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染坐在梁上,往旁边移了一下,然后晃了晃吊在半空的那只脚道:“你也可以上来!”
穆劭一偏头,想想也是,是以一翻身也上了梁,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梁上,各自靠着一根柱子。
“现下全城都在找她,白妈妈那里想必也并不安全,你预备要往哪里安置她?”
穆劭口中的这个她,毋庸置疑就是西梧公主夏丹丽,叶染和穆劭心照不宣。
九月初八那日,穆劭被架上红头马的时候,夏丹丽也才梳妆完毕,叶染和骆丰收遣进屋里的时候,她才将面纱和盖头戴好,被喜娘搀扶着在床边做好,只等着接亲的人来。
待喜娘都退出房间后,叶染和骆丰收从梁上落下来,夏丹丽只当是喜娘没有全部退出,并没有戒心,所以叶染很顺利就将她一掌劈晕,由骆丰收扛着从后窗离开。
原本以为不用多久就会有追兵上来,可是这一路上都十分太平,那个时候叶染就在纳闷,直至他们把人扛到振武侯府门口时,被一支冷箭指引将人安置在画澜坊,她才意识到背后有人在帮她。
而这个人,除了穆劭,不做其他人想。
她原计划是先在振武侯府暂时安置,当日便趁夜将人送出京都,由骆丰收带至晋城安顿,可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早在她动手之前皇帝就在安定王府和振武侯府门口都安置了眼线,若不是那支冷箭的指引,只怕她还没进门就会被缉拿。
现在全城戒严,挨家挨户的搜查夏丹丽的下落,即便是画澜坊,也只是一时的安全,必须要想办法先将她送出京都,叶染才能真正安心。
“你问的正是我所担忧的,毕竟不能真杀了她,你有什么法子就说!”叶染道。
穆劭笑得满眼促狭:“你劫了我的新娘,害得我大婚都没能举行,到是来问我讨法子,这是什么道理?!”
叶染将在最后一点桂花饼塞进嘴里,冷冷的抬眼看了一眼穆劭,然后猛地倾身向他身上扑去,单手撑着他身后的柱子,另一只手用力的掐住他的脸颊,看着穆劭的眼神充满戾气。
“你当真想完成那个劳什子大婚?!”
尽管脸颊被掐的生疼,可穆劭望着为此暴怒的叶染,眼中却满满的笑意。
他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着道:“阿染,你这么急做什么?若是想要轻薄我,这里可算不上是个舒服的地方,我们可以到房中去!”
叶染用力甩开他的脸,穆劭本以为她就此作罢,才动了动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肩窝里却猝不及防的传来一阵痛感。
叶染正趴在他身上,将脸埋进他的肩窝,一口小白牙狠狠的咬着他的皮肉,穆劭单手锢住叶染的后脑,另一只手轻轻的揽着她的腰,即便是疼,他也没有哼一下。
半晌,叶染才松口,然后抬头看着穆劭,手指用力的戳过自己留下血红牙印的位置,恶狠狠的说:“不许肖想别人!”
穆劭轻轻摩挲着她脑后如瀑般披散的头发,长长的呼了口气,渐渐的,他脸上浮上了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
“我有地方安置夏丹丽,只是,她的装束太过惹眼,不便于转移,你若能说服她配合我们易容,那么,一切便没有什么问题了。”穆劭道。
叶染想了想,烦躁的抓了抓头皮:“别的都好说,只是她那面纱麻烦。”
穆劭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叶染隆起的眉心上道:“别总是皱眉,你还是眉目舒展些,看着才喜庆。”
叶染心里挂着事,没心思和他打情骂俏,挥开他的手,直愣愣的看着他。
“好吧!我给你说说元一最近带回来的消息吧!”说完他从袖袋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到了叶染面前。
叶染狐疑的看了看他,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从他手里接过书信打开。
穆劭等着叶染看完信才缓缓开口:“这夏丹丽并不是正经的西梧公主,以她的身世来说,即便是这次和亲不成,西梧也抓不出我们的错处来,而且看这个样子,夏丹丽也未必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和亲的,多半也是身不由己,若是你利用这一点来劝解她,将她争取到我们这一边,后面的事就会顺利很多。”
叶染点了点头,将书信折好重新递回给穆劭,然后边准备翻身落地,却被穆劭一把又拽回他怀里。
“这么多日没见,你讨了法子就要走,未免显得过于没有良心!”穆劭故作幽怨的说。
叶染伸手在他后腰扭了一把,咬牙道:“有正事,别闹!”
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穆劭无力又自嘲的笑了起来。
叶染几乎马不停蹄的又去了画澜坊,而这时,夏丹丽已经乖乖的吃完了饭,就在画澜坊后院的那间屋子里呆呆的坐着,骆丰收翘着脚坐在门外的长等上守着。
“你不是走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一日不见我,如隔三秋么?!”骆丰收见了叶染立马起身,嬉皮笑脸的道。
“滚远点!”叶染没有好脸色,冷幽幽的这么说,可是骆丰收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并不在意,仍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过倒还是依言退远了几步,能守着那间屋子,却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叶染一踹门走了进去,踹门的声音将夏丹丽吓得打了一个激灵,警惕道:“谁?!”
“我!”叶染应着话的同时已经稳稳的坐在了夏丹丽的身边。
听到是叶染的声音,夏丹丽微微的定了定心神,鼓足勇气道:“叶姑娘,你我虽只一面之缘,可是我初次见你,便倍感亲切,你何以如此待我?!”
叶染挑眉,一副坦然和理所应当的样子答道:“穆劭是我的!”
夏丹丽立刻明白了,合着自己遭此劫难是当了别人的姻缘,不过她也是真的佩服叶染的胆气,这毕竟是两国联姻关系国本的婚姻,她就敢为了自己的儿女情长将联姻的新娘给劫了。
莫说是她这样身份的女子,面对至尊的皇权,不容质疑的皇命,即便是她这样的贵族之女,也没有反抗的勇气。
虽然现在她沦落至此,全是叶染一手造成,可心中对叶染的那份莫名的好感却愈发强烈。
“叶姑娘,你应当明白,我并无意与你争夺,只是我是战败国送来的和亲公主,这些事都并非我能做主,你即便是绑了我,亦或者是杀了我,只要两国君主对联姻的事势在必行,那么根本不费力,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个新的公主被送进苍域,那时你又当如何?”
叶染略一沉吟道:“只要不选中穆劭便可,若是依旧选中穆劭,便再绑了!”
夏丹丽轻笑一声道:“叶姑娘未免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只怕只这一次,贵国皇帝就会几倍十几倍的加大行宫的守卫,同样的办法,怕是没有办法实施第二次的。”
“你们西梧一共几个公主?!”叶染又问。
夏丹丽略一沉吟,而后道:“事实上我们国主膝下并无帝姬,我母亲是他的胞姐,准确来说,我只是他的外甥女。”
“按照我们西梧的祖制,我充其量也只能是个郡主,可因为我生父不详,众人视我为皇族的耻辱,是以再联姻之前,我不过就是一个没名没分,甚至连名字都不能计入宫谱的私生女。”
“这个公主的名头以及夏这个姓氏,都是在决定要来联姻之前封的。所以,其实即便西梧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公主,却并不缺能来苍域和亲的公主,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无碍!大不了在西梧通苍域的这条路上多几条冤魂罢了!”
叶染打家劫舍的惯了将生死之事挂在嘴上,可是听在夏丹丽的耳朵里,难免有了些凶残的印象。
夏丹丽胆战心惊的同时,叶染在肚子里组织好要和夏丹丽说的话。
“即是如此,你来和亲也是被迫的?!”
夏丹丽怯怯的点了点头,目光中尽是无奈和绝望。
“既如此,我将你劫了,你难道不应当谢我么?!”
叶染这么规规矩矩坐着久了就觉得哪里不得劲,抬起一条腿踩在椅子边上,将手肘放在膝头上,手里扯过夏丹丽众多小麻花辫中的一条开始把玩。
夏丹丽虽然对她把玩自己头发这种亲密的举动有些不习惯,但是以她现在的立场,倒也忍住没有从叶染手中抽回那根鞭子。
“我也不知道该谢你还是该怨你,因为大婚不管是否顺利完成,我终究还是那么一抹浮萍,不知前路在哪。”
她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叶染不劫她,她不知道自己和穆劭婚后会过怎样的日子,叶染劫了她,她一样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在哪。
“出了京都,我放你自由!”叶染斩钉截铁的道。
“前提条件呢?!”夏丹丽也不是愚笨的人,知道叶染放她必定是有条件的。
“你换掉西梧装束,先随我去一个地方,我们会想办法将你安全转移,至此之后,再不要出现在京都,也不要回西梧,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换掉西梧装束,意味着要去掉面纱抛头露面,夏丹丽自小生在西梧长在西梧,除了贴身照顾她的侍女和母亲之外,还没有人看过她的全貌,现在冷不丁的要求她去掉面纱,在一群陌生人面前露脸,她还真有些瑟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