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岚拉住他:“我同你一起。”
“这里不可无人主事——”稽延冷冷拒绝。
“我来帮忙啊。”敬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头来,脸上笑得谄媚。
稽延满脸嫌弃,拉长了语音:“你——?”
“你不要瞧不起人啊。”敬献有点急,手舞足蹈给自己点赞,“我虽然医术比不上你,可是管起人来可是比你厉害,前厅那么多医官婢女到现在都没出过乱子,难道不算我的厉害?”
稽延还是一脸质疑,想要反驳。
允岚一把拉住他:“他说的有点道理。”
稽延一脸震惊,敬献那没用的家伙——
敬献则是一脸开心,疯狂点头,恨不得拿小拳拳捶稽延的胸口:“你看,连将军夫人都对我青眼有加,稽延,你就不要固执了。”
敬献觉得,他得给将军夫人加鸡腿才好。
“此时正是立功的机会,就是天大的困难摆在这里,敬献拼了命也不会搞砸的。”允岚低声安慰稽延。
稽延点点头头:“言之有理,就这么定了。”
“你——,你们——”敬献好气啊,这一个两个的都要针对他,偏偏还说得很有道理,让他一个字怼不回去。这可是个升官发财立功的好机会,他一定要做好。
说着,允岚和稽延便准备起来,一人一个背篓,轻装上阵去隔壁的徐金镇,这个镇子靠近进京主道,倒也十分繁华,想必会有许多苦参。
临走之前,街上出现了许多官兵,将家家户户的病人都集中转移。允岚猜测,封锁通州的命令,恐怕要提前执行。
稽延同敬献一起,同那些士兵沟通,请求对方将疫病之方已经找到的消息传出去,让袁知府过来处理。
可惜对方并不理会,毫不相信。
“我们要连夜出发,尽量在明日日落之前赶回来。”稽延神色凝重。
允岚皱眉沉思许久,借稽延的信鸽,给京城送了一封信。
稽延问她是什么,允岚只说:“最坏的打算。”
两人都已经整装待发,偏这时候,寿安堂外一小厮闯进来,满头是汗,身上还背着包袱,喘气如牛:“将军……将军夫人……夫人人呢?”
还在后院的允岚被叫到堂前,这才发现是青竹,他今早没走。
青竹抹着泪说,霍将军带人剿匪,不知为何深陷虎穴许久,有回来的两个小兵说,将军已经遭遇不测。
允岚听说他只身一人牵马进了广峰山,再没有出来,眼眶瞬间红了,腿软得差点要倒下去,还是稽延一把扶住。
稽延扶她在一旁的书案上微微靠着,又叫敬献端了一杯热水来给她。
允岚满头是汗,脸白如纸,嘴唇颤抖得厉害,摇着头没喝,只是下意识伸手按住了胸前的细条瓷瓶,心口也疼得慌。
“马上要启程去徐金镇找药材,你现在这样难受,还是留着休息。”稽延轻轻拍她的肩膀。
允岚没有说话,两眼无神,目光慢慢转移到稽延忙碌憔悴的脸上:“剿匪已经失败,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拿回来药材,医治病人,控制疫情。”
“你不要逞强。”稽延说。
四周的人也都看着允岚,就连青竹也劝允岚留下来。
允岚抹去脸上的泪迹,目光渐渐坚定,不容置疑地宣告:“我没有逞强。”
稽延不再多说,转身让敬献去牵马,把大家的行李都拿出来,准备上路。
这就是默许了。
夕阳已经落下,寒夜渐渐升起。允岚上马,即将同稽延离开。
“那夫人,我怎么办?”青竹赶紧上前询问,他从小跟着将军鞍前马后,现在将军出了事,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允岚望着远处黑黢黢的树影,前途萧瑟,她说:“回望京,把消息告诉老太君。”
真的要回望京吗?将军一生戎马,没有死在沙场,竟死在山窝子里,霍家的老太君恐怕难以接受,以后也要成为京城众人的笑柄。
青竹望了望京城的方向,垂手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广峰山的方向,那是将军牺牲的地方。他迟疑了一瞬,便转头往广峰山的方向跑去。
骑马大半夜,允岚和稽延才吃两口干粮,打算靠着林中大树闭眼歇一刻钟。
晨曦的微风吹过来,允岚却只感觉脊背冰冷,她睡不着,梦里都是霍为离开前那一晚上,他拥着自己一夜好眠。从未想过那天早上离别便是天人永隔。她要继续等他又有什么用?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允岚摸了摸脖子上的狼牙哨,沾染了体温,触感温润。她从胸前重新拿出那细条白瓷瓶,抽出里面的字条,摊开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
“你在看什么?”稽延早已清醒,睁眼便看到允岚对着一张纸又哭又笑。
允岚赶紧把纸张叠好放进瓶子里,塞回前襟,贴在胸口,抹掉眼泪:“没什么,上路吧。”
进了徐金镇的集市,找到了最大的药房。对方听说他们是从通州过来,再一看这一男一女蓬头垢面,形容可疑,联想起通州疫病的可怕,药房掌柜的立即过来哄人。
四周的老百姓也都避之不及,只远远看着。
稽延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讲了一遍,安抚大家,疫病可治,不必惊慌,只是缺少药材。
药店老板并不是很相信,但为了打发他,便给了他需要的药材。稽延带的银子足够,允岚便要了一些其他的消炎药材。
事情非常顺利,塞满了两背篓的药材,稽延和允岚打道回府。
快出徐金镇地界时,却出意外,两人被绑架了。
☆、飞马流星-捉虫
允岚醒过来时,想起自己和稽延突然被人敲晕。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和稽延手脚都被绑着,关押在一个非常阴暗的小房间,窗户外依稀可见上了几层锁,窗纸上透着一个拿刀侍卫的身影。
她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隐约听到门外有人交谈,是袁正辉,还有——轩辕渂!
元宵那夜,允岚被段思涵和轩辕渂加害,这件事惹怒了太子,太子便命人将轩辕渂就地捆起来,鞭打了一夜,那嚎哭求饶叫骂声四里八方都能听见,允岚想忘记都难。
原来是这两个人绑架了她么?为什么?听青竹说,霍为这次剿匪遇险,八成是轩辕渂安排的,因为霍将军此前在战场受伤,就是这轩辕渂动的手脚,还抢了将军的功劳。
允岚眯着眼,眼中都是凶光。就算为了霍为报仇,她也不能死!
她屏息慢慢挪到窗边,偷偷听着外面的谈话,这才知道事情原委。
袁正辉作为通州知府,理应和通州共存亡。可他毕竟是个自私的人,眼看通州疫病控制不住,保命要紧,在轩辕渂的撺掇下,离开了通州避难。
可他也不敢回望京,被今上知道的话,是杀头的重罪。便蜗居在这徐金镇,四处埋好眼线,监控通州的情况,另一方面徐金镇是上京必经路线,这也是防止有人逃走,将他告发。今日,药房的眼线看到允岚,听说疫病可治,立即通报了袁正辉,将人绑了过来。
之所以没有立即杀了允岚和稽延,是因为袁正辉和轩辕渂在利益考虑上有了分歧。
轩辕渂的想法是,直接杀了这两人,神不知鬼不觉。什么治病的方子也不要有,否则通州烧城的命令没法执行,到时候通州知府弃城逃跑的事先叫人知道了。
轩辕渂话里的威胁是真是假,袁正辉也不是个傻的。杀了这两人,只是满足轩辕渂的想法,他自己非但没有任何好处,还可能给轩辕渂背黑锅。
更何况通州疫病若是控制不住,即使烧城,这个治理不力的问题还是扣在袁正辉自己身上,他还是想要拿到疫病方子的。
总之,轩辕渂软磨硬泡,恩威并施都没用,袁正辉还是脸色惶惶,说要保留这两人几天,看看情况,以防疫病在望京也无法阻拦。
待外面的人走了,只剩下一个看守,稽延也醒过来,允岚便和他缩在角落里,找了一块尖细树枝在地上写字交流。
“药方对袁正辉有用,暂时安全。”稽延没有那么急切。
允岚神情严肃,摇了摇头:“药方只能保一人命。且药方对轩辕渂没用,他做事不择手段,视人命为蝼蚁。若我所料不错,今晚我们可能就要死。”
稽延看到这两行话,简直瞠目结舌。
“我知道这话有小人之嫌,但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通州还等着药。”允岚赶紧解释。
稽延不再说话,便同她讨论离开之策。
果不其然,新月上了树梢,门外的带刀侍卫便打开了层层铁锁进来,不经意咳嗽了好几下,疑心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什么也没有。房中的两个人,从进来开始,就不停咳嗽,咳得他心烦意乱。他可不想因为一点钱,搞得自己小命都没了。
允岚假装从睡梦中醒来不停咳嗽,看着房中凶煞的杀手,脸上一道道疤。吓得她连连咳嗽,下下都对着那侍卫:“大哥你怎么也咳嗽,不会也得了疫病吧。”
那侍卫眯眼看着允岚:“你骗我?”
另一边躺着的稽延也醒了,一连串的咳嗽,咳得浑身酸软,只叫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