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朔:“有。”
“那就再说一个。”赵枝枝抓起一串葡萄,命小童送过去。
赵朔接了葡萄,心中又喜又苦。
他说了这么久的故事,可她还是没有认出他。
三年过去,她已经不记得他的声音了。
赵朔将葡萄一颗颗吃进去,没有吐皮,狼吞虎咽。小童在旁看着,忍不住提醒:“先生,慢点吃。”
半个时辰过去后,第二个说故事的人已被兰儿领来。
赵朔已经说了五个故事,兰儿催促:“快出来罢。”
赵枝枝有些不舍,但她今天召人说故事,总不能只召一个人,就算这个人故事再好,她也想听别的人说新故事。
今天的她,是一个喜新厌旧的赵姬。
赵枝枝决定记下这个人的名字,要是之后来的人不如这个人,她就选他做胜出者。
“你叫什么名字?”赵枝枝问。
赵朔没有回答,他从袖中掏出一支笛子:“小人想为赵姬吹奏一曲,望赵姬恩准。”
赵枝枝很喜欢这个一口气说了五个悲伤故事的男人,她大方应下:“好。”
烈日炎炎的晚夏,风里缥缈的喧噪声飘进大室,廊道边兰儿不停踱步的脚步声和室内小童们戏玩推搡的声音交织,赵枝枝懒洋洋地歪在软席上,左耳是蝉鸣,右耳是小童们细碎的笑声。
说不上宁静也谈不上吵闹的氛围中,忽然一道清丽婉约的笛声横空出世,如清辉月影,冷冷清清。众人不自觉屏住呼吸,全都安静下来。
赵枝枝听第一声笛音的时候甚觉惊艳,等她听第二声时,便不止是惊艳了。
这个旋律,这首曲子,她在别处听过。听了不止一遍两遍。
她的兄长赵朔,也曾吹过这首曲子。她第一次见到兄长时,他吹的便是这首曲子。他吹了那么多年的笛子,从来没吹过别的曲子,他似乎只会这一曲。
方才对男人声音产生的疑惑此刻重新涌出来,赵枝枝脑海中闪过什么,她不由自主起身,往外而去。
小童拉住她:“这才第一个,不多看看后面的人吗?”
只有胜出者才能有幸与赵姬见面,进而得到太子殿下的召见。
赵枝枝停下脚步,她的贪心令她百般纠结,她悄悄伏在屏风上,半截身子隐在屏风后,只留一个脑袋探出去。
目光触及前方吹笛人的身影,赵枝枝呆若木鸡。
兄长?
小童们退到廊道,大门敞开的殿室,屏风已经撤走。
赵枝枝端坐软席,与赵朔面对面,中间没有几案阻隔。
赵朔的目光贪恋而渴求地扫过对面少女脸上每寸肌肤,她局促不安地眨着眼,没有看他,双手揉着衣袖角。
方才她走出来的时候,他的心几乎停止跳动。
她长大了,长高了,记忆中清纯灵动的雪白面庞,变得更加美艳动人。
“还认得出兄长吗?”赵朔声音暗哑,因为过于压抑颤栗的声线,反而显得冷肃低沉。
赵枝枝点点头,盯着软席。
她三年没见他,乍然见到,惊讶多过喜悦。
赵家的人里,若让她挑人见面,除了阿姐,就是兄长了。但若要论亲近,兄长远不如她和阿姐那般亲近。
兄长总是远远地看着她,他从不到她面前和她说笑,甚至在她与人说笑的时候皱紧眉头露出不悦的神情。从前她还为此误会过,以为他厌恶她。兄长是赵家嫡长子,赵家所有的人都得让着他,有段时间她很怕自己得罪他被他责罚,看到他的目光望过来,都会吓得瑟瑟发抖。
后来有一次她生病,病得起不来,谁都没有发现,连阿姐都没有发现,以为她是睡懒觉。可是不知怎地,兄长发现了。他急冲冲闯进来为她请了医工,她才得以及时医治。兄长亲自喂她喝药,还为她擦眼泪,柔声宽慰她,让她不要害怕。
从这次后,她就不再畏惧他了。兄长仍然远远地望着她,但她已不会为他的目光而担惊受怕,她开始习惯他的目光。
赵枝枝从遥远的记忆中回过神,她悄悄抬眸扫量对面的赵朔。
三年不见,兄长的相貌并没有太大变化,浓眉凤眼,依旧是当年赵府里尊严高楼的小公子,只是多了几分风霜之色。
赵朔知道她在看自己,这次换他低眸敛神,盯着软席。
从她抬眼望过来的那瞬起,他就下意识移开目光,假装不知道她的视线探了过来。
他若与她四目相对,她定不会再看他。多年的相处使他早就生出习惯,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千万不要与她对视,否则她就会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跳开再也不看第二眼。
赵朔静静地等赵枝枝的目光在他脸上打探完毕,他用余光偷瞥她,见她没再看她,他才放心地抬起眼眸,重新凝视她。
“兄长突然出现,有吓到你吗?”
赵枝枝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确实被吓到了。
为她说故事的人,竟然是她三年未见的兄长,怎能不惊?在看到他的那瞬间,她很是震惊,因为她以为他不会再回来。
赵枝枝正发着呆,忽然见赵朔伸手往前,她下意识往后躲:“兄长?”
赵朔一双手悬在半空,连她的衣袖都未曾碰到,硬生生收回去,须臾冷静后,他压低嗓音:“兄长有话要同你说,这话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
赵枝枝望了望门口的小童,稍作犹豫,挪着正坐的膝盖往前靠了靠,小声道:“什么话?”
“你想离开这里吗?”赵朔声音很轻,话里语气坚定:“兄长可以带你走,你不必再做谁的赵姬,只要你愿意,兄长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
赵枝枝拧眉,不解问:“我为何要离开?”
赵朔一怔。
离得近,少女美丽的面庞近在咫尺,他几乎能够看清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光洁无瑕,连细细的绒毛都没有。她对着他说话,浓黑的长睫缓慢扑闪,眸底写满困惑。
他不是没有想过她会做此回应,他只是不甘心,他又问:“你不想离开吗?”
赵枝枝:“不想。”
此时她已经回过味,明白他为何要做此一问。
兄长是怕她在云泽台受委屈,毕竟,她身份卑微,当初又是被当做礼物送进来的。
她心中感激,悄声道:“兄长无需为我担忧,太子殿下对我很好,我心甘情愿做他的赵姬。”
赵朔心头猛攥,久久未曾言语。
赵枝枝拽拽他衣袖。
赵朔双唇紧抿,他忽然起身,绕到她身后,重新跪坐下来。
赵枝枝不明所以:“兄长?”
“袜子松了。”他指了指她衣裙下露出的一双白袜。
赵枝枝立刻就要唤小童进屋替她结袜,赵朔已经低下去,动作轻柔地将袜上的丝带系紧绑牢。
赵枝枝受宠若惊:“兄长怎能做这种丢人的事。”
结袜该由小童或奴随来做,贵族若为同门第的人结袜,是为耻辱。谁若刻意羞辱人,只管伸出脚命那人替自己结袜即可。
赵朔手下动作认真仔细:“你是我妹妹,我为你结袜,并不丢人。”
赵枝枝一顿,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腼腆笑道:“多谢兄长。”
室内安静下来,赵朔没再说话,赵枝枝只好自己找话说。
她伸出手掌,在手上比划:“兄长,我换名字了。换成这个名了。”
她将枝枝两个字写给他看。
赵朔神情未变:“是父亲为你换的名字吗?”
赵枝枝:“嗯,他说我要入云泽台,得换个能上台面的名字。”
赵朔:“那你喜欢你的新名字吗?”
赵枝枝:“喜欢。”她想到什么,添一句:“以前的旧名字我也喜欢。”
赵朔摊开手,“新名字怎么写,你再写一遍。”
赵枝枝重新在他手掌上写名字。
赵朔小心翼翼地盯看她,少女柔嫩的指尖在他手心一横一划地写着新名字,一边写一边笑,弯弯笑眼如新月般干净明亮。
他蜷起手掌,将她写过的名字握在掌心,“记住了,现在你叫枝枝,不叫吱吱。”
赵朔没有和赵枝枝单独待太久,因为兰儿一直在外面催,赵枝枝想说干脆今天不要再让其他人来说故事了,就让赵朔为她讲故事,赵朔的故事她很是喜欢。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会说故事。
兰儿得知赵朔的身份后,没有再催,语气间变得客气起来,和其他的小童一样,得到赵枝枝的允许后,进屋围着赵朔看个不停。
“是赵姬的哥哥!”
“原来是赵姬的哥哥。”
有小童问:“难怪你那么会说故事,你以前是不是经常给赵姬说故事?”
赵朔如实回答:“以前我并不会说故事。”
赵枝枝补充:“兄长以前连话都很少说。”
她想到重要事,朝兰儿招手:“已经说过故事的人,明后天还能继续来吗?”
兰儿:“应该不能,赵姬想让自己的哥哥明后两天继续来说故事吗?”
赵枝枝看了看对面的赵朔,不好意思作声。
万一兄长有其他的事要忙,被她耽误怎么办。
兰儿:“要是公子有官职在身就好了,这样一来,赵姬就能随时随地召他入云泽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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