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嫣进了屋,看到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瓷片和水渍,铜盆也被打翻在地。她看向床上的陈瓒,他散着头发,只穿了单衣,直直地盯着她。
陈瓒盯着她不说话,语嫣给他看得有些发毛。
“表哥?”她试着喊了他一声。
陈瓒:“你来做什么?”
语嫣打量了一番他脸色,声音低低道:“来看看你,你、你没事就好……”
陈瓒眉头一紧:“谁说我没事?我有事得很!……我问你,他们说的可是真的?我娘她真的……”
语嫣不敢看他眼睛:“姑母已经走了。”
陈瓒猛然抓住她肩膀,两眼赤红:“不可能!你骗人!”
他手劲极大,仿佛要把她生生捏碎似的:“你也骗我,你也骗我……”
语嫣疼得说不出话,只觉得他神情骇人,有些失常:“表……哥……你不要这样!”
陈夫人待陈瓒的疼宠爱护,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不论其他,她对这个小儿子真是好得没话说。如今她突然过世,陈瓒一时承受不住打击,悲怆过度,也是人之常情。
语嫣想到此节,死死咬唇,不敢呼痛,生怕惊动了门外的紫扇。
陈瓒紧紧捉着她肩膀,力道越来越大,竟没有半分要放开的意思。
语嫣到底禀赋柔弱,再受不住,眼泪花花地喊了一声疼。
没想到,陈瓒恍若未闻,仿佛真要捏死她一般,死也不松开。
就在此时,陈瓒目光一下子涣散,整个人大厦将倾一般摇摇欲坠。一只手越过语嫣的头顶,在他额头一点,将陈瓒推倒在床。
语嫣身子一松,软软向后倒去,落入一个微微带点凉意的怀抱。她怔怔抬眼,看到来人,喃喃出声:“王叔叔,你怎么……”
王彦皱着眉头看向怀里的小女孩,声音有些冷:“谁让你来的?”
第19章 不忍
王彦对着语嫣素来是和颜悦色,从未有如眼下这般“冷言冷语”的情形。
他生就一张温润无双的面孔,但凡不笑或是蹙眉,便与平素截然不同,清冷如霜,不怒自威,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语嫣对上他这样神情语调,又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似乎也比往日肃冷,心以为惹他厌烦,隐隐刺疼,恨不得抱头躲起来。
暗暗对自己道:看罢,宋语嫣,你果然是个惹人厌的麻烦精,如今连王叔叔这样好的人都厌了你……
王彦见她在怀中发抖,又眼睫低颤、欲哭不哭,百般可怜,心中已是不忍。
他本是听说陈瓒苏醒,特来找他问话,谁知进到屋里竟见到那样一副可怕情形。虽然及时阻拦,却禁不住心头发沉,若非他过来,依照这小丫头那隐忍不语的架势,后果不堪设想。
这丫头看似娇柔,但照这几次三番的情形来看,实则是个胆大淘气的,有些话不与她严正认真地说清楚万万不行。
想到此处,王彦便抬手将她的脸轻轻抬起,面无表情看着她道:“语嫣,你可知道今日若非我恰巧过来,你会如何?”
语嫣:“我……我错了……”
“错在哪儿?”
“错在……错在哪儿?”
王彦头一回“审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犯人”,偏偏对方两眼圆睁,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简直令人无从下手。
王彦轻咳一声,肃然道:“方才被抓成那样,怎么都不喊人?”
语嫣想要垂头,无奈下巴给他扶着,低不下去,只气若游丝道:“我怕喊了会……惹麻烦。”
王彦皱眉:“怕惹麻烦,就不怕疼么?”
语嫣看着他,神色怏怏:“怕……”
王彦伸手往那瘦小单薄的肩头轻轻一握,语嫣登时浑身一缩,蜷入他怀中深处。
他心中不忍,叹了口气凝视她道:“罢了……只记住,往后疼了就要说,给人欺负就要喊出来,绝不能就这么傻傻地受着。”
语嫣感到他的语气比方才柔和,期期艾艾地应了一声好,眼泪却和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王彦安抚了她几句,想到她肩上事必会起青痕,便喊了紫扇进屋,自袖中取出一瓶随身带着的化瘀药,交给她,令她将语嫣带去次间抹药。
紫扇见语嫣这样情形,心中一番自责,又看那罪魁祸首早已不省人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赶紧扶着语嫣出了屋。
她们走后,王彦上前伸手在陈瓒手腕一搭,凝神半晌,眉头不自觉越来越紧。
***
王彦带着语嫣一同到陈府前厅,陈谢青看到语嫣,略微一愣:“小语嫣,你怎么……”
王彦便道:“她听说陈二少爷醒了,就来探望,方才我在府上如意院遇着这孩子,就将她一道带来了。”
陈谢青想到王彦与宋常山关系极好,眼见语嫣走在王彦身畔举止亲近,倒也未觉异样。只看到语嫣两眼红肿,脸色苍白,有些担忧道:“这孩子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王彦:“眼下过来正是为了此事,陈副使,关于陈二少爷,有一件事必须要和你说……方才他精神失常,险些重伤语嫣。”
“什么!”陈谢青大惊失色,忙看向语嫣,“可有哪里不好?”
语嫣嗫嚅:“姑父、放心,只是小伤……不碍事的。”
谁知陈谢青一听这话更是暴跳如雷:“这个混账东西,我不把他……”
印象中的陈姑父一向是知书达理、温润儒雅,语嫣何曾见过他这样光景?方才来之前是王彦交待她如此回答,没想到这一句话竟真有“一石激起千层浪”之效。
陈谢青:“小女孩家家,最是娇贵,岂有小伤一说?他伤着你哪里,可有叫人瞧过?”
“伤在肩膀上,紫扇给我擦了王叔叔给的药,已经好多了。”
陈谢青越听越觉得这孩子懂事,若是外伤,哪里会一擦就好,这是不想让他操心。
“你瓒表哥这样欺负你,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训他,不过他也是因为母亲去世受了打击,语嫣心里别怪罪他可好?”
“语嫣晓得的,姑父放心。”
王彦此时才开口道:“陈副使,方才我观二少爷脸色有异,替他探了探脉搏,似乎有些不对劲,最好还是请大夫来给他看看。”
陈谢青悚然一惊:“怎么会?”
“他对语嫣动手时情状非比寻常,听语嫣说他从未如此过,据脉象和方才的情形看,有可能……是狂躁之症,”王彦道,“陈副使最好还是请专攻此症的大夫来看上一二。”
陈谢青知王彦为人谨慎,平素极少说废话,凡事有八分到他嘴里也只剩三分。连王彦都说陈瓒可能有狂躁之症,那就不是可能,而是非常以及极其的可能了。
他几乎对王彦所言“深信不疑”,一时脸色几变。
语嫣见姑父如此,仰头定定瞧着,有些担忧。
王彦又道:“陈副使放心,就算是狂躁之症,也并非药石无医。”
陈谢青浑噩地应声,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王彦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脸正色道:“关于贵夫人的命案,想必方才官差已经把话带到,本官还有些话想问问陈副使,不知可否?”
于是这二人就在厅内谈话,语嫣则被带到厅侧紫扇的身边。
紫扇原本就觉得这陈家有些不详,方才语嫣又被陈瓒误伤,更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哪知道王侍郎带着她们过来就坐下和陈谢青大谈特谈,还有意让她们在旁等候,隐约有要她们一同走的意思。
这位是侍郎大人,是宋常山亲友,刚刚还仗义出手,且端方清隽,龙章凤姿,紫扇真的是连一句婉拒其好意的话都说不出口。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那二人并未谈太久,两刻钟工夫便见王大人走了出来。
他原本目光淡远,仿佛在看极远处,直至耳畔传来一声“王叔叔”,才蓦然回神,刹那一笑间犹如仙君归凡尘,重又有了烟火气。
“王叔叔,你同我们一道走吗?”
王彦点头:“我恰好有事要去找你爹爹。”顿了顿看向她肩上:“眼下如何,可还疼得厉害?”
“不怎么疼了,你那个灵丹妙药真是管用,是不是很贵?”
王彦神色微动,暗叹宋常山不是对女儿管教不够,而是管教太过。
他摸摸她的发顶,声音轻柔如春风:“不贵,寻常药膏罢了,下回你再请我吃话梅可好?”
语嫣自然是乐呵呵地答应了。
到宋家,语嫣向王彦告辞,想起一事忽道:“王叔叔,语嫣能不能求您一件事?表哥的事,能不能别告诉爹爹?”
陈瓒苏醒和得狂躁之症的事都是瞒不住的,她所指的应当就是陈瓒误伤她的事了。王彦垂眸注视她片刻,点头应了,并没有追问她缘由。
得了应诺,语嫣欢天喜地向他道了谢,随后就同紫扇回往含香院去了。
***
宋常山一早就得到消息,仵作那边出的结果,陈夫人竟然是被下毒害死的。然后不多久,又得到消息说陈瓒房里的通房丫鬟是嫌犯,已被带去官衙审问。
宋常山虽不喜亲姐,但到底与她至亲,哀痛并不少分毫。老实说,他倒宁愿姐姐事被淮阳侯意外打死的,如今说是被内宅的人下毒暗害,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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