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越也有点无奈了,脸上笑容不减,她先问那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小姑娘,“这蜜饯果子甜不甜呀?”
那小姑娘稍微迟疑了一下,就开心的点了点头,笑的时候还露出了两个小兔牙,看来这蜜饯果真是很甜。
辛越又转头问年纪小一点的小姑娘,“你们是王叔的孙女吗?”
小姑娘看姐姐刚才回答了,她也很快就点了点头。
开了个好头,辛越就自然的接着往下问,“那这么好吃的饭是谁做的呀?”
两个小姑娘手上拿着蜜饯,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是有点犹豫。最后年纪小一点的小姑娘小声“嗡嗡”的说道:“祖母。”
小姑娘所说的“祖母”自然是王叔的媳妇,辛越顺着她们的话笑说道,“做的真好吃呀,明天得空了我要去谢一谢祖母呢!”
但是这话一说,两个小姑娘的脸色都有点莫名,两人又对视了一眼,不像高兴,倒像是有点紧张的样子。
辛越心里暗暗纳闷,刚才和田娘子的交谈过程中,她知道王叔有个媳妇,不过好像也是因为身体不爽利,不常出来庄子上走动。但是为何两个小姑娘提起祖母却是这样一副神色?
接下来辛越还想再问点什么,两个小姑娘却不说话了,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点头和摇头了。如此便不好再问,又说了一会儿后,辛越在两人临走前又抓了一把果子给她们。
辛越看了看送来的两份饭菜,都是一荤一素,和一碗米饭,和候府平日里吃的也是差不多。她送了一份到平远那边,才开始用自己的饭。
*
此时的定远候府正是热闹的时候,徐士景下午便去城外等着老夫人回来的马车,到傍晚时分才接到老夫人,现下才刚刚回府。
侯爷特意告了假在家里等着,他领的只是个虚职,所以兵部也不怎么太在意,秉明了缘由也就回来了。夫人更是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就在二进的垂花门处等着小厮递回了消息,便直接去候府门口候着。
老夫人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站在候府的门口,看着上面那块开国时□□皇帝穿下来的“定远”匾额,短吁了一口气,“竟又过去一年了。”
徐士景利落下马,快步走上前去到老夫人跟前正正经经行了礼,喊了“祖母!”
候在门口的夫人也笑着走了下来,“母亲一路上都还好吧,路上用饭可还便利?”
“好好好,都好。”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夫人搀扶着她的手,和蔼的笑着。
“母亲先回去存善堂休息更衣,我留在这料理车马和行李。”夫人把老夫人搀到门口后道,又嘱咐徐士景陪老夫人先回存善堂。
老夫人点头,“我让许嬷嬷留下来和你一起料理,省的你累着。”
夫人笑着说道:“我也就动动嘴皮子,哪里能累着。许嬷嬷年纪也大了,这么舟车劳顿的,还是跟母亲一同进去歇着罢!”许嬷嬷是跟着老夫人陪嫁过来的,在老夫人心里的地位自是不一般,这一番话说得让老夫人和许嬷嬷都是极为舒坦的。
虽说只是动动嘴皮子,但是料理这些事还是得费点心思的。老夫人这回回来做的是两乘的马车,前面一辆有大又宽敞的是老夫人坐的,并许嬷嬷和一个贴身丫鬟云雁。后面一辆简朴许多的马车坐的是几个小丫鬟和几个婆子。
车马和人倒是好料理,车马领取马房便有专人打扫和清理。小丫鬟和婆子们领了自己的行李便也让先回去收拾收拾,夫人只留了一个云雁在身边。
最后一量马车是专门置放行李的,夫人自是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玩意,便留了云雁下来好一起分整分整。云雁指出两箱老夫人的衣物和随身用的,夫人便立即让人抬了进去,“就直接送到存善堂的主屋,让许嬷嬷看看有没有什么立时要用的。”
还有两箱是老夫人喜爱的杯盏和棋盘。另有一箱老夫人在灵岩寺所做的书法字画,便要先往后压压再处理。最后剩的一箱倒是格外的精致,不大不小,箱子高度只到人膝盖,云雁笑着说:“这呀,是老夫人专门搜罗来,攒着要给世子和澜姐儿的小玩意儿。”
夫人掩嘴轻笑,“真是难为老夫人在灵岩寺还记挂着,澜姐儿还小也就罢了,那景哥儿都多大了。”嘴上虽如此说,但是心里自是喜悦的。
云雁亲自捧着那一小箱子,落后夫人半步走着,“世子是老夫人打小看着长大的,在老夫人心里自然是怎么都好的。老夫人在灵岩寺每天都要为世子祈福诵经一次呢。”
夫人笑着点点头,又侧头看了眼云雁。云雁是候府里的家生子,老子娘都是在庄子上管事的,生了三个姑娘,就云雁一个长得不错。送到了府里当个丫鬟,后来得了老夫人的眼缘调到了存善堂做个小丫鬟。
老夫人当初要去灵岩寺的时候遣散了许多丫鬟,只她一个哭着鼻子抹着眼泪说要跟着老夫人,跟着跟着,原本能力不怎么出众的她倒是混成了贴身丫鬟,现在说话做事倒是圆滑了许多。
徐士景陪着老夫人回存善堂,祖孙俩先是聊了点边疆风情,接着又说回到最近的形势上。
老夫人看了看四下没有别人,才问道:“你这回领兵,怕是吃了不少暗亏吧?粮饷可够,援军有没有到位?”
徐士景冷哼了一声,“怎么可能,夺燕云城的时候,那粮饷还是我自己筹备好运过去的。至于援军,不过是两支在校场混日子的厢军罢了。”
老夫人听他如此说,也是很气不过。重重叹了口气,她又想起问道:“那你这次是怎么回来的?兵权莫不是已经……”
徐士景轻轻拍了拍老夫人的背,帮她顺气。“没有。他如此逼迫,定远军若被他收了回去,怕也没什么好下场了。夺回了燕云城,我发了封密保后,便直接领兵回来,留下一部和三部在燕云城驻守。等他得到消息时,我已经在半路上了,他总没有再遣返回去的道理。”
老夫人听他如此说,满意的轻拍他的手说道:“你呀,是个果敢有谋算的。定远军在你手里,我百年后就有脸见你祖父了。”
徐士景只是笑着,并没有回应。
还没走两步,老夫人便突然停下来,微微后撤一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把徐士景看了一遍。“你是不是受伤了?”
徐士景笑了,把受伤的手背在身后,又自然的用右手微微揽着老夫人要往前走。“还没有人能伤我呢,你放心!”
老夫人却不领他的账,又伸手上下探了探他的手,发现并没有绷带才往前走。“你呀,还是那么骄傲。你自幼是在你祖父身边学习基本功的,后来又瞒着我们到江湖上去拜了师傅,现在你是少有敌手。但是战场上厮杀跟单打独斗哪能一样,若是几十上百人围攻你,又当如何?”
老夫人说完,顿了顿一会儿还补充道,“再说了,别人伤不了你,你对自己下手也狠!”她的意思本是指徐士景练功一向是怎么折腾自己怎么来,有时候哪怕身体不舒服了,他都是扛着不舒服继续拿自己的身体去造。
但这一回,她不知道的是——这回呀,徐士景是真的对自己“下”了手。
徐士景看了看不远处的存善堂,心里暗暗“吁”了一口气,总算是到了。若是绑着绷带,老夫人肯定能发现。
他连忙岔开话题,“祖母,你看这存善堂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哎哟,你也知道我眼睛大不如前,还拿这个揶揄我,说吧,是不是做了什么改动。”老夫人笑道。
“父亲知道你眼睛不好,在暗处看东西难受。特意让人拆了原本厚重的木窗,换上了轻巧透光的雕花窗。”徐士景指了指那些新换的窗子说道。
正说着,两人走到了存善堂门口。侯爷正领着澜姐儿在院门口等着,见老夫人来了,便迎了上去。
侯爷虽不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但从来都对老夫人敬重有加,当即正正经经行了礼。老夫人笑着扶起他,然后认真看了看,玩笑似的说道,“嗯,你也老了呀,两鬓都开始花白了。”一句话便让气氛欢快了起来。
澜姐儿也跟着有模有样的行李,说话奶声奶气的,让老夫人好不怜爱,“哎哟,我家澜姐儿又长高了许多呢!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了!”
澜姐儿当即就乐成一朵花,嘴里跟抹了蜜似的,“祖母也是漂亮的祖母!”逗的老夫人开怀笑了。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存善堂。等夫人拾掇好了前院的时候,也来到了存善堂。今晚的晚饭就在存善堂摆开了,候府的规矩一向是食不言,寝不语,所以一顿饭用的倒也是安静。
饭毕,澜姐儿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便到了她平时就寝休息的时间。她倒是很精神,还想在存善堂多待一会儿。澜姐儿发现若是有祖母在,爹爹和娘亲都对她和颜悦色了许多。
往日里,自己若是蜜饯吃多了,爹爹会板着一张脸,一副“你给我再吃一个试试”的表情,而母亲则皱着眉头,不赞成的看着自己,然后让人把蜜饯拿下去。至于哥哥嘛,哥哥倒是不会说什么,他只会阴险的把蜜饯都吃了,等她吃完了再想拿便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