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横抬腿要走,晨音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二哥,你这是要出府?”
“吓……你怎么知道?”道横皱着一张脸,他走的不是出府的方向啊。
“猜的,我还猜啊,你是准备从西园翻墙出府,去城门口看热闹对不对?”晨音上辈子与道横关系最好,两人吵吵闹闹长大,道横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她清楚得很。
“你小点声。”
“小声可以,除非你带我一起去。”
“不行,上次我带你出去,事后额娘差点扒了我的皮。”道横压着嗓子拒绝。
“好吧,那我不去了。”
道横一脸惊喜,刚想夸晨音懂事,就被晨音接下来的行为气得脑仁疼。
“秀珠,你去告诉我额娘,说我二哥找我借银子。”
道横性格疏朗,在外面交了不少朋友,三教九流都有,每个月的月银全花在结交朋友上面,还时常不够,跑来找哥哥妹妹打秋风。
钮钴禄氏一直觉得道横如今不着调的性格就是那些狐朋狗友带坏的,三番五次呵斥不准道横出去乱来,只要道横不听话,就减月银。
假如晨音这话传到钮钴禄氏耳朵里,钮钴禄氏保准怀疑他又出去‘交朋友’了,道横摸了摸干巴巴的荷包,他可怜的月银,再折腾下去怕是只有夭折的下场。
道横心一横,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走,跟哥翻墙去。”
晨音莞尔,“不怕被额娘扒皮?”
“我就当洗澡搓灰了!”
第4章
晨音跟着道横到城门口时,街上已经被前来看御驾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道横生怕晨音被人挤走,一直死死攥着晨音的手腕,并意图用自己不算宽厚的身体替晨音挡开人流。
饶是这样,晨音还是被踩了好几脚,幸好她今日穿的是厚鹿皮靴子,不然这双脚怕是要废。
道横见晨音忍痛的模样,眉头皱起,道,“跟我来!”
半刻钟后,晨音站上了盛京城头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居高临下望着楼下乌泱泱的人群。
道横与引他们上来的军士说了几句话,军士离开后,他便回到晨音身边,没好气的问,“脚没事吧?说了不带你出来,偏不听,自找罪受,一天天的净知道给我添麻烦。”
晨音不以为意的笑笑,“口是心非,你要是真嫌我烦,为什么还主动亮出佐领府的招牌让军士放我们上来。”
道横也不知从哪里学的一身江湖豪气,整天想着做散仙游侠,贵族身份于他来说更像是束缚。说起来,这还是晨音第一次见他用佐领府二少爷的身份谋取特权。
“你……算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两样都占,我懒得与你争。”道横轻飘飘的扫了眼晨音,抱臂背靠城墙站着,少年人的脸上,写满不羁。
不知怎的,晨音突地想起了上一世,最后一次见道横。那时候,道横已经袭了佐领一职,蟒袍朝服站在宫门等她过去,雪堆了一肩。挑着下巴,意气风发的对她说,哥哥要去战场做点男人该做的事,扛起郭络罗家的门楣。
短短数月,晨音再次听闻道横的消息,是在战报里。记忆里肆意洒脱的少年郎,葬身大海,尸骨无存。
晨音的眼眶不自觉泛红,把道横吓得差点跳起来,“小丫头……不,妹妹,你怎么了?哥哥和你开玩笑呢,没嫌弃你。去他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都是汉人酸儒的痴话,咱们满人姑\\奶\\奶\\多尊贵,才不吃那一套。”
道横活了十五年,接触最多的女子只有晨音与钮钴禄氏。晨音向来比男娃还要皮实,根本不需要哄的。如今冷不丁的娇弱起来,道横紧张得直搓手,语无伦次的继续安慰。
“哎呀……你到底怎么个意思,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又没见到眼泪。你要是不高兴就放开嗓子哭啊,没人笑话你,憋着做什么!”
“.…..”到底是哭还是不哭,能有句准话吗!
晨音本来还挺伤感的,被道横这乱七八糟的态度一闹腾,心情反倒是松快不少。
罢了,来日方长。她有缘多在人世走一遭,可不是为了重蹈覆辙而来。二哥,她一定要救。
北风呼呼刮在脸上,晨音抹了一把眼睛,见道横还巴巴的望着自己,哭笑不得,正准备逗他两句。话还未出口,倒是被道横扯得了个踉跄。
“你听,马蹄的声音,圣驾要来了!”两人趴在城墙上,迎着风半眯着眼使劲儿往远处看。不多时,果然见到一队亮眼的明黄伴随着鼓乐之声越走越近。威风凛凛的御前侍卫开路,仪仗队伍其次,紧接着,明黄的天子御銮出现在众人眼前。
城下万民早已沸腾,跪地山呼万岁。晨音紧紧盯着那顶銮驾,过往种种全部涌上心间,百味杂陈,一时分不清喜悲。
“看这么出神,起来点,别趴着墙上,忒凉。”道横见晨音几乎的整个人都贴在了城墙上,拽住她的披风帽子生生把人往后拖开一臂的距离。
“.…..”正在伤怀的晨音暗自咬牙,才勉强压下一脚踢飞道横的冲动。
约摸是晨音怨念太强,道横难得对女子的情绪灵光了一回,为难的咧咧嘴,“不是故意不让你看,这样吧!”
道横的动作比言语还早一步,晨音只觉得身子一轻,便坐到了道横肩上,被他托举起来。晨音吓了一跳,伸手扶住道横的脑袋。居高远望,是看得比方才要清楚两分。
“哥哥靠谱吧。”道横得意洋洋的说道,“今儿风大,你把帽子戴上。”
风是挺大的,晨音按紧发间的粉色绢花,默默把帽子立了起来。就一眨眼的功夫,御銮已经停下,帘子撂开,里面的人利落的跳下来,翻身上了旁边早准备好的枣红色马儿。
他穿着帝王正统的冬朝服,行动间,晨音能看见他下裳晃动的明黄、蓝、红、月白四色。
上马坐定后,他略抬了下手,昂声道,“免礼”。
乍然听闻他年轻几十岁的声音,晨音不自在的动了动,道横急忙阻止,“别乱动,我快稳不住你了。咱这位置他看不见,讲那些虚礼做什么。”
晨音“唔”了一声,留神继续听着的城下。
算年龄,皇帝此时不过十六岁。前两年刚生擒了鳌拜,临朝亲政。如今三藩虽有些不安分,但仍不影响皇帝的意气风发。
“朕登基十载,今已亲政,知治国不易,让天下臣民安稳康乐更是不易。今次祭祀,一为感怀先辈祖宗,二为祈求我大清昌盛繁荣,国泰民安。”
皇帝运足底气喊完这席话,随行众人立马接上了,齐声呼喊,“大清昌盛,国泰民安,皇上万岁!”
盛京城里的百姓听见了,也跟着喊起来。一阵接一阵的音浪,震得晨音心头发颤。
从前,她也亲历过这场景。只那时她已是宫妃,外面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更得遵循礼仪,拿出皇妃气度来。所以哪怕心里跟猫抓似的,也只能闷在马车里,听着声音想象外面是何种热闹壮阔的光景。
原来是这样啊,饶是她看不清马背上明黄身影的脸,也能从他举手投足间,感受到睥睨天下的豪气。帝王者,世间之主。
“皇上,您在看什么?”裕亲王福全随驾在侧,见皇帝的半眯着眼盯着城墙,不解的问道。
皇帝策马往右走了两步,示意福全过来自己方才的位置,“看清楚了吗?”
福全目力不及皇帝,只隐隐辨出,高高的城头之上,似乎站了个穿粉色衣服的姑娘。
“啧……这姑娘,也太高大了些。”福全咂舌,竟比城墙高出大半截来。
“盛京不愧是我大清旧都,嗯……人杰地灵。”
福全颔首,对皇帝的话深以为然。从头到尾,两人都没发现晨音是坐在道横肩膀上的。
无外乎,道横今日穿着身于城墙颜色差不多的袍子,还带了同色的帽子,刚才他还嫌风冷,把大半脸缩进领口了,只剩下一双眼在外面,紧密的盯着城下发生的一切。
“妹妹,你觉不觉得方才皇帝往我们的方向看了?”
晨音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示意肩膀发抖的道横放自己下去。
什么皇帝往他们的方向看,不过是帝王的习惯罢了。每到一处,看似平静的扫视全场,实则,满是帝王的倨傲,目空一切。
道横放晨音下地时,故意歪了一下吓唬她。晨音低叫一声,头上的风帽滑落,扯落了发间的绢花。粉色绢花随风顺着城墙飘然而下,晨音无奈的缩回手。
远处城下。
皇帝问了顾问行时辰,便让随行官员开道,前去盛京北面的福陵、昭陵谒陵。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御驾抵达盛京当日,不能直接去驻跸宫驿,而是得先去祖宗陵墓前报个到,大概意思是让祖宗知道他们来了。
真正的祭祀礼,是从明日开始的。
皇帝吩咐完,等仪仗改道时,抬眼正巧看见城楼上的‘高大姑娘’晃了晃,把头上簪花都荡到了城下来。
心里暗道,果然是个五大三粗的女子,在城楼平地上都能跌跤。
御驾逶迤远去,道横拉还在出神的晨音,“回去了。”
晨音顺从的跟着走了两步,脑子一热,脱口问道,“二哥,你相信人能死后重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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