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面色有几分病态的红润,捂着胸口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
“你身上担子重,事情多,哀家老了,有个小病小痛的都是自然规律,太子不必日日都来请安。”
罗瑾直直坐下,薄唇微勾,长眸眯了眯:“谢皇祖母体恤。”
“……太子,哀家这些日子总是梦见娘家人,要是哀家那位娘家侄女朱陶氏能进宫侍疾,陪伴在哀家左右,就好了。”
说完,太后捂着嘴又是一阵急咳,暮气沉沉的目光掠过罗瑾,又看向皇帝。
朱陶氏,太后的亲侄女,是徐县县守的填房夫人,今年不过二十多岁,和太后见面的次数一双手都能数过来,思恋?罗瑾眸色深了几分。
从他查实徐县县守欺上瞒下,挪用库银开始,太后才记起这位亲侄女朱陶氏吧。
毕竟朱陶氏的夫君被押入了刑部大牢,她又怎么有心思入宫为太后侍疾呢,那么太后的病,岂不是好不了?
罗瑾垂眸,攥着念珠的手指动了动,声音肃沉:“皇祖母请入宫便是。”
从太子查徐县库银,到任陶氏用尽了手段都不肯撒手开始,太后知道,这位未来的新帝,有一颗冷血无情的心,他不再顾及陶氏的拥立之恩,是头狼崽子!
不理会她话中的暗示,也是意料中的。
太后呼吸急促了些,将眼底的恨意隐藏的很深。
“太后娘娘,尹方居士到了。”宋嬷嬷进了内室,低声说道。
“请她进来。”太后微点了点头。
罗瑾抬眸凝视着走入的青衣居士,眼尾勾出冷意。
据说这位居士师从一位百岁老道,是某大门派的关门弟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于太后的病也有缓解之方。
“太后娘娘凤体欠恙,乃是东方有衰气,衰气得凶,所以身子不好。”
尹方居士掐指算了算,凝神看向罗瑾:“皇城之东是为东宫,东宫之主乃是储君,身有正气,不是太子……”
罗瑾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可怕了,腮边咬肌鼓了鼓,深邃冰凉的目光利刃般扎入那位居士的眼中。
“不知太子妃娘娘是几月出生?”
“八月,居士何意?”不待太子回答,太后坐起身子往前探,一副神情紧张充满担忧的模样。
尹方居士被太子的目光灼的浑身不自在,不过强撑着继续道:“八月生人,和太后的命数刚好相冲。”
罗瑾的手攥紧了。
“咳咳咳,居士,太子妃乃皇太子之妻,身份贵重,您不会是,咳咳咳,算错了吧。”太后咳嗽的异常厉害,余光却在太子身上逡巡。
“太后,这事也不是没有化解之道。”尹方居士拱手:“我开坛做法,请太子妃娘娘在慈宁宫正大殿为太后诵经祈祷,满了七七四十九日,太后的病自会大愈。”
“这……”太后看向罗瑾,干瘪的唇动了动:“太子妃是个娇贵的,诵经四十九日,哀家怕她吃不了苦。”
大燕国重孝,太子妃身为后辈,被扣上与太后“命数相冲”的帽子,别说诵经四十九日,就算是一百四十九日,按理都是应当。
罗瑾抬了眼,眼神掠过居士看向太后,一副你们终于演完戏了的淡定模样。
他蹙了眉,太后想用苏颜掣肘自己,逼他放过那位朱县守,保全陶氏体面。
呵,太后大错特错,那个小姑娘他必护得死死的,太后此举,是扎到了他的逆鳞。
“皇祖母。”罗瑾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挺拔的姿态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他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按钦天监所言,帝星暗淡,太子妃身有祥气,宜去皇寺为父皇诵经祈福,今日清晨便出宫去了。”
太后尊贵,总比不得天子重要,一时之间太后和那位居士都哑口无言。
临走前,罗瑾声音肃沉的对那位居士道:“太后的病,孤问过钦天监,他们所言和居士你,大有不同。”
“太后是金命,近来乾坤颠倒,土生金化为土克金,方致太后病重。”
土克金。
病床上的太后面露冷笑,看来太子是不肯放过陶氏了。
*
一场你来我往的戏码下来,罗瑾的心中已经满是烦躁,日暮的风吹起他的衣摆,勾勒出优美的弧线。
“殿下万福金安。”一道略有几分沙哑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罗瑾回眸,静承徽笑盈盈的站在身后,身后的婢女捧着个木漆盒。
“何事?”罗瑾喉咙有些发干,手背如有针扎般隐隐发麻。
“殿下,天要凉了,妾给殿下做了两身衣裳。”静承徽笑得温婉,示意身后的宫女将她亲手缝制的衣裳拿出来,“殿下试一试……”
“好。”罗瑾长眉蹙起,声沉而冽,那手背上的针扎之感,已如潮水般往四周涌去,他知晓,这是发病的前兆。
福川上前接过衣裳,垂眸道:“娘娘还有何事?”
“……无事。”静承徽讪讪的,抬眸看向罗瑾英俊的眉眼:“殿下,妾做了您爱吃的菜。”
她垂眸咬了咬唇,收拾好情绪露出丝丝羞怯:“殿下今夜可要去梧桐阁用膳。”
福川急得想跺脚,哎呦我的祖宗唉,今日这位静承徽的话怎么这般多。
罗瑾长吐出一口气,鬓角有细细的汗珠渗出,他伸出手环成圈摩挲着自己的手腕,留下一句。
“不必。”就头也不回的入了泰和殿。
静承徽总是恬静的面庞,陡然露出骇人的恨意。
她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想起皇后娘娘将自己赐给太子的前夜。
“皇后娘娘,奴婢不愿出宫,奴婢愿当牛做马,永远侍奉在殿下身边。”
“奴婢身份卑微,不需要名分。”
“求皇后娘娘成全。”
静承徽仰头望向颜色灰白的天空,眼神如霜似雪般冰凉,她记得那年罗瑾刚及冠,听见皇后要将身边的女官赐给自己做侍妾,给了个淡淡的眼神过来。
“深宫内院孤独、寂寞,你为何执意留在宫中。”
“孤非好色之人,对你也无男女之意,不必留下。”
她唇角泛起一丝苦涩,这么多年了,殿下的脾气秉性竟从未改变。
“苏、颜。”静承徽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气声喃喃,她已不奢望能得殿下宠爱,为了今后好过,她只有抢先怀上东宫长嗣,或者让苏颜永远怀不上,她才会有立足之地。
苏、颜,你抢了我的东西,我与你势不两立!
*
“药。”
泰和殿里,罗瑾狠狠咬着唇,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颚角往下流淌,手紧攥成拳,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许太医配的药很快呈上来,屏风后还有一桶置了冰块的冷水。
“殿下,今日侍寝的娘娘——”
福川壮着胆子上前,迎面撞上罗瑾冷厉的眼神后,心里一惊,垂眸急急退出。
看着殿下煎熬,他也实在担心,这样子熬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会熬坏的呀。
屏风后,罗瑾阖目将身体浸入冰水之中,古铜色的肌肤泛着好看的光泽,饱满结实的臂膀,还有寝衣之下若隐若现的腹肌,无一不显示出浓郁的男子气。
“呼——”
罗瑾长吐出一口气,从前一直抑着那渴望倒还好,多年自律成为一种惯性,可与苏颜放纵以后,他食髓知味,这病倒越发频繁了。
“颜儿。”罗瑾掌心握着一枚耳铛,湿漉漉的睫毛如云似雾遮蔽在眼前,他蹙起眉,一边脸埋在阴影里,腮边的咬肌鼓动,忍耐着下腹一波又一波的灼热。
一生一世,他只想与一人相伴。
“傻姑娘,吾说到做到。”
月亮渐渐升高了,夜风寒凉,夏虫在暗处兀自鸣叫,苏颜出来院中吹风,安知取了件小披风盖在她身上。
“真奇怪,殿下不是让娘娘去皇寺为皇上祈福吗?为何将我们送到这山野之间,仪安郡主的别苑中来。”
苏颜穿一袭浅色襦裙,头发刚洗过还有几分湿润,她就站在院子里的小鱼缸前,用小树枝逗弄着缸中游鱼。
和安知的忐忑相反,她信任罗瑾的一切安排,长睫垂下在白皙的肌肤上映出一片阴影,她淡然一笑:“殿下这么做,自是有他的道理。”
“太子妃娘娘,您就这么信任殿下?”
这别苑比不得皇宫宽阔,楼阁小巧,草木青葱,门内说话,门外也能听到。
苏颜抬眼往门口往去,眼神不禁一亮:“花隐先生,怎么是你。”
花隐这次换了女装,纯白的襦裙,素绾着头发,月光下竟有几分超凡脱俗的仙气。
她面露微笑,向苏颜行礼问安后,接过安知奉上的香茶。
“这里是仪安郡主别苑,我在此处,不是十分正常吗?”
苏颜眨了眨眼睛:“先生就是仪安郡主?”
“听说仪安郡主自幼聪慧过人,八岁时还曾女扮男装考上了白鹤书院,再后来,就没有郡主的传闻了,大家都说,郡主是巾帼不让须眉,隐匿身份去外地做官了。”
花隐笑了笑,凝视着苏颜笑了笑:“也差不多。”
苏颜自小就爱看话折子,怡安郡主的故事更是比话折子还有趣,现在故事本人就在面前,她焉有不好奇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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