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翌日一早,元禄便动身去寿安堂同老太太商议了此事,美其名曰是沈大人随行护卫较多,若是付家一道赴京,可规避许多风险。
恰好今日付严栢来给老太太问安,闻言刚撑起胳膊,“这怎么好意——”
“那老身便恭敬不如从命,谢过沈大人好意了。”
老太太笑着截断付严栢的话,付严栢瞧了瞧自家母亲,讪讪往椅子里挪了一寸。
元禄走后,付严栢才赶忙扭头问:“母亲,这沈大人连大理寺少卿都要毕恭毕敬的,与我们同行,怕是不妥吧?”
老太太从鼻腔里哼了声,“你啊就是个一根筋的,人家为何要与我等同行,你当是给自己添累赘的?”
经老太太这么一点,付严栢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语气未明,“是…为着五丫头?”
老太太笑笑未答,但那意思就写在脸上了。
付严栢抿了口茶,略有犹豫,“五丫头还小,那沈大人也不知什么来路,如此这般,儿子觉得不大妥。”
“你这会儿倒断起父亲的架子了?放宽心吧,老婆子我又不是要将五丫头卖了,那众目睽睽之下,难不成那沈大人还能抢人不成?”
说罢,老太太又说:“何况他若真对茗儿有意,待到了京城,两家也能商议一番再做定论,他虽不知来路,但定位高权重,若能成了,是茗儿的福气。”
付严栢叫老太太这番话说得无言以对,深思过后也觉得挑不出毛病来,只好点头应是。
此时寿安堂东面的寝屋里,安妈妈正帮着拾掇物件,见付茗颂往对窗看,顺嘴解释道:“那是兰姑娘的屋子,说来这不日便要赴京,老太太差人去庙里给兰姑娘递了信儿,这两日也该回了。”
付茗颂一顿,抬头又看了那紧闭的小小轩窗一眼。
安妈妈若是不提她险些要忘了,当年庄家夫妇在来探望老太太的途中遇了难,随后老太太便将庄家唯一的姑娘放在身边养着。
一养便是七八年,如今庄玉兰也已十六的年纪。
付茗颂应了安妈妈一句,“我也许久不曾见过兰姐姐了。”
安妈妈今日难得话多,道:“是啊,兰姑娘孝顺,两年前老太太那场大病过后,她二话不说便去了庙里为老太太祈福,一去就是两年,老太太本也疼爱她,如今这疼爱,怕是只增不减。”
付茗颂往琉璃瓶里插花的手忽地一顿,若有所思地看了安妈妈一眼,就在安妈妈要抬脚退下时,声音极低地道了句谢,“谢安妈妈提点。”
安妈妈摇头,“老奴哪敢提点姑娘。”
遮月捧着银丝托盘走过来,“姑娘,夫人差人送的,一套成色上好羊脂玉镯子,奴婢瞧着很是贵重。”
见付茗颂一脸深思熟虑,安妈妈忍不住笑道:“夫人一番心意,姑娘收下吧,往后这种事儿还多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俞州这边剧情终于走的差不多了,下章就要赴京了啦~
其实虽然老太太不是真心的,但茗颂宝宝现在也算是不知不觉躺赢中吧?吼
第14章
两日过后,一众贪官污吏流放的流放,革职的革职,这阵仗太大,付严栢调任京城一事便也瞒不住了。
原本还上赶着安慰刺史夫人的那些人家头一调,纷纷跑到付家贺喜。
老太太许是想着往后也不会再有机会回到俞州再见这些个墙头草,并未热心招待,敷衍地打发了不少人。
二月廿六,倒春寒过去,已至暖春,付家举家赴京,一时间付府这座小宅子显得空荡荡的。
姜氏扶着老太太出门,一边还回头问吴妈妈,“重要物件都搬到船舱去了?”
“诶,都搬了,老奴盯着呢,剩下些不打紧的玩意儿,都和着银两分了,该遣散的人也都散了。”
姜氏这才扭头朝老太太道:“母亲放宽心吧。”
老太太点点头,又道:“可给扬儿与平儿递了信?”
付家两位公子如今正在冀州,拜在一位文坛大家门下,已是半年未曾回到家中了。
如今付家迁往京城,自然是要递信儿让他们知晓。
提到儿子付毓扬,姜氏脸上也有了笑意,“递了信儿,扬儿回信说过几月后学成了,便启程赴京,母亲宽心。”
今日便要上船了,老太太心中快意,面上也有了笑,“你办事,我总是宽心的。”
这时,一直不声不响跟在后头的庄玉兰亦是附和了一句,“有夫人在,姨奶奶才能少操心呢。”
姜氏笑着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丫头确实是会说话。
庄玉兰昨个儿一早便回了府里,刚回来就能将老太太哄的笑呵呵的,这本事在小辈儿里可是难得了。
起码付家几个小辈儿,没人有这本事。
例如那五丫头,姜氏余光瞥了付茗颂一眼,见她垂着眸子走路,一声不吭,也不知道趁今日老太太高兴,在人前多说几句好听话。
不过,倒也是个实心眼的。
忽然,付姝云从后头小跑着跟上,压低声音喊了付茗颂一声,随即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五妹妹!”
自打上回药铺那事之后,付姝云总觉得她和付茗颂也算是共患难了,待她的亲昵也愈发明显。
庄玉兰不知缘由,本来回府后听说姨奶奶将付茗颂放在身边养就够惊讶了,这会儿见这个向来看不惯庶女的嫡姑娘同她走得这么近,心中的惊讶更多一分。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刻意,付茗颂莫名其妙地也瞧了她一眼。
庄玉兰尴尬一笑,很快就收回视线。
付姝云叽叽喳喳地在付茗颂耳边说着京城的景象,都是从话本子里看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直到上了马车,她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嘴,叫姜氏给撵回了车厢里。
付茗颂与庄玉兰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身侧,一路上庄玉兰都在同老太太话家常,多是说她在寺庙里被僧人指点悟出的理,老太太又信佛,听得倒是津津有味。
茗颂不敢插话,只挺直背脊端正坐着,一路下来觉得腰疼的慌。
好容易下了马车,她缓缓松了口气,就听不远处付姝云道:“今日码头怎这般空旷,往常不是人最多么。”
付茗颂眉头一扬,四处瞧了眼,果然没什么人,好似今日开船的只付家一家。
且这船也大得很,实在奢侈,府中账务一向由姜氏料理,她这回也是真舍得。
然而她一脚刚踏上甲板,就见东苑那位沈大人的家仆从船舱内走过,付茗颂一愣,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元禄恰好也看过来。
元禄脚步一顿,远远朝她低下头,似是行了个微不足道的礼。
付茗颂滞了一瞬,还没来得及深想,就叫后头的人催了两声,堪堪打断。
——
船舱共分两层,付家一家老小被安置在下一层,付茗颂的屋子就挨着老太太,在最里间,也最是安静。
这次赴京,她特与老太太提了要将遮月与齐妈妈带在身边。
遮月便也罢了,齐妈妈腿脚不利索,老太太本不愿让她带着,还是付茗颂废了一番口舌,险些惹的老太太不悦。
齐妈妈心里感念她的恩情,又觉得十分对不住她,从付茗颂手中接过衣裳,正要开口道几声谢,忽然船舱一晃,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姑娘突然捂嘴弯腰,呕了好几声。
方才在甲板上用膳时她便头晕眼花,又怕给老太太添事儿,忍了好一阵,终于挨到老太太回房,她才匆匆离席。
这会儿又颠了一下,实在是扛不住。
齐妈妈见她小脸煞白,匆匆将人扶起来,“姑娘可是晕船?”
付茗颂咬着唇,将胃里那点子恶心的感觉压下去,有气无力地应了声,从遮月那儿接过茶水抿了几口,钻进被褥里朝她二人摆了摆手,轻声道:“我歇会儿就好了,若是祖母寻我,再将我唤醒。”
“诶…”遮月捧着一碟果子,看姑娘实在乏了,才只好作罢。
二人轻手轻脚出了房门,遮月才皱眉道:“夫人此行带了郎中,姑娘这般挺着,倒不如我去将郎中请来。”
齐妈妈张了张嘴,姑娘不请郎中自然是怕多事,她这句话一个打转咽了下去,今时不比往日,现下已不是在洗春苑的时候了。
若是老太太知晓姑娘身子不适还未请郎中来看,说不准反而要怪罪她们这些做下人的。
思此,齐妈妈心下一松,“你去夫人那儿将郎中借来,就道是姑娘病了。”
遮月一愣,忙点头应下。
谁知遮月询问姜氏身边的吴妈妈后,却被告知郎中前脚刚被云姨娘请去,说是二姑娘头疼的不行。
遮月又去云姨娘屋里,果然见郎中正给付姝妍瞧病,云姨娘自然是先心疼自家姑娘,轻飘飘一声让她等着。
这一等,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付姝妍缠着郎中问这问那,活像是要学医的架势。
她心知这二姑娘怕是刻意为之,心下气闷,却也不能顶撞主子,只好先离去。
齐妈妈闻言皱了皱眉头,也只能吩咐人做些清淡的,以防姑娘晚膳用的少,醒来要饿着肚子。
没曾想付茗颂这一觉睡到了夜里都没有要醒的意思,遮月心下莫名有些慌,姑娘向来浅眠,且没有贪睡的习惯,从天未暗睡到这个时辰,还是没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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