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缘福了福身,转身缓缓离开,声音混杂着风传来,虚浮又缥缈:“楚家走马,剪纸为轮,灯燃,则车驰马骤,团团不休,油尽,则顿止矣……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白凝霺抬眸,黑色的瞳仁剧烈收缩。楚家走马灯?她记得前世的最后一刻楚澈还想将它送给她。
难道说,她的重生与那个走马灯有关?可是那个走马灯跟不就没有转动过,哪来的“团团不休”?
她有些想不通。
眼前一黑,被楚澈伸手挡住了眼睛。
“别多想了。”楚澈见她一双杏目呆愣愣的,眨也不眨,轻声笑道,“也许了缘大师只是随口说的。我们放风筝吧。”
白凝霺拍开他的手,回过神来,风过了无痕,哪里还有了缘的身影?
顿时有些气馁,她还想问问他这句话究竟什么意思……
楚澈把风筝塞到白凝霺的手里,让她举着风筝,他负责风筝线,站在稍远的位置。
“霺儿,放手。”听到楚澈的命令,白凝霺立刻松手,仰头看着风筝借着风力往天上飞,越飞越高、越飞越稳。
白凝霺快步走到楚澈身边,楚澈将线板递给她,教她如何控制线。
楚澈见她越发娴熟,便放手让她自己放。他则站在一旁沉思,身为楚家嫡系子孙,他知道刚刚了缘大师断然不是随口说的。
从他记事起,楚家走马灯便一直摆在祠堂,他曾问过祖父祖母走马灯的用途,但他们都避而不答,只道这是楚家先祖传下来的。
“呀!”白凝霺的惊呼拉回了他的思绪。
白凝霺拉着他的衣袖,急切道:“楚哥哥,风筝线断了。”
楚澈抬眸见断了线的风筝,没有了牵扯飘向了远处,从空中掉了下去。温声安慰道:“断了就断了,我下次给再你做一个,保证比它还要漂亮。”
白凝霺撇撇嘴,执着道:“楚哥哥,你放心,我看风筝好像飘到了大殿那边,我带人去把它追回来。”
说着,不等他拒绝,带着檀香、怜香就往大殿那边跑。(?
楚澈无奈地摇摇头,抬脚欲跟去,结果随行的侍从拦住他,小声道:“主子,老夫人派人过来说,定康侯府来人了。”
定康侯府?
楚澈的脸色不由一沉,他们尽然还有脸来。若不是定康侯,父亲当初何至于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不见。”楚澈目光沉沉,“周翔,你说,荣王世子与我那个好舅母的大女儿相配吗?”
周翔会意地点头道:“相配极了。”
*
白凝霺一路追到大殿,带着婢女在附近寻找锦鲤风筝。
“县主,你看,风筝在那。”怜香率先发现。
白凝霺顺着怜香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红黄相间的风筝斜斜地挂在了树枝上,在风中摇曳。
她小步走去,轻敲禅院的院门。片刻后,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侍从打量她片刻,目光有些怔忡:“请问这位姑娘所谓何事?”
白凝霺面带微笑,谦和有礼:“小女的风筝掉在了院内的树上,不知可否让我取回?”
“稍等。”
片刻后,一身着浅紫色锦袍的公子拿着锦鲤风筝走了出来。
白凝霺怔了怔,不知为何,她见到他竟觉得有些面熟
“这位姑娘,请问这是你的风筝?”
白凝霺伸手接过风筝,福了福身:“正是,多谢公子。”
“姑娘的风筝好生精致,敢问姑娘是在何处所得?”
白凝霺笑笑道:“是我朋友送的。”
公子看着她明媚的笑容,目光闪烁不定。
“公子若无他事,小女先行告退。”白凝霺微微颔首,带着侍女离开。
走了几步,白凝霺把风筝交给檀香,跑回去:“安神香虽可治疗失眠,但辰砂装囊,随身携带,效果更加。”
白凝霺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侍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声道:“世子,你不觉得她和殿下眉宇间……”
“去查查近日来静山寺上香的世家小姐。”陆文轩低头看着腰间的香囊,神色不明,“还有,差人问问章太医辰砂是否可以治疗失眠。”
*
“县主,你为何要告诉他辰砂可以治疗失眠?”怜香疑惑道,说了对方也不一定领情。
白凝霺神色淡淡:“只是归还他帮忙捡风筝的人情。”
她适才记起,此人是萧家嫡子、长公主独子,前世她曾在宮宴上见过几面。萧家一直暗地里支持陆温舒,只是不知是何原因,他与萧家一直不和。不求他支持二哥,但求不要与他交恶。
白凝霺走到大殿前面,见楚澈在那徘徊,双眉蹙起,忧心忡忡。
“楚哥哥。”白凝霺跑至他面前,“你看,我把风筝找回来了。”语气中掩饰不住的自豪。
楚澈接过风筝,揉揉她的脑袋:“天色已晚,我先送你回去。咱们改日再一起放风筝。”
白凝霺看看天空,乖巧点头。
正要走呢,就听见了远处一声惊喜的叫喊,“表哥!
大殿前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扶着丫鬟走来,目光中满是喜悦,“母亲在和老夫人一起上香,你是来找老夫人的吗?”
少女身着淡红色绣莲瓣缠枝纹的遍地金袄裙,阳光洒下,衣裙上碎碎光点。
她仰头看着楚澈,白玉般的脸上,满含笑意抑制不住的欣喜倾泻而出:“表哥,我和母亲前来拜访老夫人,你为何不在?”
又面含羞意的底下头,细如蚊声:“我听说你在此,特意来的。”
最后一句说完,少女双颊涨红,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
白凝霺眨眨眼,忍不住幸灾乐祸,楚澈的烂桃花、定康侯府姜氏的二姑娘找上门了。
姜老夫人一辈子就生了楚澈母亲这么一个女儿,后来老侯爷逝世,她伤心欲绝,也跟着去了。定康侯是楚澈母亲的庶兄,这姑娘是定康侯的嫡次女姜清妍。
白凝霺摸摸下巴,她记得前世这位二姑娘就一心想嫁给楚澈,只是后来姜家因贪污军饷获罪,举家流放,也不知这姑娘后来结局如何。
瞧着姜清妍颤巍巍、柔弱弱、泫然欲泣的模样,白凝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火候不够啊,比起霍兰芝差远了。
“楚哥哥,你表妹脸好红啊。”她凑到楚澈耳边小声说,“比苹果还红,是不是生病了。生病就要去医馆,找你又没用。”
姜姑娘气得抬起眼帘,却见楚澈敲了敲他身边绯色衣裙姑娘的额头,唇角噙笑,声音温柔:“乖,别闹。”
那姑娘揉揉额头,眉眼弯弯。
姜清妍的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表哥…”
楚澈却两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她强忍着眼中泪意,过去拽住楚澈的衣袖,转头冲着白凝霺仰了仰下巴,盛气凌人:“你是谁?”
“放手!”
楚澈拂袖甩开姜姑娘。
外祖母和母亲去了,他和姜家也没必要再维持表面情意。
可是姜家依旧抓着他不放。
姜清妍稳住身形,装出来的娇羞,顷刻粉碎成了愤懑,声线尖锐:“表哥,她究竟是谁?和你什么关系?”
楚澈表哥虽然杀名在外,人称 “恶狼”,长安贵女都对他避之不及,可她就是喜欢他。
她知道,父亲有意与楚家联姻再结两姓之好。不过,父亲母亲都属意于姐姐。
但是她不甘心,表哥这样好,她一定要努力嫁给他才是。
姜清妍看着白凝霺那张略带婴儿肥,却依旧明艳的眉眼,不由心生妒意。眼前这姑娘虽未及笄,但也有十三四岁,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为何她表哥待她如此亲昵?
姜清妍见白凝霺对楚澈笑眯眯的,甚至亲昵地叫“楚哥哥”,妒火中烧,冲口喝问:“你是谁?表哥乃当朝骠骑将军,岂是你这种小门小户可以高攀的?”
白凝霺嗤笑一声:“我啊,是你得罪不起的人。”
当年楚澈父亲的死与定康侯脱不了干系,更连累的怀胎八月的楚夫人早产、一尸两命。
楚家没落后,他们恨不得与楚澈划清界限。而这厢楚澈被皇伯伯青睐、平步青云,他们又开始打着亲情的旗帜、扒上楚澈?
还到处打着楚澈的名号行事,损害楚澈的名声。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坐视不管。
姜家毁的对象是楚澈呀,是那个舍身护她周全的楚澈。
白凝霺向檀香眨眨眼,檀香会意,厉声道:“放肆,此乃当今陛下亲封的淑慧县主!”
姜清妍面色苍白,怎么会是淑慧县主,她不是久居宫中吗?假的,一定是假的…
“霺儿,你怎么在这?”
白凝霺循声望去,便见苏昭仪扶着宋嬷嬷的手臂缓缓走来,身后跟着楚老夫人和定康侯夫人。
白凝霺双眼咕噜一转,捂住心口,向后倒在怜香的身上:“我胸好闷,心好疼,头晕眼花,双腿发软……怎么办,我要死了,呜呜…”
楚澈:……
苏昭仪:……
怜香配合道:“县主,你怎么样?不要吓唬奴婢…”
檀香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憋出两泡泪,在苏昭仪面前跪下,添油加醋道:“娘娘,你一定要为县主做主啊。姜姑娘无缘无故地辱骂县主为野丫头,说她没有教养;还说,说她勾引楚将军…县主被气得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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