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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和她 (她与灯)


  席银细声应道:“是,奴明白。”
  赵谦笑道:“懂事。”
  说完,又对李继道:“我说明白了?”
  此话无非在说,这女人是张铎的人。
  想这两“父子”明面儿上认他掌管刑狱,暗面儿里对他唯有利用,难免心中不快,但奈何他忌惮张奚,更惧怕张铎,面不敢表,口不敢言,只得悻悻地点头道:
  “那就有劳赵将军。”
  说罢,挥手令廷尉狱过来的人退下。
  ***
  有赵谦在,廷尉狱提审的那一套规矩一概免了。
  廷尉狱的狱卒难免失望。
  在洛阳,进了廷尉狱的女犯,都是身犯重罪,几乎没有活着出去的,所以但凡是出身贱口或佃客,没有士族关照的女人,多数会在狱中沦为“官妓”。
  如今见这么一个绝色的女犯,侵犯不得也就罢了,竟然刑也不让动,至使他们连看其皮肉意淫的乐趣都没了。个个心痒难耐。几个不怕死的日日寻茬儿在其牢室外走动窥视,但凡瞧见些腰臀,就能回去秽论一整日。
  是夜,天降暴雨。
  铁针一般的雨水敲打得满城青瓦噼啪作响。
  雨声嘈杂,物影凌乱,地面反潮,到处都是黏黏腻腻的,一个刚刚受个刑讯的女犯被脱拖行而过,浓厚的血腥气勾引着腥臭的欲望。
  看守的人肆无忌惮地在牢室外淫谈。
  席银闭着眼睛坐在莞草上,望着牢室外唯一的一盏孤灯。浑话入耳,她身上渐渐粘腻起来,耳后生痒,两胁生汗。
  没有人教过她如何分辨男人的恶意与好意。
  而她从前又听了太多这样的淫言秽语,过早地了解了自己的身子,识到了情/欲的“甜美”。
  此时走出了清谈居,远离了那个阴毒却无欲的人,被迫收敛起的浑念好似又被滋长了出来。
  但一想起张铎的目光,她又慌颤。
  不由拢紧了囚衫的衣襟,拼命地将手交握在一起,不让它们摸向不该去的地方。
  忽然,人声戛然而止,接着便听到一声类似骨头断裂的声音。
  她惊得差点掐断了自己指甲,忙起身奔到牢门前,却只看见玄袍的一角一扫而过。
  她认得那件玄袍,是张铎的。
  此时照壁灯影下,张铎与李继对立。
  李继低头看着那个被江凌拧断脖子的那个狱卒,不敢接话。
  张铎没有在此事上纠缠,至道:“抬走。”
  回身走到照壁前坐下。
  “她招了些什么。”
  监官应道:“具其招供,她的确是十六日前入宫行刺之人,不过,她说她是受人胁迫,而胁迫她的人是内宫的宦者。”
  张铎低着头没有出声。
  李继接道:“我问过宋常侍,当日是陈昭仪生辰,宫中宴饮,从乐律里接了一批伶人入宫奏乐助兴,走得是阖春门。出宫办这件事的是郑皇后宫中的常侍陆还。张大人,宫中拿人兹事体大,又牵连皇后,已然越过了我廷尉的门界,今夜请大人过来,是要大人的意思。”
  张铎沉默须臾,抬头道:
  “不必拿人。按住风声就是。再等等。”
  李继看了他一眼,见他折臂撑颚,食指拇指相互掐捏,目光阴骘无情,不由眉心发冷。
  “将才的人,污了大人的清听……”
  “无妨。”
  他放下手臂,目光稍稍缓和:“她关押在什么地方。”
  “最后一间牢室,下官让人引大人过去。”
  “不用,看守她的人也都撤走,她不敢跑。”
  说着,他已经站起身从李继身旁走了过去,一面走一面抬手解下身上玄袍,搭于臂上。
  牢狱中的霉臭味很重,但也将他身上的木蜜香气衬得十分浓郁。
  席银抱膝坐在角落里,夜深人昏沉,已然是有些意乱情迷,却被那阵熟悉的木蜜香气陡然惊回了神。
  她抬起头,一大片青灰色的影子就落了她一身。
  张铎立在他面前,没有戴冠,只用一根素带松束其发。
  灯枯焰弱,人寂影残。
  “公子……”
  “手。”
  他什么都没说,只吐了这一个字。
  席银怔了怔,这才猛地发觉,自己的手竟不知什么侍候伸进了自己的衣襟,手掌下压着一团柔软的凸起……
  她吓得连忙将手抽了出来,面色绯红,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下去。
  张铎没有再出声,将臂上玄袍抛在她身下的莞席上。
  她哪里还敢去受他的好,慌道:
  “奴不冷。”
  “我知道你不冷。但你要知羞耻。”
  她一怔,五脏乱撞,什么也顾不上了,拼命地夹紧双腿。试图把身上那些‘卑贱’的知觉逼回去。然而,还未见效,却听他喝道:“捡起来,裹好!”
  她不敢再辞,连忙伸手去把那玄袍捡起来。
  她实有一身老天恩赏的身段和容貌。饱满的双乳在单薄的囚衫下若隐若现,腰肢柔软,乱了情的眉眼,盈盈若含秋水。
  张铎看着她裹衣,冷声道:“轻贱自己的女人,最易被这洛阳城中的男人凌虐至死。你在青庐,看过那十几个为岑照奉茶的家妓,什么下场?”
  席银十指紧抠,顺着他的话回想起了青庐前血腥的那一幕。
  当年晋王刘必欲请岑照出山,作其幕下客,奈何无论遣何人做说客,岑照都不肯答应。于是刘必使了一个美惨两极的法子,从自己家妓中挑选了十二个美人,替他奉茶青庐。
  其言:“若先生饮茶,则为全刘必所求,若不饮,则杀奉茶者。”
  就这样,刘必在青庐前斩杀了十二个美人。
  血流成河,数日不净。
  想起当时的场景,席银心中仍骇,不肯再忆,只顾拼命地摇头。
  谁知他却冷冷地逼来一个“说。”字。
  直逼得她心肺颤动。
  “说!”
  他提声又喝了一遍。
  她肩膀一耸,几乎是喉咙失桎,脱口道:
  “他们奉茶不成,都被……都被枭了首……”
  说着说着,声音颤抖,浑身战栗,忍不住把头埋入臂弯之中,张口咬紧了袖口。
  面前的人低头看着她,伸手扯着她的衣襟,猛一拢紧,其力之大,几乎勒住勒她的脖子,她被迫仰起头,却看见了他那双眼睛。
  灯焰辉耀其中,其意则讳莫如深。
  “记着她们的模样,穿好你的衣服。”
  她不敢说话,拼命地点头。
  他这才松开手直起身:“席银,清谈居有多干净,你是知道的。你是清谈居的人,我不喜欢你身上脏,那怕是言语沾染,也不行。所以,侮辱你的人我已经杀了。但倘若这些污言还能脏你的心,那我也会剜你的心。”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且看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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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春潮
  她下意识地扯住了他的衣袖,怕他新生厌恶,又忙不迭地缩回。
  他反而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居高临下,却无倨傲之态。“你怕我可以,但你躲不了。”
  怕却躲不了的东西……
  她突然想起了那只被他打得遍体鳞伤的雪龙沙,一恍惚,竟脱口道:“狗……”
  张铎闻话猛然捏紧了手指。席银觉得自己的腕骨几乎要被他捏碎了。
  “奴知错,知错……”
  她连声认错。
  谁知,他却鼻腔中轻笑了一声,拎祝她的胳膊一提,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说我像狗是吧。”
  说着猛一抬手,将她的手举过头顶,而后一把摁压在牢室的墙上。
  席银被迫挺直了身子,一双退绷得如同两根僵硬的火棍。
  “奴不……”
  话未说完即被他打断。
  “可以,但对我,你就不能拿鞭子。”
  墙壁的寒冷透过单薄的囚衫传遍席银周身,他的呼吸扑面而来,直入她的鼻腔。
  也许是因为他这个人过于冰冷,此时就连鼻息都裹挟着寒气。
  “你该拿刀。”
  一句话说得席银心肺颤栗。
  他却不放手,低头看着她那双水光潺潺的眼睛,直盯得她胸口起伏,气息混乱。
  “郎主。”
  江凌在牢室外试探地唤了张铎一声。
  张铎侧面,平道:“何事。”
  江凌不敢抬头,连眼光都转向一边,“廷尉正大人说,宫里来人了。”
  “谁。”
  “金华殿常侍,陆还。”
  张铎眼底寒光一闪,这才慢慢松开席银的手腕,“来得好。告诉李继,跟我一道回避。”
  “是。”
  江凌应声而去。
  被松开桎梏的席银忙侧过身去,拢紧了身上的玄袍,再不敢看他。
  冷不防又被抓起袖子,耸到眼角。
  “自己把眼泪擦了。”
  席银这才发觉自己将才哭过,泪痕此时还冷冰冰地粘在脸颊上,忙就着袖子低头去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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