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已至自己面前的苏莞柔,苏细柔柔一笑,妩媚如画。与苏莞柔行万福礼。
苏莞柔回礼,语气温柔道:“可把妹妹盼来了。早听说妹妹有倾国倾城之色,如今一看,果然是世间难寻的神仙妃子。”
苏细不得不佩服这位苏大小姐的涵养,对着她这个外室女居然还能说出如此一番赞美之词。
苏细立刻娇羞道:“是比你好看点。”
苏莞柔哪里见过苏细这样不要脸的人物,当即就变了脸色。挂着一张不尴不尬、又素又寡的脸,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苏莞柔身后的婢子们当时就不服了。
一黄衫婢子站出来讽刺道:“观衣着品行,便知人之本性。”
不愧是跟着苏莞柔这个才女的婢子,说出话来也是出口成章。而且看那架势和穿着站位,应当也是苏莞柔手底下的心腹大丫鬟。
“香雪。”苏莞柔皱眉呵斥。虽是呵斥,但声音仍是轻柔的。
苏细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惊愕地张开嘴儿,急切的展示出自己艳丽的品红色春衫,以及那几乎要插满脑袋的金玉簪子,“我穿的太素了吗?”
众人:……是穿的太素了,素的连身后的红灯笼都甘拜下风了。
第3章
苏莞柔亲自领苏细去林妈妈给她准备的院子。
院子大不,却是十分清净雅致。入房廊,眼前明窗净几,扶栏幽兰,修竹数竿。屋内古画古炉,绣榻壁橱,素淡至极。一看就知道是苏莞柔的风格。
林妈妈领丫鬟们候在门口。瞧见苏莞柔来了,立时恭恭敬敬的行礼,“娘子万福。”
苏莞柔道:“林妈妈辛苦了。”
“娘子哪里话,这都是奴婢的分内事。”说完,林妈妈觑苏细一眼,下意识挺了挺腰板。
苏细提着裙裾,靠在扶栏处,身姿慵懒,活像是没有骨头,与苏莞柔这种端庄的大家闺秀形成鲜明对比。
苏莞柔也不嫌弃,只道:“不知妹妹喜欢什么,就按着我的喜好随意准备了些,还望妹妹不要嫌弃。倘若有不喜欢的,妹妹只管说。”
苏细抿唇轻笑,抬起自己赤红的指尖,指向院中一簇娇绿,一脸的无辜愕然,“姐姐的喜好真是奇怪,怎么喜欢大葱呢?”
“大,大葱?”苏莞柔脸上的笑没绷住。
站在苏莞柔身后的香雪一脸气愤加鄙夷,“真是眼拙,这可是我们娘子特地给你挑的兰花!”
如今京师内流行素雅之风,梅兰竹菊四君子尤其被那些所谓君子追捧。像苏莞柔这样的才女,自然也偏爱此道。
苏细吹了吹自己的指尖,“那这花也太难看了,连颜色都没我家的大葱鲜嫩。姐姐还是给我换成牡丹吧,越艳越好。我呀,最喜欢牡丹了,因为它跟我一样,国色天香。”
着实是不要脸了。
香雪气得脸涨红,就差朝苏细那张国色天香的脸扇过去。她可没有苏莞柔那份忍气吞声的肚量。对于香雪这种大丫鬟来说,苏细这种外室女比她身份还要低贱。
看到香雪跃跃欲试的动作,养娘双眸一瞪,挡在苏细面前,肥壮的身子配上蒲扇一样的粗手,硬生生让蠢蠢欲动的香雪蔫熄了火气。
身为苏莞柔的大丫鬟,香雪平日里不过就是服侍苏莞柔做些妆台旁梳头洗面、调朱弄粉的轻松活计,哪里敌得过骂遍整条胡同,威名远扬的养娘。甚至养娘只是那么一瞪,香雪的气势立刻就弱了。
苏细却还不放过苏莞柔,笑嘻嘻的一派天真无邪道:“还有那竹子,我瞧着也不好看。砍了种上葡萄藤,再过几个月就能吃上葡萄了。”
“你一个外室女,大娘子让你进府已是抬举,怎么如此多事!”林妈妈上前助阵。
苏细单手托腮,斜斜看苏莞柔一眼,眼波流转之际风流毕现,似是有些委屈,“姐姐方才可是让我只管说的。”
苏莞柔端着自己快笑僵的脸打圆场道:“妹妹想如何便如何吧。”说完,苏莞柔深吸一口气,转向林妈妈,“对了,林妈妈,我看妹妹带的人不多,你那里可有什么聪明伶俐的丫鬟?”
林妈妈还是很给苏莞柔面子的。既然自家娘子都不追究了,她也就只能拉着脸把这件事翻过去了。“丫鬟都在这了,细姐儿瞧着挑吧。挑中谁,就是谁的福气。”语气怪异,难掩讽刺。
养娘与苏细贴耳道:“娘子,这苏家的婢子咱们可不能用。指不定存着什么坏心呢。”
苏细双眸轻动,正对上苏莞柔那张盈盈笑脸,便大声道:“养娘多虑了,姐姐怎么会小气呢。便是我将这丫鬟全都要了,姐姐定也是会给我的。”
林妈妈鄙夷道:“细姐儿,咱们柔姐儿也不过两个贴身大丫鬟并几个小丫鬟。你这一口气却要十几个。那可不像话。”
苏莞柔也道:“不是不想给妹妹,实在是家中有规矩。这伺候的使女都是有定数的。妹妹若是身边随了一个大丫鬟,那也就只能再挑一个大丫鬟罢了。”
苏细往那婢子堆里瞧了一眼,看中一个小姑娘,“你唤什么名儿?”
那小姑娘瞧着也不过十四五岁,低着脑袋福身道:“唱星。”
“唱星?名字不错。我听着顺耳,那就你吧。”苏细便如此随意决定了,然后又挑了几个粗婢。
“天色不早,我就不打扰妹妹了。”苏莞柔一言一语,俨然是主人家姿态,不过说完这话,她生恐是怕苏细再搭话,立刻忙不迭的带着香雪并林妈妈一群人去了。
待人走干净了,养娘才道:“娘子可是看那柔姐儿不顺眼?”苏细的敌意太明显,连养娘都瞧出来了。
苏细惊讶道:“您瞧出来了?”有那么明显吗?
苏细伸手捧了捧脸。她还觉得自个儿伪装的极好呢。
养娘:……是啊,连她都瞧出来了。您这演技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差。
苏细依栏轻笑。上辈子,她被苏家主母强制代嫁,瞧如今苏莞柔的态度,她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苏莞柔定也是酿成她上辈子悲剧的背后推手。和善?那自然是没有的。
……
苏莞柔出了苏细院子,往自己院子去。
香雪都被气哭了,“那般市井无赖一样的女人,娘子您也真忍得下去。”
苏莞柔的面色也不好,手里的帕子都要拧成麻花了,却只道:“都是自家姐妹,以后不得无礼。”
“娘子,那女人她就是故意的!这兰花和大葱能认错吗?”香雪气得眼眶通红。
苏莞柔神色一顿,面露犹疑,“那大葱……到底长什么样?”
香雪:……
……
翌日,苏家主母派林妈妈亲自来接苏细过去说话。
苏家大娘子是苏家主君未发迹前娶的一户小官之女,乃扬州人士。与苏苟也算是同患难过的。不过这位主母脾气不是很好,喜欢拈酸吃醋。虽如此,但苏家主君却没少纳妾,因为大娘子生不出儿子。
二十余年来,苏苟纳了十几个妾。但奇怪的是,不仅没生出儿子,连女儿也没有一个。如今四十有余,只得苏莞柔这么一个女儿,急切之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正屋内,主母杨氏端坐炕上,苏细慢吞吞行了一个万福礼,被拉着脸的林妈妈引着坐在下首椅上。
这是杨氏头一次瞧见苏细。女子确实生得极好。不过再好又如何,还不是她女儿的垫脚石、填坑草。而且那满头的珠钗首饰,一身的艳俗媚红,果然就如林妈妈所言,是个俗不可耐的市井小人。
杨氏本就看不起这外室女,如今更是鄙夷。她毫无半点耐心,径直切入主题,“我接你入府,是瞧你年岁也不小了……”
苏细立刻道:“没有姐姐大。”
杨氏:“……我这里替你说了一门亲事……”
苏细蹙眉,“姐姐都还没嫁,我怎么能嫁呢。”
杨氏被苏细怼得面色极难看,却还是要硬着头皮继续,“是丞相府的二公子。”
“我嫁!”苏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那一嗓子,唬了杨氏一跳。
昨日里,杨氏还担心这外室女不愿代嫁,林妈妈便言,“若是不愿,只管灌了药,压上花轿便是。”杨氏深觉此计可行,也做好了强来的准备,没想到,这外室女居然满口答应,甚至还急着问出嫁的日子。
那副模样,真是恨不能现下就钻进人家丞相府里头去。大娘子一时竟觉得自己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主屋门外,香雪拦住刚刚打了帘子出来的林妈妈,“林妈妈,里头谈的如何了?”
林妈妈一脸鄙夷,“市井小民果然是市井小民,浑身贫酸气。姐儿是没听见,那外室女一听说能嫁入丞相府,直言道:‘别说是瞎子,就算是死人都嫁。’”
“真这么说?”香雪面露疑色。
“那还能有假,我听得真真的。”
香雪点头,喜滋滋地奔去将这事告诉了苏莞柔。
听到这事,苏莞柔面露疑色。
香雪道:“娘子还担心什么,那就是个贪慕虚荣的娼.妇粉头之流。”
“我倒觉得这苏细不简单。”苏莞柔摆弄着手里绘制着素梅图案的苏笺请帖,站起身道:“走,去瞧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