
  刘文圳收起愁苦,正色应嗻。
  这边御书房议完政事,那边万寿宫正说家事。
  “走水一事,恐怕没那么简单。”陈太后留周皇后说话,却不说哪里不简单,“皇帝此番处置,倒也无可指摘。唯有一样,你这中宫皇后,不能再这么懒散下去了。”
  她不爱管事,正头儿媳也不爱管事,婆媳俩其实一样懒,并且懒得相得益彰。
  “您别光说儿臣,安安也是个懒散的。”周皇后语气爱娇,神色却郑重,“您的意思儿臣明白,后宫人多心杂,今儿闹一出明儿闹一出,实在烦不胜烦。儿臣晓得轻重,明儿起就将安安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她打理宫务。”
  说来说去还是祸水东引,拎出念浅安当现成的壮丁使。
  陈太后不由摇头失笑。
  德妃的掌事姑姑则摇头骇笑,“常贵人罪有应得,二皇子却罪不至此。首饰闹剧到底没成事儿,又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皇上此番处置,怎么瞧都有些借题发挥的意思。”
  “你别忘了,常贵人还有静嫔,这两个难得的美人,最早都是淑妃提拔起来的。”德妃若有所思,“静嫔是个懦弱无能的,常贵人没准是个知恩图报的,难保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我若真出事儿,老大指不定就要守重孝,断了前程没了生母,淑妃生的好儿子可不就不是长子胜似长子了?”
  掌事姑姑边点头边忿忿,“常贵人狼心狗肺,枉费娘娘不少吃不少穿,从没克扣过常贵人母子!”
  德妃却摇了摇头,想着皇上吐的那口血,又想到淑妃母子的下场,心下惊颤,面上似笑非笑,“走水一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啊……”
  “走水一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姜贵妃也正惊疑不定,关起门原地打转,末了狠狠拍桌,“慧贵人算什么东西,值得皇上留着护着白赚三年好日子?皇上只怕早就查清楚了首饰闹剧的来龙去脉,留到今天才拿来做筏子,不是顾念小二,而是为了太子!”
  东宫已定,时机已到,皇上这是替太子扫清障碍呢!
  姜姑姑听得一愣又一愣,“竟、竟是如此?”
  认真说来,姜大老爷虽做着大都督,川蜀到底曾是康亲王的藩地。
  而康亲王,就是二皇子最强有力的靠山。
  姜贵妃攥着手帕来回撕扯,恨声道:“难道不是?难道不是!”


第303章 天佑憨人
  “那……”姜姑姑用力吞咽,半晌才吐出一句整话,“那下一个会是谁?如果皇上真是为了太子,下一个清算的会是谁?”
  她乱了阵脚,姜贵妃反而镇定下来,展开手帕细细描摹上头的绣样,动作慢语速也慢,“小二已经废了。小三因为小三媳妇丢了差事,所谓思过连个期限也没有,算是半废。端看皇上怎么批复内阁和六部的奏本,若是老大得以离京征战,你说下一个会是谁?”
  余下成年皇子,除了乐平郡王还有谁?
  姜姑姑满腹惊疑,目光落在手帕上,这样的轻纱不经脏又沾不得水,用来做手帕中看不中用,只因姜贵妃一句喜欢,皇上就越过周皇后,亲口命内务府按四季供应。
  她再次用力咽下口水,挤出笑来,“或许是娘娘多虑了。椒房殿的吃穿用度哪样不贵重奢华,比起坤宁宫有过之而无不及。皇上心里有您,从来最偏疼您和郡王爷……”
  “真心里有我,中宫之位早该换人了!”姜贵妃猛地抓起才抻平的手帕,全无往日的笃定和自得,“真偏疼小四,东宫之位就不该给小六!”
  姜姑姑唬得恨不能捂住姜贵妃的嘴,错眼见门帘下鞋尖一晃而逝,忙掀帘而出,须臾折返眉心紧蹙脸色阴沉,“前头刚传出的消息,皇上松口允了毅郡王自请出征的折子,又命内阁、兵部协军机处操持各项事宜。这之前,皇上曾在御书房召见过太子。”
  话音未落就听呲啦一声,轻纱手帕四分五裂。
  姜贵妃攥紧满手烂纱,面庞扭曲,“我多虑?你还觉得是我多虑?!”
  姜姑姑哪敢再光拣好话说,忙转口道:“既如此,娘娘少不得防备一二。只是念三老爷前恭后倨,借着和离撕破脸,和咱们也断了来往。郡王爷于朝中虽有政绩,于军中到底缺少助力声望,一时半会哪好明着和东宫较劲?”
  “明着不行,就暗着来。”姜贵妃松开手指抖落残破烂纱,笑容狰狞,“念二姑娘再嫁之身,亲事好坏还捏在我手里呢?何况太子不好动,太子妃却未必。你亲自去办,先传话敲打念三夫人,再找机会试探吴正宣……”
  姜姑姑神色一变,忙附耳细听。
  康亲王却神色大变,忙附耳细问,“宫里怎么会突然走水?皇上怎么会突然发落小二?还发落得那样迅猛狠辣?你、你送出去的那对金镯……”
  “若是因为金镯,来宣我们进宫觐见的就不是刘总管,而是禁军了。”康亲王妃神色不变,只微微拧眉,“金镯分送黄贵人和常贵人,众目睽睽顺理成章,谁会起疑?且常贵人那只金镯的滚珠虽淬了毒,但无色无味药性缓慢,至少数月才会发作。这才送出去半天一夜,莫说留下痕迹,连查都查不出来。”
  说罢又喃喃道:“走水一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百思不得其解,哪知事有凑巧,心思手法和楚延卿不谋而合,更不知除了自己,二皇子的丑事有人知道得更早更多。
  康亲王不管简单还是复杂,立即不紧张了,“如此便好。皇上这是铁了心翻旧账,我们就是想帮小二也无从下手。比起哪天丑事败露,小二至少保住了性命。”
  康亲王妃颇觉无语,老手一使劲,气笑不得地勒紧康亲王的腰带,“你亲甥女亲甥孙出了事儿,眼下还不是放心的时候。等会儿不管皇上说什么问什么,你只管有一说一照实回答,切忌遮遮掩掩。”
  男女有别,皇上突然召见他们,便是另有玄机也只会盯着丈夫问。
  与其指望丈夫跟皇上耍心眼,倒不如嘱咐丈夫照常行事真情流露。
  老夫妻俩借更衣窃窃商定,这才整装出门,随刘文圳先进宫,再进养心殿。
  康亲王妃心头微定:既然选在养心殿觐见,那就是要论亲情序家事了。
  她含笑看着昭德帝亲手托起丈夫分主次落座,果然就听昭德帝开门见山问,“皇叔可知小二做了什么,常贵人又做了什么,才致使短短一日翻天覆地,落得此番下场?”
  康亲王谨记老妻叮咛,闻言再次神色大变七情上脸,紧张害怕且茫然,“不知道啊?”
  昭德帝似乎噎了一下,刘文圳忙清清喉咙,细说当年首饰闹剧,并昨晚走水首尾。
  “小二不孝不悌,常氏不忠不义,朕,不得不痛下狠手发落。”昭德帝说完一句见康亲王疯狂点头,似乎又噎了一下,“杨氏疏于教子、识人不明,朕,也不得不两罪并罚,追究杨氏的连带罪责。”
  杨氏即淑妃,而识人不明,指的是淑妃曾一手提拔起常贵人。
  康亲王继续疯狂点头,刘文圳见状又清清喉咙,接口道:“稚子无辜,唯独苦了十一皇子。一夜之间没了生母,又受了惊吓,这会儿还留在万寿宫,睡不好吃不下,浑浑沌沌地喝着安神药呐。”
  他颇觉无奈,康亲王则颇觉无措,下意识去看康亲王妃。
  康亲王妃也颇觉无奈,只得接过话茬,身子前倾流露出五分恭谨五分试探,“说来常氏受的是我那亲甥女的提拔,自家作孽连累的却是小十一。刘总管这话很是,大人造的孽,倒要孩子承受,实在可叹可怜。”
  康亲王似被老妻点醒,老脸大亮地揽起事来,“内子这话也很是!说到底是我那亲甥女造就的前因,不然哪来种种后果!小十一虽无辜,但哪能因此劳动太后或皇后费心照顾,我和内子忝为杨氏舅父舅母,从今往后愿担起小十一的用度和教养!”
  语气难掩激昂,只盼能借势成事,达成本以为已经无望的过继心愿。
  昭德帝龙眼微眯,忽而重重叹息,“朕知道,旁人敢想不敢说,心里没少猜疑是朕心狠手辣,才导致皇叔府里子嗣凋零。朕自认问心无愧,今儿却想问问皇叔,皇叔是否也疑心朕恨过朕?”
  这话略没头没尾,康亲王唬得忙离座跪倒,话虽惶恐但实在,“皇上垂询,我、臣不敢虚言隐瞒。臣老无所依,确实曾疑心过皇上。还是内子劈头盖脸一顿痛骂,骂醒了臣……”
  说着也不嫌丢脸,将康亲王妃怎么骂的翻译成标准普通话复述一遍,末了不好意思地扒拉了下头皮,“夫妻之间要讲缘分,父母子女之间也要讲缘分。臣子嗣缘浅,怪就怪臣身子底不行种也不好,不能怪皇上,万万不能怪皇上。”
  言行之直白通俗,堪称御前失仪、口出不逊。
  刘文圳啼笑皆非,觑着昭德帝精彩纷呈的神色,第三次清清喉咙,“若非皇上孝心使然,着意召王爷回京享福,几位小郡王小郡主哪至于水土不服,远离故土后就相继过世。追根溯源,倒是皇上好心办坏事,王爷不必妄自菲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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