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白月光 (Miang)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Miang
- 入库:04.11
谁知福昌公主却只是瞪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你?笨手笨脚的,能做什么!”
被呵斥一声后,秦元君只好不甘地低下了头。
她的心底,颇有些不满:先前福昌公主想约齐小公子去梅园,朱嫣失手了,最终还是她当真将齐小公子请出来了。怎么到如今,殿下还觉得她笨手笨脚呢?这可真是太不公了!
她咬着唇角站在珠帘外头,恨恨用余光瞥了一眼朱嫣;不过朱嫣倒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未几时,谨姑姑便来请福昌公主出门了。岐阳宫的两位主子皆穿戴好了礼服,相继上了銮舆,领着太监宫婢,朝天庙浩浩荡荡而去了。
天庙临着皇宫,亦为前朝所建,为李氏皇族祭祀列祖列宗、寰宇诸神之所,亦是祈求五谷丰登、风调雨顺之地。祭天之日,群臣百官列于九层玉坛之上,京中百姓也会纷涌而至,叩谢天恩。
朱嫣随着福昌公主,上了天庙东侧的丹朱楼。放眼望去,便见得九进九门的天庙立于秋日寰宇之下,巍峨耸立,叫人心生敬畏;琉璃绿瓦焜焜煌煌,灿若流辉。玉坛之下,是羽卫森严,午阶生光。又见三殿徐敞,五门渐开,群臣百官正拾阶而上,人如一只只蚂蚁,小而漆黑,个个都瞧不清脸。
丹朱楼上的风吹得朱嫣微微眯起了眼,她将视野掠过那些芝麻粒大小的臣官们,逡巡搜着自己的父亲兄长。还未等她瞧见自己的家人位列何处,福昌公主的催促声便传来了:“嫣儿,还不快趁现在去?一会儿,可就和齐知扬说不上话了!”
朱嫣回过神,瞧见福昌公主给自己使了个眼色。
朱嫣小声道:“那娘娘那儿……”
“我便说你身子不适,叫采芝陪你去找大夫了。”福昌公主飞快道,“但你得在祭礼开始之前回来,在母后跟前露个面。”
“嫣儿明白。”朱嫣低身一礼,提了裙摆,转身下了丹朱楼的台阶。
待她下了丹朱楼,却并未去寻齐家的小公子,而是转身便朝祭祀者所栖的斋宫行去。天庙上人潮涌涌,无人注意到一名大臣之女匆匆行过此处。
斋宫临近天庙,被一片碧绿的梧桐林所环绕,外拱圆墙,内修方殿,乃祭祀者在礼开前休息更衣之所,守备森严,由手持枪矛的锁甲羽卫把守去路。
此时此刻,斋宫前栽满高树的白玉长阶上,出现了朱嫣的人影。
“来者何人?”羽卫凝神,立时将她拦住,“斋宫要地,若无陛下谕旨,不可踏入!”
朱嫣见得此情此景,知悉自己是绝对闯不进去的。于是,她深呼一口气,朝着前方喊道:“李—络!李络!”
她的声音尖尖细细的,将羽卫们都吓了一跳。
“大、大胆!”拦住她的羽卫面色一变,“直呼五殿下名讳,这可是大不敬!”
谁知,面前这美艳的少女非但没有被他的威胁所吓到,反而愈发放肆了:“厚—脸皮——”
听到她的称呼,诸羽卫纷纷吓得面色发青,手忙脚乱地上来束住她的四肢,又想叫她闭嘴。
“好大的胆子!竟敢冒犯五殿下!你是何人?此乃不敬皇室之罪!”
“五殿下定会将你投入牢狱之中!”
“不得冒犯五殿下!”
一忽儿的功夫,他们便将朱嫣的双手反绑了起来。可饶是如此,几名羽卫依旧面色发白,心有余悸——面前这少女如此冒犯五殿下,若是五殿下生了气,要判他们一个失职,这里的所有人便全都要丢了饭碗!若是倒霉些,恐怕性命也不保!
可朱嫣却仍不安分,又张开了口。眼看着她又要喊出那句“厚脸皮”,几名羽卫险些跪下来喊姑奶奶。
别喊了!别喊了!你是有几个脑袋够砍,还是有几条命能塞给阎王?竟如此不怕死!
就在这时,斋宫的门扇开了。
众羽卫倒吸一口气,暗地里求着王母娘娘观音菩萨。
五殿下定然是听见这少女的话了,这才推门出来瞧个究竟。只要是个王族,无人能容忍自己被冒犯至此。面前这美貌少女,恐怕凶多吉少了!
诸羽卫正这样想着,却听李络疑惑道:“嫣儿?这是怎么了?”顿一顿,又吩咐说,“将她放开。”
七手八脚绑着朱嫣的羽卫们:……?
第51章 勾陈
听得五殿下吩咐, 羽卫们纷纷松开了手,但仍旧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为首的羽卫道:“殿下, 此女擅闯斋宫, 又冒犯于您。若不然,咱们还是将她捆了押送至狱中。……再怎么说, 冲撞皇室乃是大罪, 更何况您还是祭神之人!”
李络却道:“不必了,她不是旁人。”
伴着一阵脚步,五皇子的身影显露在众人前。他着一袭石青底卷云纹礼服, 挺括的襟领与袖边俱缀了一圈赤朱色;又因是祭神之人,他的双掌俱戴漆色手套, 饰以珠玉流苏;腰间袍摆, 垂落金穗若干, 犹如日光下照。
这一身装束不仅庄重,更有几分天神一般滋味。朱嫣乍然瞧见他衣领之上清冷的容色, 轻轻一愣, 只觉得自己似瞧见了立在寒宫之中的仙人。
好一阵子, 她才回了神, 想起自己来斋宫的正事了。她一提裙摆,急匆匆往前走,顺道将尊贵的五殿下给拽上了:“五殿下,快进去看看你的勾陈宝剑是否安好!姑姑怕是在那双宝剑上动了手脚。”
她拉扯着李络向前走,人到了门槛前,却忽然扯不动了。无论她怎么用力, 李络都如一棵生了根的大树似的,在原地分毫不动。
“你站在那儿做什么呢?快呀,祭天大典就要开始了。”朱嫣心里干着急,一扭头,却瞧见李络站在她身后,面色有些沉沉的,琥珀似的眸光正落在她面孔上。
“你瞧我…做什么?”她有些不自在,侧开视线。
“嫣儿,你是不是忘了在守心塔上答应我的话?”他道。
“……什么话?”她还真想不起来自己答应了李络什么。
李络慢慢地挑眉,道:“你答应过我,不再卷进这些明争暗斗的事情里来。贵妃欲如何,皇后欲如何,你都不会再插手。怎么今日,你坏了自己的承诺了?”
朱嫣闻言,略略愣住。
李络…似乎是说过这样的话。可她真的有答应么?
“我…”她目光闪烁,低声道,“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可知道,皇后姑姑在祭神要用的勾陈宝剑上动了手脚,想要你在群臣百官面前出丑,以此证明是老祖宗认为你不够资格担任祭神者。若非我特意来通风报信,你今日势必要沦为举国的笑柄!”
她的话,叫李络不知当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只慢慢地摇头。
比起沦为举国的笑柄,他更怕朱嫣因通风报信一事被朱皇后猜忌。朱皇后此人,多疑而心狠;若是她哪一日怀疑上了朱嫣,定不会给她好下场。
嫣儿明明是最懂世情冷暖、最知趋利避害的人,为何偏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从前说过的,人活在宫里,就该厚颜无耻、铁石心肠一些;老老实实做壁上观,不去出头,方才能安稳长久地活下去。可她现在,怎么全然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了?
“罢了,罢了。”李络踏进了斋宫的门槛,道,“我不能辜负你一番好意。”
斋宫内一片寂静,朱红牗窗紧合。赤色帘帷下,祭神所用的祈神面具与勾陈宝剑正端端正正地摆在锦桌上。那面具是金漆青底的,用朱砂笔勾勒出五官眉眼,点两片眉,与神仙偶塑颇有相似之处,乃是御神匠人之手笔。而这双勾陈宝剑,则是传了数代的祭神之剑,分为一雌一雄,各自系一道宝玉流苏。
李络走到锦桌前,仔细打量这两柄剑,道:“我先前已用过这柄剑,并无异样之处。父皇虽料到了朱后定不会就此放弃,但也猜不到她会动怎样的手脚。”
朱嫣皱着眉,弯腰凝神去看。这勾陈宝剑乃是传国之剑,非皇室最尊贵者不得触碰,她也不敢擅自伸手,怕惹了皇族先灵动怒,只能一点点地去瞧。
忽而间,李络像是发现了什么,取过宝剑捧在手心。
“怎么了?”朱嫣探头去看。但李络将剑举得有些高了,她得踮着脚尖一跳一跳地去瞧。
李络见她在旁边跳个不停,便将剑放至她面前,喃喃道:“先前我未曾注意到,这剑柄与剑身衔接之处,有一道红胶。本以为是宝剑年久不易保存,特涂此胶以凝固剑身。莫非……”
说罢了,他将剑凑近了烛火,上下翻动,以焰芯熏融。
“你你你你做什么!”朱嫣吓了一跳,连忙七手八脚地去拦,“这可是传国宝剑!要是烧坏了,今天你怎么祭神?别说你们李氏的祖宗生气了,连我都得被你气死!”
可李络却没回答,只是凝神喃喃道:“你瞧。”
朱嫣闻言,喉中话戛然而止。她定睛望去,却见蜡烛的火芯倏然舒卷,舔上沟槽之中的红胶。那原本冷凝的胶水竟顷刻化开,沿着剑身上的纹路向下淌去;滴滴缕缕,宛如泣血!
朱嫣倒吸一口气。
若是这一幕在祭天大典上发生了,定会引来百官惊怒。勾陈宝剑泣血,这岂止是祭神者无格,这更是大不吉之兆,乃是国祚当凶的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