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又抬眸瞧了苏卓远一眼,抿了抿微微上扬的嘴角,将自己的一双腿也往回收了收。
从外头租来的马车自然进不去皇城,苏卓远让马车夫将车停在路边,他跟车夫要了一盏灯笼,送灵儿进宫。
灵儿亦步亦趋的跟在苏卓远身后,时而抬眸望一望他宽阔的肩膀,时而又偏过头,看一看他提着灯笼的手,唇角始终微微上翘着。
进皇宫的那段路那么远,可他提着灯笼走在她前面,却不过一会的时间便走到了。
守门的侍卫见了灵儿,忙迎了上来。
苏卓远冲灵儿行了一礼,说了两句客套话,转身提着灯笼沿来路离开。
灵儿望着苏卓远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那一点儿朦胧的灯光彻底淹没进夜色里,也略显失落的回了宫。
*
夜色渐深,裴瑧见时辰不早了,原想带苏妧回去,两人方才走到雅间门口,便听外头一阵吵杂的喧哗声。
有个粗粝的男音高声嚷嚷道:“爷一早定下的厢房,哪个胆大包天的给占了?走,带爷瞧瞧去。”
裴瑧听这声音,忙把苏妧拉到了一旁,摇了摇头,示意苏妧不要出声,他打开半扇门出去,又随手把门带上了。
先前招待裴瑧一行人的小厮,领着一个年轻公子正向这边走来。
裴瑧瞧了一眼来人的样貌,缓缓别过了脸。
那伙计见裴瑧站在门口,伸手指了指,冲他旁边的年轻公子道:“就是这个人,就是他非要占了段爷的雅间。”
这被唤作段爷的公子本名段瑞,是大理寺亲家的公子。
段瑞远远的瞧了瞧裴瑧,因裴瑧别过了脸,他瞧不见裴瑧的样貌,只是瞧着这人的身形越看越像一人。
段瑞心里觉得奇怪,脚下的步子越走越慢。
几个人簇拥着一个穿竹艾绿色锦袍的年轻男子从后面追了上来,其中一个人拍了拍段瑞的肩膀:“不是说要来找占雅间的那人算账嘛?算了嘛?今日真是晦气,出来听个曲,先是撞上了许四的事,连定下的雅间也能让人给占了去。”
被人簇拥着的锦袍男子随众人一起看向段瑞。
段瑞眨巴眨巴,朝裴瑧的方向努了努嘴。
锦袍男子微微转眸,瞧了瞧裴瑧,当即快步走上前,有些不敢置信的唤道:“三哥?”
裴瑧齿序行三。
裴瑧回过头,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在唤他三哥的锦袍男子身上,淡淡应道:“四弟。”
这锦袍男子正是如贵妃膝下的四皇子裴珅。
裴珅笑了:“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三哥,三哥今日怎么得空出宫来了?”
裴瑧没有应声,眉梢微微一挑,睨了段瑞一眼,淡淡道:“我先前不知这是你定下的雅间,倒是失礼了。”
段瑞听的腿一软,差点当着人跪了下去,只是碍于都是微服出来的,他不好暴露裴瑧的身份,张了张嘴,想求个饶,又不知从何求起。
“误会,都是误会,三爷哪有失礼的,”段瑞转了转眼珠儿,极力给自己找台阶下,瞥见了一旁正傻愣着的伙计,伸手打了人一耳光,“都是这混账东西,胡乱说话,还不快给三爷道歉。”
那伙计忙躬身上前给裴瑧行礼:“都是小的的错,是小的胡言乱语……”
“算了吧,这些人成日里打杂跑腿的混口饭吃也不容易,”裴珅缓缓开了口,“想来三哥也不会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的。”
裴瑧似笑非笑:“四弟当真是仁德之人。”
“今日难得在这儿遇上三哥,莫让这些小事坏了兴致才是,”裴珅挥挥手,打发了那伙计下去,转眸瞧了一眼雅间的门,“三哥今日来是来听曲的还是来看戏的?若三哥不嫌弃,大家一起还热闹些。”
裴瑧侧了侧身挡住了门:“今日我有客,就不请四弟进去了”
裴珅面色淡然如常,笑了笑:“那好,那就不打扰三哥了。”拱手一揖,领着段瑞一行人往走廊另一头走去。
裴瑧推门回了房。
苏妧在门口听见了外面的谈话,知是四皇子等人,心里有些不安,只怕许成安的事会露出马脚。
裴瑧一进门,苏妧便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是四皇子?他会不会怀疑你和许成安的事有关?”
裴瑧抱了抱苏妧:“他坏不怀疑的,这倒无妨,”微微一顿,“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裴瑧叫来喜拿了马车上备着的一件披风进来,替苏妧把披风带好,这才把人带了出去。
*
走廊另一头的雅间内,裴珅斜靠在窗边,瞧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
段瑞推开门进来,直奔到裴珅身边。
“太子殿下走了。”段瑞小声道。
“唔。”裴珅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是带着一个人一块儿走的,”段瑞又道,“我远远的瞧了一眼,太子身边那人瞧着身形是个姑娘。”
“哦,是吗?”裴珅眉眼含笑。
段瑞又往裴珅身边凑了凑:“三殿下没听说吗?前段时间在勋国公府,太子就是抱着一个姑娘离开的,我总觉得,今日这姑娘和那天的那个是同一个人,应当就是太后南巡带回来的那个安平侯府的苏姑娘。”
裴珅没说什么,转过身,背对段瑞看向窗外,左手捻住右拇指上带着的玉扳指,缓缓转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雨,滴落的声音和小仙男的营养液
第27章 027
苏妧回到宫中时太后礼佛还没有回来, 苏妧记挂着灵儿, 不知她一路回来是否平安, 回到慈安宫, 先去了灵儿的住处。
灵儿正抱着一个琉璃碗在吃葡萄,见苏妧来了,很热情的招呼苏妧坐, 又把葡萄分给苏妧吃。
苏妧在外折腾了大半日, 有些热也有些渴, 灵儿把才用冰湃过的葡萄放到她面前,她自然也不客气,圆滚滚的葡萄剥了皮放入口中,酸酸甜甜, 清凉可口, 既解暑又解渴。
灵儿瞧上去有些兴奋,拉着苏妧东说西说, 一双乌沉沉的大眼睛如星一般晶亮晶亮的。只是苏妧今日身子实在是有些乏了, 又贪嘴手里的葡萄, 灵儿同她说话, 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可剥葡萄的手却是一刻也没停下。
苏妧同灵儿坐了一会,话没说上几句,葡萄倒是吃了不少。
没过多久,外头有宫女来传话说,太后回来了, 苏妧忙和灵儿一起到太后跟前请了安,这才回了自己住处。
夜已经深了,苏妧梳洗了一番躺到了床上。
刚睡下不久,苏妧便觉得身子有一点儿不适,下腹一阵阵的坠胀,算着日子想着月事快来了,也没放在心上。谁知到半夜,肚子忽然绞疼起来,苏妧生生的被疼醒了,勉强坐起身时才发现,这么热的天,后背竟濡了一层冷汗。
苏妧唤了青竹进来,扶她进了净室,这才知道是月事来了。
苏妧本就有体寒的毛病,一年十二个月,总有两三个月来月事时腹痛难忍,早已经习惯了,让青竹替她灌了个汤婆子,又喝了大半杯热水,躺回床上继续睡下。
青竹不放心,苏妧睡下了,她仍在旁边守着,到黎明时分,眼看苏妧脸色越来越难看,青竹叫了几声,苏妧迷迷糊糊的应了两句,人却不睁眼。
青竹瞧苏妧这个样子,心里担心的不行,忙让人去禀报了太后,太后得知此时,当即叫人请了医女来。
不过多久,医女便到了,替苏妧诊了脉,又开了药,青竹让人把药拿到厨房煎了,伺候苏妧喝下,苏妧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就在苏妧昏昏沉沉的睡着的时候,裴瑧被太后传进了慈安宫。
祖孙二人面对面坐在偏殿,太后垂眸凝望着裴瑧,半晌,方沉声道:“许成安的事可与你有关?”
裴瑧没打算隐瞒太后,直言道:“祖母明鉴。”
“你疯了不成?”太后顿时变了脸,扬手狠狠的一拍几案,“就因为他轻薄了苏妧?若是勋国公府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倒戈投靠如贵妃母子,到时候储位之争,你觉得你还有把握?”
“自然是有的,若是没有,又如何敢这般行事。”裴瑧不疾不徐的说道。
太后知道裴瑧在她跟前向来不打诳语,听他说的这般胸有成竹,不禁问道:“你当真不怕勋国公府和如贵妃母子联合?”
“不怕,不但不怕,且私心希望他们去投靠如贵妃,许成安一事,我是要解一时之气,也是为了把勋国公府推向如贵妃,一旦勋国公府倒向了如贵妃,等到如贵妃母子一夕失势之时,勋国公府也必受牵连,到那个时候二公三候,便只剩安宁侯府一家独大了。太后难道不希望如此吗?”
太后是安宁侯府出来的,和安宁侯府是相依相存的关系,自然希望侯府能昌盛不衰。
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不是你想要如何,便可以任性的如何。
太后微微叹了口气:“希望是希望,现实是现实,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扳倒如贵妃?这些年皇帝有多偏心她们母子二人,你心里还不清楚?”一滞,“还是说你心中已有了盘算?”
裴瑧点点头,他是重生回来的,如贵妃即将要做什么,他太清楚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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