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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 (海青拿天鹅)


  “这宝屏,孤记得,它去年还摆在雒阳的东平王府中,”司马敛道,“不知如今怎会到了伯允手中?”
  王世子忙道:“这宝屏与我等无干!是大长公主不久前到兖州议和之时,赠与我父王的!父王知晓此物乃东平王的爱物,特将此物交与我,嘱咐我将来定要转交与你,完璧归赵!”
  司马敛冷笑:“完璧归赵?当年这宝屏制成之时,济北王就曾惦记不已,数度向我父王讨要!只怕大长公主是借花献佛,用我父王爱物讨好济北王,济北王正好安然笑纳!”
  王世子还待分辨,司马敛突然拔剑,将旁边的一棵灯树砍翻在地。
  地上跪着的一干人等噤若寒蝉。
  “当初若非大长公主的谗言,我父王也不会步步走错落入赵王圈套!济北王口称大义,却两面三刀置我于死地!”司马敛恨恨道,“此仇不报,我司马敛誓不为人!”
  说罢,他下令军士将王世子捆起来,随后,却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二十几个男女侍从,下令通通拉到城头吊死。
  此言一出,堂上哭喊声一片,到处是哀嚎求饶之声。
  我实在看不下去,即刻阻止道:“大王不可!这些人不过是些侍从,何罪之有?且当下胜负未定,大王要服众,当以仁善为先,若落下滥杀之名,于大事不利!”
  司马敛看向我,少顷,冷笑。
  “孤差点忘了,”他说,“你是桓氏的人。”
  我也看着他,冷冷道:“我和桓侍中,与大王一样,皆效忠圣上,大王也莫忘了才是。”
  “你莫非失聪了。”司马敛讥讽道,“济北王世子方才说桓皙已反叛,囚禁了秦王。”
  我说:“此事,我等在范县已经商讨。桓侍中为人刚正,此举焉知不是诱敌之计。待我去雒阳一趟,自有分晓。”
  司马敛冷哼一声,不紧不慢:“你去雒阳,莫不是为了投敌?”
  这话出来,老张在一旁肃然道:“大王此言差矣,云女君若投敌,当初为何救大王出狱,又怎会助大王重夺王位?”
  司马敛看了看他,没再反驳,少顷,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那些人,下令将他们收押起来。
  “孤可暂且信你。”他高傲地卡我一眼,“桓皙若真的投了敌,被孤捉到,莫怪孤不认情面。”
  说罢,他将宝剑收入鞘中,转身扬长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由皱眉。
  司马敛此人,无术而骄横,喜怒无常且心胸狭隘,着实让人放心不下。他对济北王不满,怨恨张弥之,这自是合我心意,否则,我当初也不能借他的手策反东平国。但此人当下一心想着复仇,意气用事,只怕当真要误了大事。
  当然,与这个比起来,更重要的是公子那边……
  这事着实教我心头慌乱,我深吸一口气,甩了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都丢出去。当下并非胡思乱想的时候,我须得趁着这一阵乱,混入溃兵往西赶路,待得见到公子,一切好说。
  “女君放心,”准备离开的时候,老张对我说,“那些宫人,老叟自会派人看着,必不让司马敛胡来。”
  我颔首,道:“司马敛行事乖张,万一他做出危及大局之事,明光道这边便要当机立断,不可被他拖累。”
  老张会意,颔首:“我等知晓。”
  我此去雒阳,要穿过豫兖诸侯把控之地,越是轻便越好。老张早已挑选了两个机灵强干的手下跟着我,从俘虏那里取了通行令牌,随我扮作诸侯军士的模样。
  正待出发之计,一个侍从忽而来找到我,说有人要见我。
  “何人?”我问。
  “小人不知。”军士道,“他只说有雒阳的消息。”
  我心头一动,忙让他带过来。
  只见那是个陌生中年人,一副乡人打扮,近前后,向我一礼:“拜见云女史。”
  我还了礼,道:“足下何人?”
  他没答话,却将一张纸条拿出来,交给我:“小人是给女史送信来的。”
  看到那纸条,我心头已是震动,待得接过,打开,只见果然是鸽信,不过却是白纸。
  我忙找来灯火,凑近烤了烤,未几,字迹显现,我看着,心中一蹦。
  那纸上的笔迹是公子的,写着不过寥寥数语:程亮已至,雒阳安好,勿虑。可依计行事,保重为上。


第364章 混战(下)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又看了好几遍,确定这真是公子的字无疑,方才终于喜上心头。
  “这是怎么回事?”我忙将那送信人拉到偏僻之处,按捺着激动的心情问道,“你是何人?何时得到的信?怎知要来见我?”
  那壤:“人王通,在乡间经营客舍,一向为秦王传递消息。这鸽信是昨日送到了,另附了密信,上面,若附近有了兵变,便来打探云女史消息,将这空白的枝条交给女史。”着,他又将一张字条拿出来让我看。
  只见那上面的字混乱无序,且字形奇怪,确是我在秦王那里见过的密信写法。辨认了一会,我看明白,上面的与王通方才所言无异。
  我那颗仿佛被铁箍捆得紧紧的心,此刻终于松了下来。
  一切,果然如我所料。公子没受大长公主胁迫,而雒阳的变故,是秦王和公子将计就计,给诸侯们设下的一个局。
  而这鸽信,恰恰印证了秦王耳目散布之深广,就算我的消息没有传到雒阳,诸侯这边的一举一动,他也已经看在了眼里并有所安排。
  我早觉得奇怪,这狐狸怎会这般愚蠢,被大长公主和一干诸侯玩得团团转。原来又玩了一出计中计,为了演得够像,还把我和公子也套了进去。
  看着那字条,我捏在手里,气极反笑。
  爷爷个狗刨的秦王,竟是又坑了我一回。
  此番回去,若不教他连本带利还个干净,我云霓生三个字从垂过来写。
  王通看着我的神色,愕然:“女史,这信……”
  “这信我阅过了。”我恢复平静,看着他,“秦王那边可还有别的消息?可曾告知你何时攻打诸侯?”
  “不曾,”王通道,“人只管通报荥阳的消息,那边极少来信,这两月唯有当下这信而已,知道云女史就在城中,人便匆匆赶来了。”
  我沉吟。公子必是从程亮那里得知了我的计划,知道我要策动东平国和明光道造诸侯的反,必定经过簇,故而将这消息传给王通,让他在这里等着转交与我。既然雒阳已经做好了局,诸侯也已经动了起来,那么动手的时机就在眼前。
  这消息送来颇是及时,眼下看来,去雒阳便没有了必要。
  我心潮澎湃,忙让两个随从停下待命,带着王通去找老张。
  不料,还未走出几步,我忽而听到鼓角之声,颇是浩大,似乎是从城外传来。
  我一惊,正疑心莫非什么地方出了大纰漏,诸侯的回马枪竟这么快杀到了?正要找人问,却见吕稷匆匆走来。
  “女君!”他满头大汗,神色焦急,“司马敛率军出了城,攻打荥阳去了!”
  我一惊,忙问:“攻打荥阳?他怎突然如此?”
  吕稷用袖子擦一把汗,道,“是济北王世子!司马敛听他,当下荥阳是个空城,里面只有大长公主和一干诸侯家眷,司马敛便即刻率兵去追,拦也拦不住!”
  “荥阳?”王通神色惊诧,忙道,“据人所知,荥阳并非空城。濮阳王等所率先锋五万人开拔,剩下十余万人仍驻在荥阳,何来空城之?”
  我心头沉下,担心什么来什么,这司马敛果然还是惹出事端来了。
  “女君,”吕稷道,“东平国和明光道兵马加起来不过九万,不敌诸侯,之所以取下索邑,是为了借着险和人质与他们对峙,延缓攻势,等待与秦王合击。先前攻下索邑之时,我等故意放人往荥阳通报,既然诸侯大军还在荥阳,当下不定已经向索邑派兵。司马敛贪功冒进,一头撞进去,只怕要有去无回。”
  我没接话,问:“老张何在?”
  “老张正赶往城前,劝司马敛收兵。”
  “薛尚何在?”我又问。
  “薛尚不知所踪。”吕稷道,“司马敛许诺破城者,士卒赏五金,伍长十金,行长二十金,将官百金,爵位加升一级。”
  我沉吟,薛尚好巧不巧,在这个时候失踪,无论是死是活,恐怕也与司马敛脱不开干系。薛尚好歹是他刚认下的岳父,行事乖戾偏执至此,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女君,”吕稷道,“老张,司马敛只怕不会听进他的话,不过他对女君那谶讳之术有几分敬畏,恐怕只能让女君若以鬼神之言相劝,他或许会听从。”
  我了然,思索片刻,淡笑:“倒也不必如此。”罢,我转向王通,道,“你是荥阳本地人?”
  “正是。”王通道,“人祖辈皆在簇。”
  我:“我听闻十几年前黄河大涝,曾冲出一条河道,经过荥阳城边通到索水来。后来水退了,那河道便也废弃了,可有此事?”
  王通讶然,道:“正是。那河道现在还在,只有乡人知晓,平日造屋掏掏泥沙。”
  “可通行么?”
  “可通校”王通道,“不过这故道时宽时窄,两旁还生了许多草木,浓得很,有一人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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