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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第一美人 (发达的泪腺)


  周述安给慕少卿使了个眼神,“回大理寺狱,快。”慕少卿点头。
  半个时辰后,宣政殿的大门缓缓打开,沈文祁在百官的注视下缓缓走来。
  回想一下沈家女的容貌,便能猜出沈文祁当年惹了多少长安小娘子倾心,说是貌比潘安不为过。
  灰色的囚服破旧不堪,十个月的牢狱之刑,令他双鬓全白,曾经意气风发的双眼也变得疲惫又浑浊。
  昔日的风采,早已不在。
  可唯独那一身风骨没变。
  他走进大殿之中的模样,十年如一日。
  忠肝义胆,未曾改变。
  他跪与大殿中央,挺直了背脊,缓缓道:“罪臣沈文祁拜见陛下。”
  成元帝眸光微凛,用手指点了点膝盖,半晌才道:“起来吧。”
  “谢陛下。”
  “眼下豫东、鲁西、冀南苏北等地洪水横流,南北漕运彻底瘫痪,你有何看法?”说罢,成元帝将手里的快报和折子递给了内侍,“拿给他看。”
  成元帝的话说到无比自然,好似沈文祁还是往日的云阳侯一般。
  大致的情况太子已然详细说过,但沈文祁仍是仔细又看了一遍。
  四周的呼吸声都好似凝固了。
  须臾,沈文祁抬头道:“回禀陛下,若想治水,还是要以堤防为先务,不过或疏、或蓄、或泄却要因地制宜,依罪臣拙见,这水患如此严峻,还有一重要问题。”
  沈文祁重重地咳嗽了几声,道:“再怎么修建堤防,也是治标不治本,因为其根本,不在堤防,而在沙。只有阻止泥沙下行,才是治河之本。”
  “心中已有了决策?”
  “是。”沈文祁道。
  成元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灾情紧急,朕命你为河防使,明日启程,早些归来。”
  “臣领旨。”
  瞧瞧这话,河防使,并没有代理二字。
  李棣不停地吞咽地唾沫。
  太常丞又道:“陛下!去年城西渠决口,漕运受堵,庄稼被淹,若是再有一次……”
  “够了!”成元帝打断了他的话,不紧不慢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成的事不必再劝,过去的事也勿在追究。
  “陛下!”许柏林也道。
  “陛下这与礼不合。”礼部侍郎道。
  成元帝用手指头戳了戳那两本书,咬牙道:“你给朕写出个河防全览,朕把这河防使给你做!”
  礼部侍郎颔首道:“陛下息怒。”
  一声散朝,群臣恍然大悟,沈家,砧板上的那条将死之鱼。
  活过来了。


第93章 (微修)
  散朝之后,成元帝将沈文祁、长平侯以及吏部尚书单独叫去了听政殿,估摸是要商议此番公干要带多少兵马和钱粮。
  百官看着沈文祁的背影,不禁唏嘘万分。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瞧——
  礼部侍郎姚文君一边下石阶,一边道:“为官十四载,从没见过这阵仗,谁能想到,这总治河防使的人选居然落在了沈文祁身上,”
  大晋的总治河防使一职,在京中权利虽然不大,却也是实打实的正四品官员。
  兵部侍郎韩愈耸了耸肩膀,低声道:“今儿真真算是涨见识了。”
  一听这话,礼部侍郎掰起手指头在那数,“太子殿下,御史台洪承,京兆尹陆宴,大理寺卿周述安,兵部尚书郑永,刑部尚书姚斌,户部侍郎随钰,京兆少尹孙旭,代理少尹孟、孟惟,还有陆烨陆庭……哦对对,险些忘了,还有长平小侯爷,让我想想还有谁……”
  “别想了,那么多人,你查的完吗?便是你我,不也站出去了吗?”
  “周述安话音儿一落,我身前身后右移了大半,我总不能一个人在那儿杵着吧。”姚文君深吸了一口气,“这什么章程啊,他沈文祁在狱里修炼了什么功夫不成?”
  韩愈朝李棣和六皇子的方向瞥了一眼,淡淡道:“我只知道,今夜注定是有人难眠了。”
  ……
  许皇后听完小太监的耳语,那张高傲冷静的娇颜到底是撑不住了,左手抠着四方椅的边沿,深吸了两口气。
  半晌过后,六皇子跨进了安华殿。
  他双手背后,来回踱步,忽然气笑了一声,道:“母后是没看见太子的表情,真真是得意啊,今日之后,只怕大半个朝堂都要倒向东宫了……”
  “收手吧,别争了。”许皇后抿了一口茶水道。
  六皇子一愣。
  “到年底前。”许皇后抬眼道:“顺势而为,避其锋芒,再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母后这是何意?”
  许皇后起身在六皇子身边耳语了一番,六皇子双眸瞪圆,大喊一声:“母后!这若是败了……”
  许皇后道:“烨儿,从葛天师被问斩,孟家被抄家开始,你已失去了天时地利,今日你又失了人心,就已经败了。诸国来朝之日,是你最后一个机会。”
  ——
  黄昏时分,乌云散去,赤红色的光辉映在房檐之上。车轮轧轧声戛然而止,沈文祁在苏珩的陪同下,缓缓下了马车。
  眼瞧着他的两个女儿和幺子就在自己面前。
  只一眼,整个人仿佛定住了一般,耳鸣盖过了飒飒的风声。
  沈姌和沈甄唤了一声阿耶。
  沈泓提着小腿就跑了过去,拉住了沈文祁的手。
  “阿耶,泓儿想你。”
  沈文祁低头看着自己的幺子,苦涩堵喉间,仿佛无法言语。
  一年了,连他都长高了。
  沈文祁低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嗯……阿耶回来了。”
  沈姌走过去,道:“快进府吧。”
  为了去身上的晦气,沈甄将火盆摆到了沈文祁跟前儿,跨过去后,便进了内院。
  起初沈甄还不懂陆宴为何一定要置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给她,直到今日,她才明白了其中用意。
  房嬷嬷做了十道菜,一家人时隔一年,总算是坐下来能好好吃个饭了。
  沈甄拿起木箸,侧头看了一眼父亲,消瘦的下颔,发白的鬓角,看着看着,倏然红了眼角。
  沈甄轻声道:“阿耶为何不许我去大理寺狱?”
  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子,沈文祁一清二楚,他柔声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去那种地方作甚?”
  见她还欲再说,沈文祁忙道:“好了,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先吃饭。”
  沈甄咬了咬唇,手执木箸,将鱼腹肉都夹到了父亲碗里,不一会儿,就摞起了小山尖。
  沈文祁瞧着面前的碗,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
  他在弱冠之年便得了先帝提拔,此后仕途不断升迁,可谓是平步青霄,直至锒铛入狱,看着手上厚重的枷锁,他才明白,为何齐家二字要放在治国前面……
  他曾以为,这样的日子,再不会有了。
  沈文祁凝视着一旁的儿女,深邃双眸泛起了万分复杂的情绪,木箸滞于虎口,半晌未动。
  用过晚膳,沈文祁回屋同儿女说些话,谈话间,沈姌忽然打了个喷嚏,手腕轻抬,一圈淡淡的淤青,依稀可见。
  沈文祁眸色一暗,起身哑声道:“姌姌,你同我过来。”
  月儿高悬,银色的光影洒在了小院子里,晚风拂过,只剩墙角蛐蛐的叫声高高低低。
  沈文祁双眸掩面,俄顷,低声道:“姌姌,你同阿耶说句实话,李棣他……”
  沈姌拽过一个矮杌子,坐下,柔声细语道:“他只是不肯和离罢了,并没对我怎么样。”
  沈文祁无声地看着她,静静地审视着自己的大女儿,突然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是我的错,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嫁他。”
  “当初嫁到李家,是女儿自己点了头的,阿耶何必这样说?”
  沈文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恃才自傲,以为只要云阳侯府屹立不到,李棣便是有狼子野心,也会对她好一辈子,如今想想,真是越发可笑。
  一阵沉默后,沈姌话锋一转,道:“此番去豫东,阿耶打算去多久?”
  沈文祁一顿,道:“陛下给了我不少人手,长平侯也会同我一起过去,三万兵力,若是快的话,两个月,足矣。”
  沈姌点头:“那阿耶路上保重,沈家来日方长。”
  豫东灾情严重,成元帝命沈文祁尽快出发,翌日天刚一亮,沈文祁便收拾好了行囊,沈甄见自己的父亲翻身上马,不由再度红了眼睛。
  谡统领道:“沈大人,咱们该出发了。”
  沈文祁点头,“好。”
  沈甄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一把捉住了缰绳,踮脚道:“阿耶路上保重,务必平安归来。”
  沈文祁笑了一下,揉了下她的头,轻声道:“知道了。”
  看着小女儿这双清澈透亮的双眼,他想:沈家失去的,靠我这双手,再拼一次便是。
  等我回来,再不会叫你们受任何委屈。
  他夹紧马腹,扬长而去。
  沈甄看着自己年近半百的父亲渐渐远去,憋了一早的眼泪扑簌簌地便落了下来。
  安嬷嬷将她抱在怀里道:“别哭了,长平侯与大人一同前去,定会平安归来。”
  沈甄这边哭得泣不成声,另一边,陆宴的脸色可以用惨白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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