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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伦纯禧公主 完结+番外 (抱鲤)


  察哈尔略一思索容温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这扶雪好歹是被他们细细查过的人,身家还算干净,就算有古怪未来得及查清楚,大不了让人盯严实些便是,总比去土默特王府借个不知根底的人来照顾公主强。
  “依公主说的办。”察哈尔示意手下去带扶雪过来。
  话音落,颤着手虚着眼的老蒙医,终于摆好了自己的家伙什。
  蒙医诊病,不似汉医望闻问切那一套,简单得有些粗暴。
  老蒙医问过容温腹疼症状后,在她面前来回走了两圈,又伸手到她鼻前感知了一下她的呼吸,拖着悠长的蒙古调调下结论,“巴达干的问题。”
  “巴达干?这是何意。”容温会说蒙语,却不清楚老蒙医的意思。
  “蒙医以“赫依”、“希拉”、“巴达干”三根的关系来区分人的病痛。”察哈尔解释道,“巴达干主要为寒性病症。公主,可是你昨日在外面受了凉?”
  容温想了想自己穿着湿衣服,在阴冷的莲台里藏了大半日,觉得八九不离十了,正欲点头附和,老蒙医便悠然打断,“受凉只是个引子,主要还是她避子药服多了,气血不通,寒气愈盛。”


第64章
  避子药。
  容温惊怒不已, 她与班第都未有过夫妻之实,何谈避子药。这药,摆明了是着了别人算计。
  是谁?
  容温小腹犹如利刃绞刺, 大颗冷汗随之滚落而下, 面如白纸,思绪一片混沌。
  脑中模糊的猜测, 全被疼痛驱散。
  事关郡王府子嗣传承, 忠心耿耿的察哈尔亦是气愤暴躁难忍。
  无他原因,实在是这些年, 郡王府的子嗣着实艰难了些。
  郡王府这一支,多罗郡王无子,鄂齐尔倒是养活了七个儿子, 最小的多尔济也已十三四岁。
  但迄今为止, 这七子都未给郡王府里添上一个正经孙辈。
  如今的郡王府中,只有个帐中女奴所出的,见不得光的遗腹子大格格。
  且这大格格的生父, 至今成谜。
  谁也说不清,她到底是嫡长子达来的血脉,还是庶二子嘎鲁的, 更或者是其他草原贵族的。
  念及那些龌蹉往事,察哈尔脸色越发难看,大声咒骂一句, 一把拽过悠悠然哼着蒙古长调的老蒙医, 疾言厉色逼问, “可有得治?”
  “凶什么凶,有本事你来治,你来啊!”老蒙医捏了块窄而长,似木非木的漆黑器物重拍在察哈尔手上,夺回自己的领子。等气顺了,才不情不愿说起病情。
  “她这寒症乃是药物所致,较之寻常病症更为厉害。好在她用药的日子短浅,且发现及时。我看啊,她这番受凉引出了体内潜藏病气,倒算是因祸得福了。否则变成沉疴痼疾,那才叫棘手。”
  “闲话莫说。”察哈尔见靠在容温双目虚弱半阖,吓得心头狂跳,连声催促,“快些用药,这人都要疼晕过去了。”
  “用药?”老蒙医发出不可思议的嗤笑,“这姑娘看着不是蒙古人,不通蒙医规矩也就罢了。你个土生土长的汉子,难道也不知晓?咱蒙医出了名的用药少,寒病多以器物抗治。”
  蒙古人倚靠游牧狩猎而活,居所寒凉,外加战乱频发,与之相关的寒病、骨折、跌伤等疾病皆属常事。
  是以,蒙医在常见病痛中,摸索出了不少独门诊治的法子,譬如放血、针刺、灸疗、木臼、敲击、震脑等。
  察哈尔自然是知晓器物抗治的,可他不敢贸然让老蒙医把这些堪称生猛的症疗法子,用在弱质纤纤的公主身上。
  要知道,许多走南闯北、身强力壮的关内行商病倒在蒙古,都不一定受得住蒙医奇特的症疗法子,最后只能一命呜呼。
  “不准用器物。”察哈尔坚持让老蒙医先用药稳住容温病情,并且特别叮嘱,不许下猛药,稳妥为主。
  老蒙医行医半生,很是不乐意有人对自己的诊治方法指手画脚,嘟囔道,“她寒症严重,光靠用药这病何时才治得好。我把话放在这里,她若生不出孩子全怪你!”
  “……”察哈尔握拳,强忍住掐死老蒙医的冲动,把人弄到西厢房去配药,这才沉声向容温解释,“公主莫急,先用这老头的药止疼,属下这去土默特王府找老福晋借汉医。”
  容温闻言,虚弱抬眼否定,“此事……此事不宜声张,更不必传给额驸。”
  有规矩在,凡是尚公主的额驸,想迎偏房纳妾,都需得公主首肯方可。
  容温被下药之事,不仅于班第子嗣有碍,幕后黑手更甚是可恶,必须惩处。
  察哈尔叹气,“如此大事,属下做不得主,还是得请示台吉。”言下之意,便是婉拒了容温的吩咐。
  容温看出察哈尔的为难,勉力抬手朝他身后虚指。
  察哈尔顺势望去。
  刚一脚踏进门的扶雪,冷不丁被察哈尔蹙眉审视,面色一窒,迷茫的把眼挪到容温身上。
  容温对她略略一点头,扶雪怔忡一瞬后,很快冷静下来。
  她到容温身边日子浅,算不上交心的主仆,好在她是一步步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已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
  想起来的路上,侍卫对她那番敲打叮嘱,以及方才进门时听见的那几句对话,扶雪镇定自若对察哈尔道。
  “将军请听奴才一言,大长公主与老福晋都是过了五十五寿辰的人,而大清入关至今尚不足五十年。
  算起来,这二位定是在草原上长到半大,才随清军入关,居于旧都盛京的,根本称不上在关内长成。那府邸里,八成是没有预备汉医的。”
  “如今外面兵荒马乱,将军想在鱼龙混杂的蒙古城池里,另寻一位医术高超的汉医怕是不容易;再有,在未查出对公主下药的幕后真凶前。谁能确定,新寻来的汉医,并非此真凶为‘一计不成再施一计’准备的后手。”
  “眼下形式混乱,将军就算告知在西城门领兵守城的额驸,也不过徒劳分他心罢了,别无他用。战场凶险,刀剑无眼,将军应比奴才更清楚。就按公主的意思,等时机合适,让她亲自对额驸讲明一切吧。毕竟,他们才是至亲夫妻。”
  扶雪揣度着容温的心思,一席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谓思虑周全,稳妥细致。
  她也不贪功不自得,言明容温意思过后,便低眉顺眼上前伺候容温了,端茶擦汗,柔声宽慰。
  察哈尔复杂望向这对主仆,良久没吭声。
  最后才对容温郑重一点头,“公主好生养病,一切交由属下安排。”
  容温微一颔首,知道他是被说服了。
  临走前,察哈尔目光不自觉,多往扶雪身上看了一眼。
  这姑娘谨小慎微的模样与方才的伶牙俐齿简直判若两人。
  -
  容温这个病,养得还算清闲。
  老蒙医虽嘴上吵闹着器物诊疗才是其长处,但用药方面也不差。一副药下去,容温腹疼便歇了,只手脚总是冰凉,浑身乏力打不起精神。
  所以,除了每日定时听侍卫回禀西城门前线的消息及班第是否安妥,其余空闲,容温多半是搬把榆木圈椅,在这座二进小宅子的院子里发呆、看书、晒太阳。
  如此,时间一晃便过了两日。
  期间樱晓醒了,容温倦怠得很,打不起精神去面旧人、伤旧事,暂且没见她。
  这日午后,容温用过午膳,照例捧了本书窝到院子里的榆木圈椅上。
  草原六月的阳光,似打铁炉子里浇不灭的火球,灼人得紧。
  好在隔壁人家探出头的那棵将将过了花期的老青檀树,枝繁叶茂,给她们这小院子也遮出一角阴凉,伴着午后穿堂热风,容温昏昏欲睡。
  一片迷蒙中,似有什么东西落在颊边。
  容温只当是老青檀树的落叶,并未睁眼,直到诱人的食物香气扑鼻而来。
  睁眼,看清俯身冲她扬眉轻笑的魁梧男子后,眸瞳里似盛了整个归化城的明媚天光,清亮逼人。
  “你回来了,拿的是不是正大街的包子……”容温话未说完,忽然扯过摊在膝上那本书,猛地遮在自己脸上,只露出一双春|水澄净的眼。
  “遮什么,我都看见了,殿下颊边长了几颗痘。”班第被她这小动作逗得面上笑意不断放大,目光扫过她羞红的一双耳垂,故意欲言又止,“又不丑,还挺……”
  “挺什么?”容温追问,好奇又紧张。
  “挺……”班第猝不及防凑近,扯开容温盖在脸上那本地方志,把她左右各长了两颗痘的脸蛋儿完全暴露出来,满眼促狭道,“挺对称!”
  容温羞赧,满脸通红,抬脚踢他小腿。
  班第不为所动,顺在容温开口‘讨伐’他之前,把特地带回来的包子塞过去,“正大门包子铺的老板给西城门将士送的,你不是喜欢,趁热快吃。”
  他说罢,已自然而然牵起容温右手,小心翼翼揭开纱布,看伤势恢复得如何。
  老青檀树摇曳的阴影,携裹去了男人那袭玄黑甲胄溢出的肃杀。身披盔甲,亦有软肋。
  面对这样的他,容温哪里还气得起来。
  目不转睛盯着他深邃的侧颜看了半响,在他抬头之前,又欲盖弥彰的挪开眼,慢吞吞啃了口已经略微冷硬的包子皮,“你今日怎得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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