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敢隐瞒,道:“臣妾听说了。”
皇帝顿了半会,才又道:“是你指使的么?”皇后闻之骇然,浑身一软,便双膝着地。她愣愣的跪着,思绪翻滚,定了定神色,方道:“彩霞为何要诬告臣妾,又是受何人指使,臣妾真是一点也不知道。退一万步说,就算嘉妃、愉贵人生下皇子,也要叫臣妾一声皇额娘,也是臣妾的孩子,臣妾为何要害她们?再说,即便臣妾要害她们,为何不寻个隐僻的地方,把自己撇个干净利落?臣妾虽愚钝,但并不至愚蠢,臣妾是皇上的结发妻子,皇上的子嗣便是臣妾的子嗣。臣妾向来做事勤恳,谨守妇德,明誓做大清表率!”又叩首道:“彩霞血口喷人,臣妾实在是冤枉得很,请皇上明鉴。”
她的一番话,皇帝早就料到了。真假难辨,是非难分,这事却不能再查下去。他起了身,唇角款款抿出一抹笑意,朝她伸出手,道:“你不要觉得委屈,朕是相信你,才直接过来问你。你既说不是你做的,朕就相信不是你做的。”
听完皇帝的话,皇后情动难忍,心底溢出一股暖流,只觉浑身都舒坦安逸,她将手放入他的掌心,禁不住眼泪双流,哽咽道:“谢皇上信任。”
皇帝轻轻的揽了揽她的肩,道:“该上朝了,朕改日再来看你。”皇后忙抹了眼泪,恭送皇帝至长春门,待圣驾转入甬道不见了,方折身回寝宫。
泛白的斜阳升起,天际灰暗,估摸着迟早要落下一场秋雨。早膳已是冰凉,善柔问:“主子,要不要将菜品热一热?”皇后哪里还有胃口,她仿佛丧失了全身所有的气力,瘫坐在藤椅里,摆手道:“都撤了吧。”
善柔见她脸色不好,没敢多问,便吩咐宫人将膳桌收拾了。一时有内务府的宫人悄悄儿来禀话,道:“皇上不信彩霞的话,说她污蔑皇后娘娘,已经赐了她黄酒。圣恩浩荡,皇上念彩霞年幼,便赐了全尸,也不再追究她的家人。”善柔喜道:“皇上到底是顾及主子的,事事为您考虑周全,宫里若有谁还想借此兴风作浪,只怕也得先掂量掂量。”
不知为何,皇后却隐隐觉得忧心,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皇帝明面上虽然相信她,不再追查此事,可暗地里,他到底在想什么,她却半点头绪也没有。这事最终还是没清没楚的,皇帝心里,难免会存有疑虑吧。
而这疑虑,说不准哪天就膨胀了。
第75章 倚仗
连着数日的秋雨连绵,太后痹症疼得厉害,腿上胀痛难忍,便免了众人请安。皇后原打算躬身在太后榻前尽儿媳之孝,可太后习惯由娴妃伺候,故皇后只在寿康宫呆了半日,就被太后请回了长春宫。皇帝慈孝,每日早晚都必往寿康宫请安,太后有意撮合皇帝与娴妃,命娴妃亲自伺候皇帝喝茶净脸,见面三分情,慢慢的,娴妃便复有承宠。
一日黄昏,树枝光秃秃的在狂风里摇摆呼哧,满地枯枝落叶,被风吹得席卷飞扬。宫里还未烧地龙,海安哆嗦着将里外的门窗都关紧了,道:“天气真冷,保不准晚上要下雪粒子。”见青橙歪在炕上看书,身上盖着蜜合色花卉纹薄毯,问道:“主子,你冷不冷,奴婢去库房取些去年的银炭来。”
青橙抬起头,道:“我盖着毯子,倒不觉有多冷。去年的银炭怕是不多了,你叫人去内务府问问,何时才能有火龙,呆会子皇上来了,屋里冷冰冰的,可不好。”
海安应道:“奴婢才叫人去问过了,只说今年冬天来得早,进贡的银炭还没拨来,去年剩的一些,需供着寿康宫、养心殿和长春宫,再有嘉妃和愉贵人房里拨了些,旁的谁也没有。”顿了顿,又道:“皇上还未下旨烧火龙,内务府做不得主。”
青橙嗯了一声,道:“既然宫里人人都没有,咱们也不用着急,慢慢等着就是。”
尔绮在廊下指使着扫洒的宫人收拾地上的枯叶、败花,她穿着厚厚的墨色暗花直领棉服,嘴里哈着气,一顿指手画脚。远远儿瞧见宫人们簇拥着明黄身影逶迤而来,她心中欢喜,几步跳到青橙跟前,笑吟吟道:“主子,万岁爷来瞧您。”
青橙忙起身,望着镜子拢了拢鬓发,尔绮麻利的从桁架上取了件银狐轻裘斗篷将她裹了严实,方才出门。圣驾已行至庭中,见青橙迎了过来,便笑道:“大冷的天,你在屋里呆着便是。风里别站得太久,小心着寒。”
她屈膝请了安,皇帝将她捞在自己的怀里,攒住她的手道:“手都凉透了。”青橙才从屋里出来,确实冷得慌,她缩在皇帝的臂弯里,抬头暖暖一笑,道:“你自己的鼻子也吹红了。”吴书来瞧着此时此景,忙让仪从止了步,唯自己跟着进屋。海安已取了银炭来,放在火盆里,红艳艳的,烧得哔吱作响。
皇帝一愣,问:“怎么屋里冷沁沁的?”
尔绮快言快语道:“屋里整日都没烧火,自然冷沁沁的。内务府说外贡的银炭还没到,去年剩的,也只够供着几位主子宫里。咱们这点子炭,还是翊坤宫库房里的,幸而存得好,才没有受潮。便是如此,怕是也使不了两三日的。”她叽里咕噜的一股脑吐完,青橙眉心一皱,轻斥道:“知道你嘴皮子好,可别总在皇上跟前显摆。”
皇帝在翊坤宫素来宽厚,倒未计较。他沉吟片刻,道:“今年夏天多处洪涝,外头备的银炭都受了潮,柴火也贡得少,免不得要晚些时候方能烧地龙。”又转头朝吴书来吩咐道:“你去内务府走一趟,就说把养心殿日用的炭火拨出一半给翊坤宫使。”既是让他亲自出马,自然是要保密的意思,吴书来领了口谕,恭谨应了声“是”,便下去吩咐了。
宫女捧了茶点上前,皇帝却道:“去厨房里取些生肉来,要剁得碎碎的...嗯...若是有排骨就最好了。”青橙怔了怔,问:“要生肉做什么?”皇帝神神秘秘的一笑,道:“呆会子,你就知道了。”又朝外喊道:“把金毛提过来。”
有御前的宫人提着竹篮子入屋,篮子上盖着一块墨绿银丝苏绣缎子,皇帝朝篮子里指了指,道:“快点揭开,看看里头是什么!”青橙疑惑,朝皇帝笑道:“是什么好玩意儿,弄得如此神神叨叨的。”皇帝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保管你喜欢!”
不等青橙揭布,那里头的小东西已经自己探出头来,金黄色的皮毛,小小的身子,一对蓝色的小眼睛,黑黑的塌鼻子实在可爱极了。皇帝伸出手,那小东西就顺从的将爪子放到皇帝的掌心,用舌头柔柔的舔着指尖,就像喝奶的小婴儿似的。
皇帝道:“今儿朕去上驷院骑马,路过养狗处,这小东西恰好从门缝里钻出来,一路跟着朕到了养心殿。”
小东西很小很小,比皇帝的巴掌大不了多少,皇帝问:“你要不要抱抱?”青橙见小东西正望着她哈气,像个小人儿似的,颊边禁不住露出浅浅的梨涡。皇帝从篮子里抱出小东西,放在青橙怀里,又像逗弄幼儿似的抚了抚金黄的绒毛。小东西在青橙掌心左顾右盼,竟是一点也不害怕,它舔了舔青橙的掌心,又去舔皇帝的手指,不过半会功夫,俨然就成了翊坤宫的半个小主子。皇帝戏谑道:“小心它撒尿在你身上。”
青橙微微一笑,道:“不怕。”她明眸皓齿,笑的时候眼睛就像弯弯的一轮明月,熠熠生辉,似能照耀到人的心底里去。皇帝瞧她喜欢,越发高兴起来,道:“怎么还没拿生肉来?”
外头有宫人急急下去通传,过了一会,便有人端着两碟子碎肉进屋。青橙用银勺挑了些许肉沫放在小东西嘴巴边,立时便吃了个精光。
青橙禁不住笑道:“真有意思。”
皇帝笑道:“你给它取个名字吧。”青橙仔细瞧了瞧小东西的脸,道:“我在承德时见过狮子,跟它长得一模一样,不如就叫狮子吧。”皇帝见她郑重其事,忍不住噗嗤一笑,道:“这名字,可真够威风的。”
青橙扬眉道:“就是要威风才好嘛。”
皇帝道:“反正是给你的,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罢。”又挠了挠小东西的头,道:“狮子啊狮子,你可真要长得像只狮子那样威风才好啊。”小东西似乎听懂了皇帝的话,奶声奶气的连叫了三声“汪汪汪”,逗得青橙也跟着大笑起来。
两人逗弄了半响,才交予底下的宫人伺候。皇帝心细,特地从上驷院养狗处调来了两个小太监,专门侍养“狮子”。狮子也是极聪明的小东西,不仅机灵温顺,而且极为聪慧。没有人训练它,它也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皇帝在时,它就围着皇帝脚边转,皇帝要走了,它还跟着跑到了翊坤门。可青橙随口一喊,它就通了人性似的,惦着短腿往回跑。
自从养了狮子,庆云斋里明显热闹了许多。青橙也不似以往那般沉闷安静,无事时抱着狮子逗弄,带着它溜御花园,也极有趣儿。狮子养得再尊贵,毕竟也是狗,鼻子耳朵灵得很,每回圣驾才到宫街,狮子还在吃着骨头,就扭身往翊坤门跑去,打着滚儿在门口迎驾。皇帝远远瞧见,也总是乐不可支,什么烦心事都忘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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