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子牧斐,别的孩子一出生就哭,独他一出生就笑个不停。牧老太君最信佛,一见他笑如弥勒,便认定是有灵性的,疼爱的不得了。那封氏前因丧失了长子,对牧斐更是百依百顺,纵得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横成了汴都一霸。气得每每牧守业回汴都,见一回,揍一回;
至于幼女牧婷婷,年方十二,说是去姑苏学艺了。
二姨娘刘氏倒是生了庶子牧重山,年方十八,跟着牧守业镇守雁门关去了;庶女牧萍萍,年方才十一。
剩下的三姨娘杜氏乃是个多病身,膝下一直无所出。
据说牧家祖上牧融因屡建功勋,本被先官家赐封国公,却被他拒了。不仅如此,他竟还向先官家请求,牧家侯爵从他往下世袭三代而止。也就是说定远候爵,只能世袭到牧守业这一代。
所以说,到了牧斐这一代,指不定还怎么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牧斐:一觉醒来,发现死对头变成了媳妇,这可如何是好呀?
秦无双:一觉醒来,发现死对头还是以前的死对头,还想过河拆桥悔婚,真是欠收拾!
第009章
牧斐一时语噎,瞪着秦无双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你果然不是个善茬。”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蕊朱惊呆了,赶紧跑到门口伸着脖子一看,只见牧斐又往前头去了,她急喊道:“小娘子!”
秦无双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手,道:“由他去就是。我饿了,传饭罢。”
夜里,西屋那边静悄悄,黑乎乎的,丫鬟们也没敢进来伺候,好像是牧斐一夜未归。
秦无双照吃照喝照睡,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坐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一场觉睡得她真是那个通体舒畅。
扭头一看,四下里不见蕊朱。
“蕊朱?”
闻喊,蕊朱慌忙从外面小跑进来了,见秦无双终于醒了,似松了一口气,旋即又皱起了眉,一面伏侍秦无双起床梳洗。
“这是怎么的?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秦无双随口问。
蕊朱刚想开口说话,外面的人听见里间动静,自发地鱼贯而入了。为首的是一位穿着打扮讲究的老婆子,身后跟着一水儿的小丫头,大约有七八个。
“问秦小娘子的安,小的们来伺候秦小娘子洗漱更衣了。”老嬷嬷草草欠身道。丫头们紧跟在身后欠身行礼。
秦无双看着眼前乌压压一堆儿人,愣了愣,旋即摆手道:“不必了,洗漱更衣有我自己的贴身丫头伺候,你们且退下吧。”
老婆子闻言,并不动,身后的丫鬟们看了一眼老婆子不动,俱是垂头不敢动。
秦无双见状,顿时心中明了,这起人想来不是伺候人来着,而是给她下马威来着,她闲闲地走到妆镜前坐下,示意蕊朱梳头,一面问:“嬷嬷可还有事?”
那嬷嬷见秦无双丝毫没将她们放在眼里,来了气,说话都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秦小娘子,您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秦无双瞥了一眼窗外,冷笑:“不如嬷嬷来告诉我?”
那嬷嬷道:“现在是巳正二刻。”
秦无双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嬷嬷见秦无双仍一副未知未觉,不由得横眉冷哼道:“难道秦家的家教就是这样教女的,身为晚辈,竟不懂一大早需向长辈们晨昏请安去,只顾着一味睡懒觉,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秦无双扭头,看着那嬷嬷的嘴脸,轻笑一声反问:“敢问嬷嬷是?”
那嬷嬷昂首挺胸地接过话道:“我乃夫人身边的吕嬷嬷,特受夫人嘱托,前来做秦小娘子的教引嬷嬷。”
秦无双把眼一瞅,半分笑也没有道:“所谓教引嬷嬷,是专门为本家未出阁女儿家教导礼仪之人。嬷嬷既是牧家的教引嬷嬷,怎么不去教引牧家未出阁的女儿家,偏要来教导我这个已经过了门的新妇儿,——怎么,难道吕嬷嬷是不满我这个未来的少夫人?”
那吕嬷嬷一听,背上竟被吓出冷汗来,方知眼前的这一位别看年纪小,可绝不是位好惹的主儿,竟搬出了少夫人的架子来震慑她,可又不得不服。只得垂下头赔礼道:“老婆子不敢。”
秦无双却不依了,气已沉了五分,怒已动了五分:“我秦家自有秦家之法教女,还容不得一个外人来说长道短的。我不说你们眼下目无尊卑,你们倒还先来说我不知礼数了,试问,——到底是谁更没有教养些?”
如此一反问,倒吓得那一众小丫鬟们齐刷刷跪地,磕头求饶道:“秦小娘子恕罪。”
吕嬷嬷见状,只好也跟着跪下:“求秦小娘子息怒。”
那些个小丫头们心里想着:毕竟是新过门的媳妇儿,虽是养媳,但好歹也是她们的主子,尤其救小牧爷有功,万一找老夫人告状去,她们只会吃不了兜着走,实在招惹不起。
独有那吕嬷嬷心里想着:好生厉害的一个辣子,看我不去夫人面前告你一状去。
秦无双这才挥手道:“罢了,你们都退下罢。”
吕嬷嬷却说:“我们这些人都是受了夫人之命,以后是要跟了秦小娘子身边伺候的。”
秦无双起身,走到吕嬷嬷跟前。
吕嬷嬷心里一瘆,明明只是一个小丫头,个头也没她高,不知为何,竟逼得她不由得退了一步。
秦无双冷笑了一下,转而走到一个穿着黄衣裳,梳着单螺髻的女子面前。看她穿着,与其他丫鬟不同,更为精致讲究些,应该是府里的一等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半夏。”声音倒是温和,肌肤微丰,五官清秀,面含浅笑,观之也可亲。
“你呢?”她转眸看了一眼半夏身旁微微瑟缩着的粉衣女子问道。
那女子小声答:“奴婢青湘。”
秦无双笑着点头:“那就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都回去罢。”
那吕嬷嬷刚要开口说话,秦无双率先打断她道:“吕嬷嬷,请代我谢过夫人好意,无双人微言轻,担不起这么多人伺候。只留两个便已足够,待我更衣后,自会前去请安谢过。”
她这话半是客气,半是敲打,竟说得吕嬷嬷无言以对,只好带着剩下的丫鬟们退了出去。
半夏见人都退了去,笑着上前,却是问蕊朱:“蕊朱妹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青湘连忙跟着道:“我也是。”
蕊朱不敢回话,只看着镜子里的秦无双等待示下。
秦无双道:“从此以后,你们二人就是我的人,只怕需要你们做的事有很多,也不必急在一时。你们日后就与蕊朱睡在东边的耳房。蕊朱负责钗钏梳洗,半夏负责更衣沐浴,青湘就负责茶水吃食,至于外面扫洒粗活前头已经有小官人房里的人了,就不必再挑人了。”秦无双客气地冲着镜子里的几人笑着说,“总之以后,还得劳烦你们三人多照顾。”
半夏,青湘闻言,忙忙地垂首后退半步,诚惶诚恐道:“秦小娘子言重了,照顾好您是奴婢们分内之事才对。”
秦无双便吩咐半夏,青湘先下去整顿一番。
二人刚走,蕊朱忍不住问:“小娘子,你就不怕她们二人也是夫人的人?”
“她们的确是夫人的人。”
“啊?”
“不过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啊。”
“……”蕊朱听了这话,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秦无双方笑着说:“你放心罢,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家小娘子也算活了有些年头,看人的准头还是有的。半夏和青湘虽是从夫人那边拨过来的,却只是一般的丫头,并非吕嬷嬷那样的心腹人。倪夫人派心腹过来,只是想给我立立规矩而已,并非对我有所图谋,犯不着同时拨两个心腹过来。”
蕊朱豁然开朗,连连点头。
秦无双看了一眼妆容,对正在上妆的蕊朱道:“今日脸上不要施脂粉。”
蕊朱讶然道:“小娘子一会子不是要去给老太君和倪夫人请安么?不施脂粉岂不是叫人看了憔悴?”
秦无双神秘一笑道:“就是要她们见了憔悴,且是越憔悴才好呢。”
蕊朱虽不解,却也依言办了。
秦无双只穿着一件素雅至极的衣裳,脂粉未施的就去了牧老太君屋里请安,恰好倪夫人也在,身边还跟着那个吕嬷嬷。见她进来,吕嬷嬷一副‘等着瞧’的眼神瞅着她。
“咳咳……”秦无双在蕊朱的搀扶下进了屋。
牧老太君和倪夫人,一个坐在榻上,一个坐在椅子上,正聊着什么,听见咳嗽声,牧老太君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秦无双推开蕊朱的搀扶,一走一晃地来至二人跟前,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作势要叩首,一面道:“无双来给老太君与夫人请罪来了。”
牧老太君关切地问:“好端端地,行这么大的礼做甚?快起来罢。”说着,忙弯腰作势要去拉住秦无双,早有婆子丫鬟抢着去拉人。
秦无双却长跪不起道:“无双不慎,着了凉,染了风寒,咳咳……一不防头,竟睡过了头,咳咳……忘了时辰来给老太君与夫人请安了。还请老太太和大夫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