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继续盯着,不要暴露。”
“是。”
想来, 温尚书是准备在上元节搞事了。
沈穆心情复杂, 叹息一声。
上元节他已准备好,结束之后就带着念念出宫去玩,两个人悄悄跑出去,谁也不告诉。
现在肯定黄了。
这温尚书, 死一万次也不够。
沈穆心情很不好。
与柳念絮说后, 柳念絮却没他这些伤春悲秋的心思, 十分犀利地分析出问题关键,直接问他:“他是不是准备刺杀你?”
“那能把我爹扯进去吗?”
她眉目锋利, 眼中似有金戈铁马。
沈穆幽幽叹口气, “法子是有的……但是念念, 你没发现, 我不高兴吗?”
他哀怨地看着柳念絮。
“发现了。”柳念絮笑着抿唇,眉眼间的冷厉消融,一片春暖花开,“等他死了,你想去哪儿玩我都陪你,人生那么长,何必执着于一个上元节?”
她笑容甜美温柔,拉住沈穆的手撒娇:“哎呀,你快别生气了,帮我想想法子。”
沈穆轻叹口气,反握住她的手:“栽赃陷害,不外乎人证物证两件,只要铁证如山,哪怕他百般辩解也无用。若说人证,只要事发之后收买温尚书便可,我们要操心的便是物证。”
沈穆低声道:“我们要引诱温尚书给他送一封信。”
将来,这封信就是柳大人做同谋的证据。
“送信……”柳念絮慢慢眨眼,笑起来,“我可以模仿我爹的字迹,一模一样,□□无缝。若是我爹给温尚书写信传达指令,想来更铁证如山。”
沈穆很吃惊:“你还有这手?”
真是不可思议,到底还有什么是念念不会的?
柳念絮轻哼一声:“我会的多了去了。只是我爹与人通信有个习惯,总会在末尾盖上他的印章,这印章是吏部发的,我手中没有,只怕造的不真。”
“这个简单。”沈穆随意道,“吏部位官员做官袍官印时,会有多余的存档,我去拿来就好。”
做人上司的,就只有这点好处。
想陷害人的时候,一切都能手到擒来,不需要因为一些细节为难。
柳念絮深深叹口气,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权势的力量。
若换了以前的她,纵有千般手段,但被柳家人按在内宅当中,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她以前就没法子对付柳大人吗?她有无数主意,只是这些主意都没有实现的土壤。
忽如其来的叹息,引得沈穆注视,沈穆微微蹙眉:“怎么了?”
“没事!”柳念絮将脸压在他手臂上,娇气道:“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啊。”
“你怎么突然这样?”沈穆不太明白,念念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不高兴了?”
“没有。”柳念絮搂着他的手臂,慢吞吞道,“只是觉得,幸好遇见了你,不然我该怎么办呢?”
“你知道就好。”
“你脸皮真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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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节,天上一轮圆月清亮亮的挂在天空中,人间热闹喧嚣,一片太平盛世。按照往年的习俗,皇帝要去城楼上,和百姓们共度佳节,但今年他自觉身子不舒坦,将差事交给了太子。
沈穆踏上城楼,将目光落在随行官员身上,淡淡道:“温尚书,你掌管礼部,来孤身边站着,若孤出了错,也好提点一二。”
温尚书心中忐忑不安,慢慢凑过去,“太子殿下聪慧过人,自然不会有错。”
这么多官员 ,太子偏偏点了他这是巧合吗?
莫非是……太子已察觉自己的算计?
温尚书背上出了层层冷汗。
可此刻叫停已是晚了 ,只好背水一战。
赢,滔天富贵唾手可得;输,不过是个死。若叫沈穆登基,温家是一定要死的,不管怎么说,都不亏。
温尚书暗暗给自己打气。
沈穆却只按部就班地走流程,脸上温和疏离的笑容,一如往常,不见分毫异常。
戌时三刻,夜深,花灯照出一片明亮 ,数十个身着夜行衣的人慢慢靠近城楼,戍守的禁卫军不知为何撤了大半,而沈穆依旧笑着,一无所觉。
温尚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余光瞥见悄悄爬上城楼的黑衣人,慢慢后退两步。
沈穆回头,轻笑道:“温尚书跑什么?”
骨节分明的长指攥住温尚书的衣领,将他拉回自己身边。
一声令下——
“捉拿乱臣贼子,如有违抗者,就地格杀!”相撞
话音落,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上百侍卫,皆乃精锐,手持重兵,肃杀之气满天。
那些个刺客,在他们手里,没能挣扎够一刻钟时间,便挨个被捆了起来,排成一排跪在地上。
城楼上的骚乱解决的太快,夜色太黑,楼下的百姓甚至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得一阵兵器相撞的声音。
沈穆回头对着满城百姓道:“今夜到此为止吧。”
转身领着人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当中,皇帝早已带着另外几个儿子等在那处,神采奕奕,脸色阴冷,看不出丝毫“身体不适”。
温尚书当即就懵了,还有什么不懂的。原来人家早已识破自己的计策,如今不过是一场算计好的“引蛇出洞”。
皇帝气坏了,好半天才找到声音说话,“好,好一个礼部尚书,刺杀太子……朕、朕杀了你。”
他是真的生了怒。沈穆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一生未曾舍得动过他半根手指,这孩子小时候最调皮的时候,对别的皇子上戒尺,对他亦只舍得朝屁股上拍两巴掌。
如今,他看重了一辈子的宠臣,想要沈穆的性命。
自打知道这个消息,皇帝心里便未曾平静过。到今日真的事发,他都无法心平气和说话。
沈穆叹口气,劝道:“父皇息怒,还得审。”
他语气平静:“温尚书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都知道,愚钝平庸,只能在礼部,背后若无人指使,他断然不敢做这种事。”
“儿臣已命人往温府去搜查,想来能查出一些证据。”
皇帝脸色冷沉:“给朕用刑,让他招出背后主使,招出自己的算计,否则就直接打死!”
第164章
温尚书和柳大人这样的寒门子弟不一样,他出身豪族大家, 自幼名师教导, 科举当官后身边幕僚甚多,这才平步青云做上尚书之位。
他这一生未曾经历过风霜, 比之寒门子弟格外愚鲁些, 也格外受不得苦。
两板子下去, 前所未有清醒的脑袋意会到太子殿下的意思,毫不犹豫将锅推出去。被他甩锅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子殿下的岳父大人柳太傅。
他吼出来的时候,满堂人脸色都奇奇怪怪的。
沈穆心下有些不解,看向皇帝:“父皇?”
皇帝冷笑一声:“攀咬柳爱卿?真是好大的胆子!”
“你恐怕不知道,柳爱卿早已将你谋逆的证据交予朕, 否则你以为今日能如此顺利?”
沈穆顿了顿,压下心中的惊讶。
“柳爱卿禀告朕,说你有意污蔑于他,甚至还伪造了文书和信件在家中,是不是?”
“可惜你却不知道, 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中,全都告诉了朕!”皇帝道,“你最好说清楚, 背后主使是谁?”
“是谁让你刺杀朕和太子,又是谁让你污蔑柳爱卿?”
温尚书心中一惊。
怎么……怎么会这样?此事如今紧密, 从未对柳大人露出半点口风,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不仅知道了, 还能向陛下高密?
这根本不可能!
哪怕柳大人真的投靠太子,与他和燕王为敌,这件事也不可能发生!
根本就一无所知的事情,怎么可能举报?
沈穆心中的惊讶半点不比他少。
这位柳大人当真是好手段,轻而易举转变局面。他和念念准备许久的证据,在此刻全都化为泡影,而他自己不过是忠心耿耿地向皇帝告密,真真正正一个忠直臣子。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书信的事情?
沈穆手指微微弯曲,心中思索着。
皇帝的目光掠过来,低道:“穆儿,你在想什么?”
沈穆淡淡一笑:“只是有些好奇,柳大人怎么知道的此事?”
“儿臣有儿臣的路子,会知道此事并不奇怪。可柳大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臣子,和温尚书同朝为官走的近了几分,怎么就敢断言温尚书有谋逆之心?”
神态平静。
像是真的在好奇这件事。
皇帝随口道:“此事你不知道,朕却一清二楚。当日温尚书去柳府做客,便是找柳爱卿商议此事,被柳爱卿断然拒绝后回府。柳爱卿觉得凭他的性情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便来找了朕。”
“父皇不曾与儿臣说过。”沈穆轻轻一笑,“倒是枉费儿臣白白查探许久,真是费心又费力。”
温尚书去柳家……
那已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难怪当日自己找父皇禀告温尚书谋逆之事,父皇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很平静地布置了今日的计策。原来是早有准备,就盼着这日呢!
沈穆垂眸不语。
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
这位柳大人果真不是池中物,那时就能断言温尚书会谋逆,甚至猜到他和念念会趁机下手,于是先下手为强,让皇帝知道此事的确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