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啊,谁都变了,就何昭仪丝毫没有变。”丽德妃笑道。
沈初柳也笑,可不是么,何昭仪安分不起来,如今不敢跟她们多话了,可还是成日里跟小嫔妃们哔哔。
也是精力十足了。
何昭仪有些尴尬:“瞧娘娘们说的。”
沈初柳一笑:“这样也挺好的。”
只要不作死,不就是个嘴贱嘛。嘴贱一辈子,旁人也就习惯了。
“多谢娘娘。”何昭仪尴尬的谢过,眼下是闭嘴了。
“和妃这面色不好看啊,不就是丢了个太监,是他自己不想活。何苦呢?”宁妃就在她旁边,笑道。
“哪里是为这个,早起我这身上就有些不舒服,像是中暑了。”和妃笑道。
“那可叫太医看看。”宁妃也没当回事。
沈初柳眼神闪了闪,也没接这个话。
散了之后,和妃回了乐寿宫就叫了太医。
太医看过之后也说是暑气,不碍事,喝点药就是了。
和妃喝了药躺下,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安,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五公主来看她,她打起精神陪着五公主说了一会话。
因病了,所以皇后免了她请安。
宫中除了小嫔妃们争斗,比如说偶遇皇上什么的,就没什么事了。
六月十五这一日,和妃身子好多了,还去了李太后宫中请安。
一切如常。
只是,十六这天夜里,和妃再度病倒。
一个中暑,怎么可能来来回回二十多天好不了?
她拉着丫头的手:“好好查一下,莫不是我……叫人算计了?”
丫头们也是一惊,忙检查起来,最后也没有结果。
“娘娘是病中多思,奴婢再叫太医看看您。怎么会呢?太医也换了几个,就算背后有人,谁还能收买好几个太医?”
和妃松口气,是这样的没错。
可打这一天起,她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起先只是乏力,到了后头,竟起不来身了。
她怎么也不信自己只是因为中暑引起的,太医鬼扯了一通,可她只觉得这是中毒。
于是,她派人去请齐怿修。
皇帝自然不会来,却是叫人来将五公主接走了。
初四笑道:“皇上这些时候实在是忙着,皇上说了,您如今病着,实在是也没精神。五公主还小呢,免得吓着她。所以先叫五公主搬去瑞庆宫住,瑞庆宫里孩子多,五公主住过去也不孤单。您好了再接回来就是了。”
和妃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皇上素日里,也算是对本宫不错,如今竟是没时间看看我了?”和妃问。
初四滴水不漏:“瞧您说的,这也是暂时的,皇上忙过了就来。”
和妃内心紧张又慌乱,面上只能不动声色。
初四走后,她靠在榻上想着,眼下困局该怎么解决。
可她真是一无所有,一点依靠都没有。
太极宫中,齐怿修忙过之后道:“还有多久?”
“约莫还要五六天。”初四道。
这件事,就是太医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也是齐怿修不想造孽。
所以,每一天,苏氏的膳食都是要经过初四的手。
经过初四的手,就是等于经过皇帝的手。所以膳房知道怎么回事,太医也就约莫知道了。
可又不怎么知道。
这一来,将来谁也不必担责任。谁也不敢说出去。
给苏氏的药,就是当年给蒋子兰最开始服用的药物,由少到多,先是叫人眩晕恶心,就像是中暑了。
然后是浑身乏力,渐渐不能起身。
到了如今,药性已成,神仙难救了。
沈初柳还是叫人去太极宫问了一句,想去看看和妃。
齐怿修传话,叫她今日就去吧。
再晚了,只怕是和妃越来越不好,脑子也糊涂了。
齐怿修既然早就告诉了沈初柳,就知道她猜到了和妃有今日。
为五公主,为所有事,和妃只能这么去了。
不能大动干戈,皇室丢不起这个人。
乐寿宫,沈初柳还是头回来。
当年康德妃还在世的时候,她也没来过。
所以,这里很陌生。
乐寿宫并没有那么荒凉,在下面奴才眼里,主子是病了,可主子素来得宠。好了就好。
可在沈初柳眼中,或许是因为她知道事情如何,所以就觉得这里总是荒凉的。
她进来,自然有人迎接。
殿中,苏氏是被搀扶起来靠在外间榻上的。
她面色苍白,浑身瘫软:“姐姐来了,可惜我如今起不来,请安也是不能够了。”
沈初柳笑了笑:“请安也要心诚,心不诚的话,是一边请安,一边诅咒。何苦呢?”
“姐姐这话,我理应是听不懂才对。”和妃苦笑。
“可妹妹生就七窍玲珑心,怎么能不懂?”沈初柳坐在她身侧:“妹妹懂了,也晚了。”
和妃手紧了紧,可没力气。
“是你吗?”和妃问。
“怎么会是我呢?太医不说,膳房不提,你还不懂?看来,是我错了,你虽然生就七窍玲珑心,可终究一叶障目了。”沈初柳又笑了笑。
她今日穿了一身浅红色的裙子,头发也不复杂,甚至眼妆都画的温柔。
丝毫不见凌厉。
可和妃看着她,就像是瞧见了那一年家宴上,她对上了宗室老王妃那凌厉又伤人的样子。
第680章 翻车
“是……皇上?”和妃这话,说的轻轻的。
站在她身后的两个宫女此时脸色惨白的跪下去了。
而沈初柳后头的新绿和碎红,却只是垂眸站着。
“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句话,有时候是虚的。可身在后宫中,太毒辣的人,也长久不了。过去的杨妃是,如今的你也是。杨太妃狠辣还张扬奢靡,而你自以为低调,可因你太会藏了,所以谁不怕你呢?”
沈初柳笑盈盈的看她:“太怕你了,就想要灭了你。”
“你不知道吧,将这一切暴露在人前的,不是丽德妃,不是谦淑妃。而是谦淑妃跟前的丫头,可那丫头是哪里来的你知道吗?是二皇子妃,对,就是当年被你算计毁了容的那个李秋水。”
“她安排给谦淑妃的人,一个你从未留意过的人,轻易将你戳穿。从梦,绮梦,沉香浮香,都已经进过了内刑司。还有你走失的太监。”沈初柳轻声细语,如聊家常一般的将这些事都告诉了和妃。
和妃呼吸急促,许久,却渐渐平复。
“你都知道了啊。”
“是啊,知道了啊。我只是很好奇,特别的好奇。为什么啊?你一向受宠,从御女到如今,为什么啊?”
和妃笑起来:“为什么?”
“景贵妃娘娘出身高贵。从进宫第一日起,就是高高在上,哪怕从前你身份低的时候,也从未有人敢欺负你。你仗着沈家,活的肆无忌惮。自然不懂我为什么这么做。”
和妃笑道:“你知道吗?我十一岁,家破人亡,被送进了内事省。我并不愿意,可我没法子。甚至为奴为婢,还算是好的结果。我的庶出姐妹们,不是沦为娼妓就是沦为玩物。最后全都死了。”
“可你知道我怎么活的?因为我生的好看,内事省里多少人觊觎?都是些太监,还觊觎我!我没法子,只能依靠一个嬷嬷,可她脾气不好,最喜欢打骂人。我会因为端洗脚水晚了一点就被毒打一顿。这样的苦你吃过?”
沈初柳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我小时候就知道,我家是无辜的。我也是无辜的。可谁管呢?终于在内事省里教导好了,送进后宫,分到了长乐宫。我本来是三等丫头,可因为样貌好,意妃见不得我,就叫我粗使。银子少了,活计多了,挨打还是家常便饭。”
“最后,又需要我替她争宠了,还要我感激她。呵呵。我那时候是真的不在乎,我一心,只想为苏家翻案。可那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那时候我什么都不在意,甚至是肚子里的孩子,只要能扳倒冯家,只要能给苏家翻案。”
“可是,后宫的富贵迷眼,渐渐的,你就不这么想了。”沈初柳又笑了,带着嘲讽和了然。
“你苏家翻案了,可你还是个苏美人。甚至很多年,你都得不到一个封号。你身子坏了,哪怕努力,也只能生个女儿,可你又后悔,当年要是没有小产就好了。”
“你觉得我太幸运了,所以你就想站在丽德妃那边,可你也不是真心的,你还叫贞充仪以为你效忠她。冯太后临终看好你,她确实没看错,你真是个天然的阴谋家。”
“没错,我只是叫贞充仪以为,我会将四皇子拉下来。她就肯去冒险害你。可她到头来都不能说是我的主意。我没有任何把柄被她抓住。”和妃也笑了。
“我真的讨厌你们,你,丽德妃,贞充仪,还有蠢货冯素心。你们都是仗着出身好,就肆无忌惮。而我呢?明明该是跟你们一样,可我过的什么日子?”
“皇上宠我?是真的宠我吗?啊?他知道我有时候甚至拿不出奴婢们的银子吗?他宠我,好东西送来那么多,却没有给过我一点银子。可对你呢?你缺钱吗?他却也记得给你金子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