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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家的长孙媳 (刹时红瘦)


  易夫人先问:“明儿你信谁的话?”
  “我看盼顾和淑绢都不是心存奸险的人,着实是……不过相比淑绢从前并非我跟前儿的奴婢,盼顾也服侍了我有一年多的日子了,一直本本份份,我的确更加相信盼顾,但淑绢又一直喊冤……”
  “春儿怎么想这事?”易夫人见女儿至今仍在困惑,心甚无奈。
  她过去对明珠的教导,只一味强调德行端方万万不能心存歹毒,就没想到女儿会陷于皇室内苑这些阴谋诡诈勾心斗角里,又兼晋国公府里从来也不存在这些阴毒事,结果导致如此简单一件事由,明珠竟觉毫无头绪。
  “说谎的是盼顾。”春归一语断定:“淑绢没有动因加害小皇孙,除非她是为陶才人要胁,不过纵便这事与陶才人脱不了干系,也不可能采用如此明显的手段,淑绢又不是死士之流,小皇孙但凡一丝闪失,她便死无葬身之地,无论如何也无法狡辩脱罪。”
  “那殿下岂不怪错了好人?不行,我这便得知会殿下。”
  “明儿莫急。”易夫人越发的无奈了,一把扯住明珠:“殿下作出这样的处断,并不是相信了盼顾的
  话,甚至盼顾举告淑绢,都是殿下授意。”
  春归颔首认同易夫人的判断。
  “可这又是为何?”明珠大惑不解。
  “盼顾本是因陶才人才进的府,殿下却让她服侍明妹妹,说明盼顾乃殿下信任之人,但陶才人应当不会这么想,认为盼顾依然会受她把控,陷害淑绢的事应是陶才人先授意,但盼顾却告知了殿下,所以殿下这才将计就计。”春归为明珠释疑。
  “可陶才人为何对淑绢不利呢?淑绢可是她的旧仆,也是由她提举为侍妾。”
  “你啊,我与春儿早就提醒你陶氏居心叵测,你偏不信,还说没有罪凿不能平白无故冤枉无辜,日后可得长长心眼了!殿下而今已然入主东宫,陶氏又有了身孕,她若得子,必然不肯久居人下,阿鲤是殿下的嫡长子,就是陶氏眼中的绊脚石,我虽不知她为何与自己的旧仆忽生嫌隙,但能笃定的是陶氏势必不会眼睁睁看你母仪天下,阿鲤日后以嫡长得储。”易夫人没好气的戳了一下明珠的额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件事既然是殿下的主张,你也莫多理会,你就记得把自己和阿鲤护好罢。”
  还替陶氏操什么闲心呢?!
  陶芳林的忧心忡忡却也不全是伪装。
  她是打算斩草除根,对淑绢痛下杀手以绝后患,奈何回到太子府才听说淑绢竟然被调去了王妃居住的正房,这便是太子打算恩许淑绢的先兆了——太子亲王纳妾事实上虽不一定需要正妃允肯,但依据礼法,除非亲长所赐,诸姬妾确然要得正妃认可,尤其像淑绢这样的奴籍出身,要得品阶更加得多经一道过场,不能是因妾室提举,便除奴籍报宗人府登记入牒。
  但正因这必不可免的过场,导致陶芳林竟然无法斩草除根。
  她没有过硬的把柄要胁盼顾投毒杀人,除非把淑绢叫来她的居院才可能得手,但这样一来嫌疑可就指向自己了,这不符合陶芳林“借刀杀人”的一贯行事作风。
  于是陶芳林只能游说盼顾,将淑绢说成是盼顾的
  潜在威胁,唆使盼顾陷害淑绢。
  陶芳林坚信盼顾的容貌,在太子眼中必然“不同寻常”,别的人陷害淑绢不会得逞,但盼顾的话太子必然信之不疑,但因为淑绢是自己的旧仆,又是自己提举淑绢为侍妾,这件事情恐怕会引火烧身。
  更兼淑绢也情知盼顾是因她才被太子看重,必定料到盼顾的陷谤有她在后唆使。
  情急之下,淑绢极有可能会指控出卖她以求自保。
  但这个时候,陶芳林自恃有孕,且还有圣慈太后作为靠山,更有盼顾这么一个得力的同谋,她有自信能够狡辩脱罪,为此她还早作了准备,交待父亲将淑绢的生母造成暴毙。
  于是淑绢因为生母暴毙怨恨旧主,恨极生狂,意图加害小皇孙陷谤陶才人的理由就更有说服力了。
  陶芳林已经作足了准备与淑绢辩论,当场要求太子处死这狂婢,奈何太子却根本没有质问淑绢,便听信盼顾的一面之辞下令将淑绢发卖。
  结果虽然不错,但毕竟留下了活口!
  陶父有几分本事陶芳林心知肚明,她那一无是处的娘家根本不可能察探清明淑绢被发卖去了何处,就更不说杀人灭口了,而她刚刚才回太子府,经淑绢一事,更加不敢轻信身边仆婢,所以也是力有不逮。
  更让陶芳林惊怒的是,盼顾无非是几分相似春归而已,在太子心目中竟有如此显重的地位,太子分明是想要利用淑绢,结果却因盼顾的检举不分青红皂白就舍了这枚棋子。
  这是生怕太子妃深究,到头来盼顾也被怀疑啊!
  因为淑绢还是活口,陶芳林便不得不顾虑太子究竟为何意图利用她,太子利用淑绢究竟有什么目的?太子并未质问她是否指使淑绢加害小皇孙,是否已经对她心生怀疑了?
  陶芳林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主动出击,在太子妃身上打开突破口。
  所以这日,明珠的居院里,陶才人便泪流满面双膝着地,一声哭泣一声请罪,又是悲戚又是惶恐,闹得太子妃不得不温声细语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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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9章 惶惑尽消
  明珠不擅阴谋诡计,但头脑却并不愚钝,更兼刚得了易夫人和春归的提醒,知道太子已经对陶氏生疑,虽她仍然不明太子为何认定陶氏心怀叵测,却也懂得如今的情形是容不得吊以轻心的,陶氏主动这一请罪,更触及明珠心头的警觉。
  她也不是完不会虚以委蛇。
  “淑绢虽是阿陶的旧仆,但她的行事也不能怪责阿陶,殿下已然理断,既然不曾责处阿陶,又何必自责呢?虽未察淑绢奸滑,但多得盼顾也是靠才能入府服侍,是她撞破了淑绢的阴谋,阿鲤才能平安无事,也算过功相抵了。”明珠安慰完又再告诫:“子嗣是大事,现今有了身孕,更不该为这些闲事忧惧,得好好保重身子,千万不能有个闪失,否则连我也有了错责。”
  “妾身就是担心小皇孙遇险,有那起小人会在太子妃殿下面前中伤妾身……”
  “我自然信得过,就不论一贯品性了,单说这件事故,要真是意图加害阿鲤,何必指使淑绢呢?盼顾可都一直惦记着的恩情呢,只要利用她,我又哪里能够平安生下阿鲤?放心吧,殿下心里也清明着呢,哪里至于相信那些小人的挑唆。”
  董明珠看来是个真糊涂!陶芳林的心放下一半。
  而这晚,明珠也主动相劝太子对陶才人加以安抚。
  于是陶芳林终于争取到当面试探的机会。
  “妾身是真不知淑绢为何会加害……”
  “她没那么傻,鲤儿若真有任何闪失,莫说她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她的父母手足也都会给她陪葬,这件事,不是陶氏指使盼顾陷害淑绢么?盼顾早就把实情告诉本宫了,陶氏还在唱哪门子的大戏呢?”太子殿下劈手夺过陶芳林手里的绢帕,闻了一闻,“啧”的一声儿:“帕子倒没作假,这眼泪还真是说下就下啊,这本事,可得羞煞不少戏子了。”
  陶芳林面无人色呆若木鸡。
  “淑绢求的不过是安安生生嫁人,踏踏实实渡日,却偏要让她侍寝,本宫知道的花花肚肠,是想栽培个得力的臂膀,可陶氏,人毕竟是人,不是物件,想让人做棋子,也得人家心甘情愿不是?”
  陶芳林又要下跪,就被太子摁住了:“呢,头脑不怎么好,时运却不差,遇着个忠心耿耿的婢女,淑绢虽然坦诚了她的心意,在本宫面前,可为说尽了好话,本宫也知道,是一门心思为本宫着想,为了本宫,什么事情都愿意行为。”
  陶芳林一边心惊胆颤,又一边忍不住度量太子的神情。
  她看到的是一双满溢笑意的眼睛。
  “太子妃出身比尊贵,又为本宫育有嫡长子,她日后必定母仪天下,本宫再一次告诫,不可与太子妃相争。”
  “妾身不敢有那妄想。”
  不敢……
  太子挑一挑眉:“有这自知之明就好,太子妃端方贤良,不会容不下们母子,而本宫……毕竟与共过患难,在南京,虽然于本宫
  并无多少助益,总算还没有添乱,而今本宫虽得储位,但圣慈太后心目中,恐怕仍然对本宫怀有顾忌,而呢,素来为曹国公夫人看重,本宫可还得靠,在圣慈太后跟前多多转圜呢。”
  “妾身必然不遗余力。”
  “做好这件事,指使盼顾谤害淑绢的事便一笔勾销,当然,这回我之所以不再追究,也是因为之目的并非是加害阿鲤。”
  陶芳林这才觉得脊梁上满是汗意,嗫嚅道:“妾身惭愧,都怪妾身……无故猜疑淑绢……”
  “她求的也不是荣华富贵,所以我就干脆借这回事故放她嫁人,论起来也不算对不住她,不过呢,还真是多此一举,就算不指使盼顾,我也会找个由头发落了淑绢,我这般故布迷障,无非是为了抬举,结果这醋坛子,却反而妒嫉起淑绢来。”太子探过身去:“所以才说有时运呢,要是太子妃,如此妒悍,礼法可就不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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