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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贵女守则 (鸿一菌)


  陈喜仿佛听得见念浅安的心声,吊足众人胃口后,以刷子做刀往脖子一划,比出个杀头的动作咋呼道:“六皇子还真管了!六皇子出面揽下所有状纸,刑部的老大人们正松口气呢,飞鱼卫的右指挥佥事就被六皇子的亲卫捉鸡仔似的绑进刑部,罪状一对没错儿,六皇子当场丢了红签子,把人往刑部衙门外一摁,手起刀落,哎呀妈那人头咕噜噜一滚,鲜血喷得足有三尺高!”
  远山等人顺着他张手比划,个个拉长脖子看向三尺半空,然后齐齐回神捶着陈喜唬道:“什么喷血人头的,少跟姑娘这儿扯这些吓人的话!”
  念浅安表示没被吓着,只问,“六皇子未经上报就下令斩杀飞鱼卫的人,有没被皇上责罚?”
  陈喜空担陈宝干孙子的名,自认是楚延卿的人,闻言真心实意地后怕道:“六皇子因此吃了挂落,叫皇上招进御书房骂了足足一个时辰呢!”
  近水一听这还了得,揣着刚知晓的两个大秘密看一眼念浅安,紧张追问,“皇上怎么骂六皇子了?都骂了什么?”
  皇上骂楚延卿性子莽撞、行事毛燥。
  “没了。就这两句关起门来的考语,朝中竟都传遍了。”陈喜将楚延卿和绮芳馆的来往看在眼里,有意缓和气氛道:“要不怎么说皇上是皇上?就这两句话都能骂上一个时辰!换个肚里没墨水、身上没龙气的凡人来,那哪儿能够呢!”
  众人想笑不能笑。
  近水松了口气,暗道外头谁不知楚延卿阴郁脸臭,多个莽撞毛燥的评语算啥,虱子多了不痒!
  她没多想,也没城府多想,朝中臣工却不得不多想。
  皇上骂完并无正经责罚,楚延卿依旧回刑部高坐公堂,关于飞鱼卫的案卷也依旧摞在刑部案头。
  天老大飞鱼卫老二。
  这天要是不再顶在头上做老大,飞鱼卫还能继续做横行朝野的老二吗?
  皇上的态度,耐人寻味。
  其他部的人还在寻味呢,户部先有官员动了,找上在刑部当官的老乡同科,悄咪咪要来案卷算账,算完险些握了棵草哭晕在皇上跟前:飞鱼卫做的什么孽哟!敛的横财都快顶户部一年的税收了,还让不让户部官员愉快的当官了!
  户部之重仅次于吏部。
  还关系着皇上的私库。
  不算不知道,一算飞鱼卫的钱袋子比皇上还鼓,叔可忍皇上不能忍!
  皇上砸落满地账本怒了,然后六部十三衙门都跟着动了。
  “如今户部可是四皇子在管,这一下两位皇子都插手了飞鱼卫大案,京兆府先还不敢接状纸,眼下巴不得天上下状纸呢!大理寺的兵爷就没那么低声下气过,跟在六皇子的亲卫后头抓人,个顶个的肯出力!”陈喜接着道:“也就飞鱼卫的督主还好好儿的。连魏相都因和飞鱼卫来往密切,叫皇上下令在家思过呢!”
  这可真应了树倒猢狲散的景儿。
  远山听得痛快,呸一句活该,又忍不住有感而发地叹一句,“大盗掳人案刚了结,又出了飞鱼卫的大案,今年可真是多事之秋。”
  念浅安撇撇嘴:多事的是四皇子吧?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哪儿哪儿都有他,烦人。
  至于魏父,眼下能闭门思过,反而说明皇上宠信依旧,这是要魏父避开风头,摘清关系。
  念浅安滋味复杂地定下心,问起孔震,“右指挥佥事被砍了头,那左指挥佥事呢?”
  孔震任的,正是左指挥佥事。


第133章 蚂蚁撼树
  陈喜爱闲磕牙,但从不说某个特定人物的坏话。
  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不管对方是伪善还是真恶,刘嬷嬷曾说这样的品质看着不显,放在宫中就十分难得了,不然轮不到陈喜挣出花鸟房,单单被陈宝选中送进绮芳馆。
  此时听问,果然只就事论事地板正道:“孔大人没有家小,和这次的事干系不大。又是魏相的学生,皇上令魏相闭门思过时捎带上了孔大人,只命孔大人卸职待查呢。”
  念浅安心道那就好,她只想借此断魏父一条臂膀,从没妄想过魏父能因飞鱼卫而跟着倒台,孔震也确实没能叫徐月重的人捉住大把柄,她是不是该庆幸孔震还算干净?
  念浅安苦中作乐,让远山打赏陈喜。
  陈喜见她爱听,就拍着胸脯道:“奴才瞧着这事儿只怕没完,到时候有什么新动静,奴才再来说给姑娘听个消遣?”
  这事儿当然没完。
  她还留着后手等着将飞鱼卫连根拔起呢。
  念浅安毫无自觉地露出个隐晦的奸笑,忽然觉得陈喜名字取得真好,说话做事都讨人喜欢,又让远山拣出一盘点心赏陈喜。
  陈喜笑眉笑眼地飘走。
  念秋然却脸色微白地走了进来,转达于老夫人的话,“祖母说眼看着就要过中秋节,外头再乱中秋节前也该有个了断了,让我们这阵子都老实待在家里,没事别出门……”
  她如今住在公主府,于老夫人有什么事都招她去说,一是懒怠和安和公主商议,二是省得面对刘嬷嬷端着内务府出身的架子,只拿她当传声筒使唤。
  念浅安只当念秋然被外头新闻吓着了,搓着念秋然的小脸笑道:“小透明别怕,就是祖母不说我娘也想到了,冷飕飕的天儿,不出门正好。”
  安和公主很有些嫉恶如仇的义气,一边拿飞鱼卫大案当笑话看,一边严令公主府看好门户,然后州官放火,不许女儿出门,自己却三天两头地和念驸马出门踏秋逛吃,顺便围观飞鱼卫谁谁谁又被抓了砍了。
  回来还不肯和女儿说,美其名曰太血腥。
  还好有陈喜做耳报神。
  念浅安小声哼哼出酸泡泡,念秋然见状勉强笑了笑。
  她的大丫鬟扶她回小跨院,见她坐着发呆,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姑娘说是已经放下了,但那人家里一出点什么事儿,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记挂担心。
  “姑娘?”大丫鬟沏好热茶送上,好让念秋然缓缓脸色,低声开口道:“奴婢虽不懂外头的大事,但说句不好听的,魏家名声在那儿,平时也没少受弹劾。魏相这次说是闭门思过,但一没丢官二没波及魏家女眷和三位公子,兴许反而是好事儿呢?”
  念秋然握着茶盏点了点头,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但愿如你所说吧……我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担心他过得不好。”
  似解释给大丫鬟听,又似在为自己开解,神色仍有些呆呆的。
  念浅安也在发呆,近水找借口支开远山,兴冲冲凑过去道:“姑娘,飞鱼卫突然出事,是不是和六皇子有关?您刚才听得半点不惊讶,好像早知道似的。六皇子私下跟您透过底了?您这些天老坐着发呆,原来是担心六皇子?现在可好,您还发什么呆啊?”
  她自说自话,自个儿就把话都说圆了。
  念浅安深觉近水二得好省事,一边给近水异于常人的脑回路跪了,一边问起正惦记着的魏家,“魏相闭门思过,魏家眼下是个什么样儿?”
  她其实想问,魏母可好,魏家哥哥们可好?
  近水难得机灵一回,答了句让念浅安结束发呆的话,“能是什么样儿?上上下下都好着呢!”
  念家拘着姑娘们不许出门,两府下人还是照常办差,走过路过同在朱门坊的魏家看得清楚,魏家确实好着呢。
  照旧门庭若市,并不受魏相闭门思过的影响。
  不过魏家于交际上一向低调,门房得了交待相当高冷,只收拜帖不放人进门,一句圣谕不可违只管闭门谢客,见惯不怪地看着车马来了又走,点着外头人送的孝敬点到手软,耳听又有马蹄声就老大不高兴,吊着眉毛探头一看,忙换上满脸高兴,“小的给孔公子问好!老爷和大公子、二公子都在外书房呢!”
  孔震将马鞭丢给门房,跨进外书房就见院中老树下蹲着魏无邪,以及魏大公子魏明忠、魏二公子魏明诚。
  父子三人正围着一座自鸣钟,魏无邪挽着袖子不知在捣腾什么,魏明忠帮着递扳手起子,魏明诚捧着毛巾不时帮父亲擦汗擦手。
  谁能想得到,权倾朝野的魏相私下全无形象,竟是副闲云野鹤般的寻常老者模样。
  孔震阴沉的脸色霎那间变得柔和,语气透着对待老小孩似的无奈,“这是在忙什么?”
  “阿震来了。”魏无邪捶着老腰站起身,丢开工具抚须笑道:“老听人说刘干有个爱听自鸣钟报时的怪癖,我白得几天清闲,正好把掐了的响儿装回去,也体会体会刘干那怪癖是个什么好滋味。”
  思过成了清闲,哪有半点郁色?
  说得好像和刘干很熟似的,其实一个帝师一个宠臣,政见不和立场不同,每每遇见没少脸上笑嘻嘻,心里两看生厌。
  魏无邪的口吻却好似全无嫌隙,说罢招来下人,“抬回屋里去。”
  这般规制的自鸣钟京中统共只得三座,一座摆在皇上的养心殿里,一座被皇上赐给刘干做了整寿贺礼,最后一座则被皇上赏给了魏无邪。
  下人哪敢不仔细,跟抬祖宗牌位似的抬进屋小心摆好,看坐上茶后就扎着手无声退了出去。
  魏无邪刮着茶沫抬了抬眼,“外头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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