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要问什么,宋长诀也心知肚明。
于是,不及她开口,宋长诀就道:“当年那场火,确实是意外,从后厨烧起的,爹娘将我丢到窗外,才得以幸免。”
说到这,宋长诀停顿了一下,“我一直在找你,可我找到你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这句“已经晚了”,中间是多少曲折离奇的故事,二人皆是相顾无言。
长夜漫漫,兄妹二人一坐一站,一支红烛燃尽,宋长诀便又点了一支。
付茗颂问一句,他答一句,从上辈子失火之后,到这辈子如何入朝为官,一五一十,仔仔细细。
付茗颂那双眼睛,早就蓄满了泪。
而后,他听眼下的姑娘用最平淡的口吻,诉尽那段他未能亲眼见过的日子。
说到最末,她饮了两口热茶。
宋长诀抿唇,她跳跃了许多细节,例如她在尚家的几年是如何过的,例如她在那红韶苑,又是如何过的……
她既然不提,宋长诀便佯装不知,他伸手揉了揉姑娘的发髻,“当年,我救下个叫明月的丫鬟。”
听此,付茗颂猛地仰起头,乍然听到这个名字,不由有些感怀。
在听到宋长诀救下她之后,姑娘欣慰地低下头。
宋长诀道:“她告诉我,你是不愿同皇帝低头,不愿留在皇帝身边,才服毒自尽的,我原想若你记起了,便带你离开,可你却不愿走,所以宋宋……”
“你是为了谁?”
静谧的室内落下这么一句话,恍若往平静的湖面砸下颗石子,“咚”一声,荡起一圈圈涟漪。
付茗颂眼尾稍垂,嘴角抿紧。
宋长诀紧紧盯住她,其实他疑惑很久了,明月那个丫鬟说的话,前后十足矛盾。
明月口中的宋宋,分明是个极其惜命的人,否则不会一路从尚家隐忍至红韶苑,那么多苦她都受过来了,为何最后不肯再委屈一下?
仅仅是求饶便能得命,她却宁愿自尽?
怎么想,也是想不通的。
宋长诀手心攥紧,连他都能察觉到不对的事,那疑心甚重的帝王,难道就没怀疑过?
是没想到,还是,不敢想?
思此,少年眯了眯眼。
眼下的人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裳,将他的神思扯了回来,道:“哥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宋长诀微怔,这是她记起之后,唤的第一声哥哥。而姑娘现下拉着他衣摆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求他给她买雪糕的样子。
“你说。”
“不论之后他作甚,你都别同他对着干,他不会对我如何的,至多也不过冷一阵,可他为君你为臣,哥哥莫要为我触怒龙颜。”
宋长诀长久地看了她一眼,终是在她那担忧又希冀的目光之下,应了声好。
正此时,外头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传来。
兄妹二人皆是抬头望去,就听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过渡好难写,究竟是谁给了我说双更的勇气和信心……
第78章
半个多时辰前,星月高挂,夜幕笼罩。
御书房内一片静谧,唯有桌角瓷白香炉上,袅袅生烟。
男人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元禄见状,赶忙呈上茶水,“皇上,龙体要紧,要不今夜早些歇下罢。”
闻恕眼底一片乌青,活像是要将自己摁在这龙椅上坐到天明似的。
元禄见状,又轻声劝道:“两日前素心还来找奴才打听过,问皇上何时能得空,说是皇后惦记皇上,奴才仔细一数,也是有功夫没去昭阳宫了。”
座上的男人微微一愣,这才撂下狼毫,皱眉道:“今日李太医怎未来禀皇后的状况?”
自打上回沁心湖一事,李太医给昭阳宫把脉,已从两日一次到一日一次,每日诊断完,还得从昭阳宫绕到御书房再回禀一次。
今日,他没来。
元禄低头应道:“说是今儿付夫人来,皇后与付夫人在屋里说话,便叫李太医先回了。”
闻恕稍稍仰了下头,往椅背上一靠。
这半个多月来,她黏人得很,但凡只要他去昭阳宫,夜里她便会主动贴过来,也不做什么,仅是贴得近了些。
思此,男人唇角微微勾起,连日的疲倦一扫而光,闻恕淡淡道:“那摆驾罢。”
“欸!”元禄语气轻快地应了声,朝身后的小太监打了个手势。
然而,任是元禄也想不到,昭阳宫中,会是如此情形。
那心中惦念皇上的皇后娘娘,竟会不知所踪。
那床榻之上,穿着付茗颂雪白色寝衣的小丫鬟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旁人还未出声,她便将自己吓哭了,连滚带爬得跪下了床。
她哭道:“皇、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知啊!”
这丫鬟名秀娥,乃姜氏身边伺候的丫头,她随姜氏进过几回宫,但也断然没有机会见到这么大的阵仗。
现下究竟是个怎样的情景呢?
便是她一抬眼,偌大寝殿竟跪得满满当当,只有不远处站着双黑色长靴。
仿佛一声令下,所有人的脑袋就要搬家似的。
若说渎职,没有比素心与遮月更严重的了。她二人贴身伺候付茗颂,结果屋中换了个人却全然不知,此刻,两张年轻的小脸煞白煞白的。
遮月与秀娥是相熟的,是以颤着声儿道:“你说夫人将娘娘带出宫去,是何意?”
秀娥哭道:“我也不知,夫人说明日一早便来接我出宫的。”
此话落,殿内静悄悄的。
事已至此,来龙去脉不清,但到底知晓了结果……就是皇后出宫去了,且还是趁皇上不在,偷偷出宫去的。
元禄跪在闻恕脚边,此刻恨不得扇那一炷香前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就让皇上在御书房坐到天明,不好吗!
他现下才恍然大悟,皇后那哪里是惦念皇上,分明是打探好了皇上的行程,以便能悄无声息地出宫去……
思此,元禄吞咽了一下,他能想到,面前这心思深沉的帝王,如何想不到?
他将脸埋至地上,小心翼翼道了句:“许、许是娘娘嫌宫中烦闷,出宫散散步,不、不是还同付家夫人一道出的宫么,要不奴才派人去付宅瞧上一眼?”
闻恕没应声,脚步轻提,绕着寝殿缓缓走了一圈。
那稳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仿佛敲在这满地宫人的心上。
男人停至妆台边,面前好似便能回想出付茗颂的脸。
面若桃花,眸盛星光。
他忽地一顿,拿起落在一边的碳笔。
“近日是谁给皇后描的妆?”
啊?
众人微怔,怎突然扯到描妆上去了?
素心往前跪了半步,屏息应道:“是奴婢。”
“皇后近日的妆容,可是做了改变?”闻恕淡淡问道。
素心微微一顿,皇上如此心细?
她点头道:“是,娘娘说是看腻了,便要换一种描法,手把手教奴婢给她描的妆。”
话落,男人唇角微抿,眼眸垂下。
他总觉得她何处不对劲,现下想来,每一处被忽略细末好似都放大来。
例如,她本就生的妩媚,画眉时,眉尾向来会有意收短,且还会描得钝一些。
可近日,那一抹拉长的眉尾,不但未减弱生来的娇媚,反而还多添了几分风情。
闻恕没来由轻呵了一声,吓得素心头皮发麻,双手紧扣。
男人嘴角勾起,又渐渐放平。
他闭了闭眼,想起这半月她那种种黏人的迹象,她用小拇指勾着他的手,香吻最后她舌尖总有意无意上卷一下……
闻恕攥紧拳头,不是落水后遗症,而是习惯使然。
对了,还有她醒来第一日,提到的“宋宋”……
他哑着声音唤了声元禄,道:“去打听一下,姜氏的马车停在何处,莫打草惊蛇,今夜昭阳宫的人,若是谁往外泄露一个字,就自己将舌头割了。”
众人一骇,纷纷缄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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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禄未惊动姜氏,辗转从姜氏的马夫口中打探消息。
这马车,是停在平南街街口的。
直至这辆从宫中驶出的马车堪堪停下,元禄也想不通,这平南街有何异样的地方?
非说什么人,这宋大人的府邸,倒是建在街尾,可这皇后娘娘是叫她嫡母带出宫的,与宋大人又有何干系?
不及他深想,身侧的君王已抬脚往街尾去,待元禄反应过来时,头顶上正赫然立着两个大字,宋宅。
“叩门。”闻恕冷声吩咐。
元禄心下一紧,忙上前照做。
然而看门小厮支开一条门缝时,那门外的“客人”竟如此霸道,直接抬手毫不客气地推了门,小厮因此往后踉跄了好几步,一路追着人“欸欸欸”地喊,直至元禄将宫牌递给他瞧,他才堪堪住了嘴。
他心道:今夜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手中都持有宫牌?
元禄笑呵呵道:“不知宋大人内院在何处,烦请小兄弟带路罢。”
小厮呐呐应了声,抬手指向左边的小径,道:“这里走。”
一路上,小厮都觉得身后阴风习习,脚步都不由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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