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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前夫君失忆了 (毋宁随安)


  她的伤口在小腹,摸上去是满手温热的血。
  太元帝呢?他的伤在哪里?
  听到太医说的后果,那伤大抵是在个羞于启齿的位置, 故而她一直没有问过, 也没有看过。
  那时候的太元帝还很年轻,眸如弯月,笑起来很好看, 站在生命的尽头向前回忆, 皇后发现就是从他受伤之后,意气风发的笑逐渐变得面目全非, 轻轻勾起的嘴角下好似藏着一把与他唇色一样血红的刀。
  她开始害怕。她害怕她的伤,每每想起便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会在被他拥抱的时候控制不住地恶心。
  她为自己的反应无数次谴责自己,却无法改变内心深处的想法。
  这么多年来,她下意识疏远这个逐渐阴冷的男人, 再不与他同床共枕, 甚至有意忽视关于他的记忆。
  但记忆中的某个片段却在听到温远洲那句话后,突然变得鲜明起来。
  暖香氤氲的寝殿里,太元帝年轻的面容上晕起点点绯红,迷人的眼静静地注视着她,声音是那么的温柔, “韵儿,谢谢你,还陪在我身边。”
  “你知道么......即使如今不能再生养的是你,我也会像你对待如今的我一样,忠贞地、不渝地只爱你一个人。”
  “即使是你。”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乎有些许试探的意味,“我也会遵守我们之间的诺言,这辈子只拥有你一个女人。”
  然后,他将她抱在怀中。
  与他肌肤相贴,她却在本能地颤抖,胃中甚至一阵翻涌......
  当初皇后出身高贵,太元帝根本不能高攀,只算是入赘。
  两人成亲前,皇后也是按照一贯的规矩,要求他一生不能纳妾。
  不过后来他建立丰功伟业、登基称帝,其实她并不奢望他遵守。毕竟后宫岂能只有一个女人?
  他这样说,她本应该感动至极。
  只是,他受了那种伤后,屡屡在她面前强调自己遵守了诺言,不会真正意义上的嫔妃,却只让皇后觉得他在用莫须有的真诚绑架自己。
  她觉得,他不是不想有别的女人,只是不能有,故而心中没有丝毫感动,后来,甚至是厌烦的。
  本能上对受了那种伤的男人的排斥,和精神上的厌烦,让她彻底与皇帝离了心。
  太元帝察觉到她的疏离,于是极尽病态地想要挽回。
  于是,他要她把自己妹妹的孩子“送”给自己,要她亲手杀掉满门血亲,要她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可以依靠......
  皇后一直觉得,即便他是因为救自己而受伤,在逼迫自己残害血亲,又囚禁折磨自己后,自己是有道理怨恨他的。
  但如果......不育的根本不是太元帝,而是她呢?
  太元帝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试图保护她,偏执地想要遵守之前的承诺呢?
  温远洲附在皇后耳边,说的那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从她的耳朵直扎进她的身体。
  不久前,太元帝掐着她的脖子,疯狂地吼叫的那句,“你根本不知道朕为你付出了多少?!”不受控制地在她耳边回响。
  “咳!咳咳!”
  她的上身剧烈地抽搐,然后咳出了一口鲜红的血。
  温远洲起身,笑吟吟地看着皇后,淡淡道:“奴才打听过了,自打那场意外后,娘娘每个月都会喝一种补药,然后才会来‘月信’。事到如今,娘娘觉得,那是真的‘月信’么?”
  皇后艰难地抬起头,双眼逐渐涣散。
  温远洲有持无恐地继续道:“娘娘与陛下相处的时间久,应当了解陛下的性子,以前的陛下光明磊落,几次征战从未伤害过平民百姓,颇有大将之风范,并无半分阴冷嗜杀......”
  “娘娘不妨好好想想,陛下变得面目全非,为一己之私残杀血亲、残杀无辜,究竟是在陛下受了‘那种伤’之后,还是在您频频恶心嫌弃之后?”
  “啧......”温远洲摇了摇头,“不过娘娘实在不应该嫌弃陛下,应该嫌弃自己才对。”
  皇后狼狈地扶住床榻,无力地垂下头,鼻子中流出的血一滴一滴滴在地面上。
  温远洲挑眉,淡淡吐出最伤人的一句话,“如果受伤的是陛下或者娘娘懂得些许感恩,或许,陛下只需要李佑文这一个儿子。”
  皇后的头摇晃着,然后慢慢停止,只剩下滴在地面上的血,一下下发出悦耳的滴答声。
  温远洲垂着眼睛看了些许时候,然后走过去,将皇后的身子翻了过来,试了试她的脉搏。
  死了。
  死得这样容易。
  事实上,温远洲还有很多话想告诉她,想用一个个平淡的字绞碎她的五脏六腑,才足以平息他心中的仇恨。
  殿下的死,与这个女人同样脱不开关系。
  温远洲慢慢跪下来,一边替这个苍老的女人整理她的头发,一边很惋惜地道:“娘娘的心也太脆弱了,只这样便受不了了?”
  “其实.......”温远洲有些调皮地笑了一下,就好像一个戏弄了大人的小孩,“奴才方才与你说的那些,都是奴才猜着玩儿的。”
  “太元帝现在的气血,确实不像年轻时就受过那种伤的男人那般虚......不过体质特殊的人也多见,多年前陛下究竟能不能生育,其实奴才也不能确定。”
  温远洲看了眼皇后的小腹,“不过娘娘一直不能生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么多年来,陛下顾及你的颜面,一直没有告诉你,确实是情深一片......娘娘死得也不算冤枉。”
  他说完这些,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袍,缓缓离开了凤栖殿。
  皇后因为被裘含玉喂错了药,病重身亡。
  裘含玉没有任何理由能苟活。
  温远洲之前担保慎王是被故太子借尸还魂了,替皇帝办了这个差事,帮他试探慎王,便会让慎王的身份更加可信。
  裘含玉死后,太子之位非慎王莫属。
  到时候,慎王只要再稍稍吃些苦头,就可以蜕变成故太子殿下了。
  *
  李佑鸿走进月满楼的时候,菜已经上好了。
  大殿之中摆着一个圆圆的红木桌子,周围摆着的都是清凉可口的素材,唯独中间摆了道味道很重的羊蝎子。
  李佑鸿脚步一顿。
  昨晚,他和王妃喝酒的时候......好像提到了这道菜。
  ......
  烛火摇曳的正殿中,李佑鸿坐在何挽的对面,抱着酒壶,神色颇有几分委屈和痛苦,“我不能再吃那些东西了,挽挽,我真的不能再吃了......”
  何挽看着李佑鸿通红的脸,觉得他一定热极了,不然不会那么眷恋地磨蹭着冰凉的酒壶。
  她神志很清醒,微微探了探身,拿起扇子轻轻地扇,柔声问:“王爷,你不能再吃哪些东西了?”
  李佑鸿嘟嘟囔囔:“羊蝎子、生蚝、韭菜、鹿茸什么什么的。”
  何挽没听出来他是甚么意思,扇扇子的手一顿,“......为甚么不能再吃这些了呢?”
  “我今年已经二十有一了。”他的声音很悲伤,“我已经成熟了,真的。”
  何挽:“......”
  李佑鸿说完,抬起头与何挽对视,用炽热的眼神寻求她的认同,“是不是?挽挽?我说的对吗?!”
  何挽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王爷不喝醉的话,是很成熟冷静的。”
  闻言,李佑鸿睁圆了眼睛,空出一只手,放到身前摇了摇,“再冷静也不能吃那些东西了!我已经二十有一了,我很难再冷静下去了!挽挽!”
  喝醉了的人,说话都这样没有逻辑。
  何挽实在是不明白李佑鸿的意思,收回自己拿着扇子的手,抱胸认真思索了一会儿。
  李佑鸿眨着明亮的眼睛,静静地与何挽对视着,似乎是看出来了何挽觉得自己在胡说八道,他有些着急,抖了抖衣袖。
  然后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何挽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投到他光洁的手腕。
  那块皮肤现下瞧着与别处并无区别,但只有她与李佑鸿知道,那上面曾有过甚么。
  ......守宫砂。
  再想想羊蝎子、生蚝、韭菜、鹿茸,以及二十有一和成熟。
  喝进腹中的那些酒,并不是全无作用,何挽不再害羞了。
  她笑了一下,嘴两旁陷下甜蜜的梨涡。
  然后起身离开。
  把正殿的门“哐”的一下摔上了。
  ......
  回忆起昨夜自己荒唐的言行,李佑鸿面不改色。
  他笑了一下,双眸眯起,漆黑的眼珠上有点点水光,“王妃,午膳很丰盛。”
  何挽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伸出手指了指桌案中间的羊蝎子,“这道菜,王爷熟悉吗?”
  李佑鸿垂眸,看了看,眼中有几分疑惑,“嗯?这是......羊蝎子?”
  “王妃喜欢吃这个吗?”
  何挽微微挑眉,语气很温柔,“王爷还记得自己昨夜说了甚么,做了甚么吗?”
  李佑鸿表情茫然,语气坦然,“昨夜喝得实在太多了,我......甚么都不记得了呀。”


第60章 陆拾叁
  陆拾叁
  振作
  何挽磨了磨牙。
  直觉告诉她, 李佑鸿是在装傻。
  “王爷请坐。”何挽垂眸,“王爷不记得没有关系, 我可以说给王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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