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小滑头。”路长歌拿筷子的手一转,捏上路盏茶的脸蛋,左右晃动,“你阿姐什么没见过,能被你给骗了?老实喝你的鸡汤,将来要是长不高嫁不出去我可不养你。”
路盏茶嘿笑两声,这才老实吃饭。
“你今日见到小少爷了吗?”路盏茶吸溜着汤问路长歌。
“自然。”路长歌挺直腰背来了精神,脚踩着盆底小腿发劲带动屁股下的板凳往路盏茶身旁蛄蛹两步,方便嘚瑟,“今天他那饭就是我给送的,你不知道绵绵长的可好看了。”
路长歌人前一口一个林少爷,人后对着自家弟弟就一口一个绵绵,喊的热乎极了。
路盏茶两眼晶亮,“是不是跟书里的小仙子一样好看?”
“比仙子还要好看。”路长歌一脸正经,回想起今日见到的林绵绵,心口发热微微叹息,“就是太瘦了。”
那斩衰裳披在他身上都撑不起来。
路盏茶斜了路长歌一眼,“那你还偷人家的鸡汤。”
“你也不胖。”路长歌说,“再说我这哪里是偷了。”若不是因为她,这鸡汤可全都进了林管家的肚子里。
“绵绵少爷是好人,阿姐你不许欺负他。”路盏茶喝完最后一口汤,摸着滚圆的小肚子打了个饱嗝。
路长歌伸手往他肚子上一戳,路盏茶捧着肚子笑嘻嘻的躲开。他去将洗筷子,路长歌重新将手揣在袖筒里。微弱的油灯下,路长歌眼里眸色是自己从未察觉到的温柔。
她怎么会欺负他。
家里就一张床,姐弟俩一人一半。平时路长歌住在书院里,只有放假才会回来住。
路盏茶蹬掉鞋子爬到床上,将挂在床尾的布帘子从床尾拉到床头,将床一分为二,如此两人谁也看不见谁。
路长歌笑他人小鬼大,才四岁的年纪就知道跟她划清男女界限了,“前两年你尿布还是我给换的呢。”
“我不记事,我不知道。”路盏茶一捂耳朵,圆溜溜的眼睛瞪向路长歌,“你都十八了,再说这话小心娶不着夫郎。”
路长歌咬牙伸手捏他脸。心道这小嘴够毒的。
今日一天路盏茶都在邻居家里帮忙做活,刚才又喝了碗热乎乎的鸡汤,如今胃里正是舒服,浑身暖和,没一会儿就舒舒服服的睡着了。
路长歌裹紧被子,听着弟弟熟睡的呼吸声,思绪不由飘到三年前。
路母喝酒误事,将人家酒楼厨房烧了大半个,自己醉醺醺的也没能跑出来。人家酒楼可不管你出没出人命,点名了要路长歌赔,路家原本的小院就这么被赔了出去。
家里能卖的东西路长歌全卖了,自己抱着才一岁的路盏茶举目无亲没有去处,手里连半个铜板都没有。
路盏茶饿的哭,路长歌也没比他好上多少。看着怀里嗷嗷待哺的弟弟,路长歌心如死灰,抱着睡着的路盏茶往巷子口一蹲,不知道今天晚上该去哪儿睡。
今日外头阳光好,她靠着墙坐着,仰头闭上眼睛。
若是她自己一人还好,可路盏茶才一岁,山长铁定不允许她带个孩子去书院。旁人都劝她把一岁的路盏茶给卖了,一是能给他找个能吃饭的人家,不至于天天跟着她挨饿,二是不能因为个男孩耽误了自己念书的前程。
路长歌仰头长吁了一口胸中郁气,这是她亲弟弟,她怎么舍得。
路长歌就这么坐在墙角阳光下,怀里又抱着个孩子,路过的都以为她是来乞讨的,心善的还掏出铜板放在她身前。
路长歌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身前都攒了近十枚铜板。她眼睛一亮,想着今日饭钱有了。路长歌伸手探身拿铜板,就在这时候眼前掉了个荷包下来。
绣着荷叶的青色荷包,沉甸甸的砸在地上。这动静砸的路长歌心里一颤,没忍住抬头去看,只能看到一个白色背影欢快的往前走,扭身进了糕点铺。
路长歌打开荷包数了数,至少有十两银子。她怔在原地,看着手里的荷包,想着如今乞讨都能赚这么多银子了吗?那她还读个屁的书。
还没等路长歌在乞讨跟读书间做出抉择,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两个人。
路长歌的目光顺着面前那双鞋尖绣着梅花的银白短靴往上看,就看到一个十岁模样的男孩站在自己面前。男孩长的跟个糯米团子一样好看,肤白唇红,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正看着她手里的荷包,红润的嘴唇微微抿着。
这人正是林家小少爷林绵绵。他刚才走的急荷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都选好了糕点准备付钱时才发现自己荷包丢了。
好在掌柜的认识他,说下回付钱就是。林绵绵带着豆子一路找回来,就看到坐在墙角的那人手里攥着他的荷包。
林绵绵对上路长歌跟她怀里的孩子,缩在袖筒里的手指头动了动,没开口。
“少爷,那不就是你的荷包吗?”豆子一脸惊喜,提着糕点指着路长歌的手。
路长歌怔了一下,这才明白这荷包不是旁人施舍的,而是面前这小公子掉的。
她抬手将荷包递还给他,“你的?”
林绵绵迟疑了,眨巴两下眼睛呐呐道:“不、不是我掉的吧。”声音听起来软软糯糯的。
豆子目露惊讶的看着他。林绵绵一抿唇,伸手将豆子提着的那两包糕点都拿了过来,弯腰往路长歌怀里一塞,也不管她什么反应,扭身拉着豆子就跑了。
“少爷你跑什么?!”豆子扭头看身后的路长歌,“她不是都还给咱们了吗?”
林绵绵跑的有些喘,抬手朝豆子比划一个“嘘”的手势,“不是我的。”
豆子不解的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那糕点总归是咱们的吧。”出来一趟丢了荷包不说,连糕点都没了。
等跑了有一段距离了林绵绵才扭头去看路长歌,他见路长歌往自己这边看,就朝她笑了一下,眉眼弯弯。
他脚步轻快的往前走,声音甜软,“糕点也不是我的。”
豆子:“……”
路长歌的思绪就定格在林绵绵那时的笑脸上,干净温暖。
身旁路盏茶翻了身,路长歌撩开挡在两人之间的帘子看了他一眼,伸手将被角给他掖严实。
正是有了那十两银子,路长歌才把路盏茶拉扯大。
第二日醒来,路盏茶熬了面糊糊,路长歌喝了一碗才回林府。
她一连旷了两天的课,严夫子知道了怕是要吃了她。可明日林绵绵的外祖父才到,今日若是不去林府路长歌不放心。
林绵绵在林府里头就跟掉进了狼窟里的小白兔一样,虽说没几两肉,可他身后的家财招人惦记。
她得去帮他护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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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护主
清早,天边就一丝光亮,一开门寒风就呼啦啦的灌入袄里。路长歌裹紧棉袄出门,找到昨天藏衣服的柴火垛。上头落了一层雪,她用脚将雪拨开,从里头把衣服掏出来,避开风哆哆嗦嗦的换上。
今日有严夫子的课,她得去请个假才行。
路长歌从书院门口进去,直奔学堂。这个时辰学子们都已经起床晨读了,严夫子手持戒尺背在身后,板着脸在堂内缓缓踱步,但凡碰到捧着书本打瞌睡的,上来就是一尺子。提神醒脑。
赵义前头的座位上空荡荡的,原本该坐在这儿的路长歌正猫着腰站在门口呢。
严夫子从路长歌的位子旁来回过了好几次,每次都吓的赵义挺直腰板心脏停跳,这大冷的天硬生生出了一身的汗。
终于,严夫子的戒尺杵在路长歌的桌子上,凌厉的目光看向赵义,“她人呢?是没起来还是没在书院?”
严夫子今年五十有余,身体硬朗手劲又大,为人当真对得起自己的姓氏,书院里的学子都怕她。
来了来了,她终于要问了。赵义紧张的舔了舔嘴唇,轻声说,“路长歌去茅房了。”只是至今没出来罢了。
严夫子手里戒尺往桌面上狠狠一戳,“我就刚从茅房出来,怎么没在里头见着她啊?说实话,路长歌人呢?”
原本朗朗的读书声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捏着书偷偷往赵义这儿看。
严夫子目光往学堂里一扫,所有跟她目光对视的人都像被针扎了一样,慌忙用书挡着脸重新摇头晃脑。
赵义头皮发麻,正要说话就看见路长歌站在门口跟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什么。赵义碍于严夫子在面前,不敢光明正大的看,脑筋一转,索性直接用手指着门口说,“夫子,路长歌来了。”
严夫子扭头往后看。
路长歌立马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冲她弯腰鞠躬,“严夫子。”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夫子啊?”她抄起戒尺背在身后朝路长歌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学堂中学子们的心上,紧张刺激等着看好戏。
路长歌脸冻的生疼,吸溜两下鼻子,声音有些低,“夫子,我跟您告两天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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