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两人身后,忽地插入一道低哑嗓音。
多罗郡王兄弟两争执的动作一愣,同时回头。
“老五!”多罗郡王又惊又喜,顾不得问班第为何会提前回来,也顾不得班第故意刺他年纪大。
大掌抓过班第的胳膊,毫不犹豫往擂台方向推,“快去去去,让那些人好生瞧瞧,我科尔沁部真正的巴图鲁是何等风采。”
多罗郡王说这话时,一直死死瞪着恭亲王,故意把‘真正’两个字,咬得极重。
这几日真是气坏他了。
心知肚明恭亲王动了手脚,却苦于没有把柄,只能忍忍忍,憋气憋得他腰上像是多了层肥膘。
班第漫不经心往恭亲王身上扫了一眼,灰眸携捎霜雪,转瞬即逝。
右臂郑重抬起,对多罗郡王兄弟行了个躬礼,朗声保证,“定不辱命。”
而后,利落翻身跳上擂台。
-
班第从少时起,便打遍草原同辈男儿无敌手。
长成以后,更是不得了——斩杀庶兄、孤身救驾、训练精兵、协理旗务。
桩桩件件,别说把同辈男儿远远甩在身后;就连先辈能者,也多半被他拍死在沙滩上了。
是以,科尔沁部这些兵勇,无论老幼,对他是又羡又敬又畏。
见他上台,原本杀红眼的双方兵勇,竟同时停了手。面面相觑过后,默契十足的对他行了一礼。
班第面无表情,略点下颚当做回礼。
双眸淡漠扫过擂台上的众人,对几个浑身是血、形容凄惨的精兵利落道,“退下。”
精兵都是知晓他周身本事的,只当他是打算以一抵五,并未过多推辞,拖着一身狼狈便要下场。冷不丁的,又听见那道淡漠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一起上。”
什么一起上?
精兵们回头,发现班第已把对方剩下的二十多人尽数叫到了擂台上。
若是放在平时,班第以一抵二十决计不成问题。
但如今,这二十多人身上摆明是被动过手脚。一旦打斗起来,几乎是六亲不认、不死不休。
不止精兵纷纷出言阻止,连‘敌方’的二十几名巡卫,也一副欲言又止,缩手缩脚的模样。
班第不为所动,只挑眉无声朝多罗郡王等人落座的方向望去。一身飒然,更显睥睨。
多罗郡王怔然与他对视片刻,读懂了他的执意如此逞凶斗武的因由。
恭亲王手段下作,给他们下套。他们无法识破,却也憋不下这口气,说什么甘拜下风。
若想扳回一城,目前最好的办法便是——打到恭亲王服气。
让他明白,什么叫邪不胜正!
多罗郡王倏地起身,阔步冲到演武场北面一处大鼓面前,一撩袍角别在腰上,双臂持起鼓槌,“梆梆梆”槌出几声密集澎湃的疾响。
——这是科尔沁部激励交战的鼓乐。
凡为科尔沁勇士,此生,必得刻在脑子里的声音。
鼓声不灭,战事不歇。
退,则耻!
不知何时,擂台之上,双方已伴着骤雨般的鼓点,嘶喊拼杀在一处。
班第孤身对不太正常的二十多人,初时还算游刃有余;越到后来,双方越显胶着。
演武场内,众人几乎是屏息静气盯着擂台上瞬息万变的形式。
演武场外,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
“公主,您可看见了?”
一群人小心翼翼围在容温身边,唯恐一个不慎,她便被这匹野骆驼给摔下来。
原来,卫长史到底没拗过容温,答应送她来演武场。
不过他们来得太晚,隔着半里地,便已听见演武场内鼓声震天。
容温毕竟是新嫁进来的公主,不便大大咧咧中途进场打扰这般重要的比试;又顾忌场内真会见血。
索性,让卫长史在演武场外,给自己找了个高处位置。
够她透过围栏,远远望见擂台上便行。
可演武场附近,最高的地方不过是一处小斜坡。
容温在舆车与马背上都试过,不够高,看不分明。
最后,念头一转,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先前与班第在雪山脚下遇见的高大野骆驼,便让人去找了一匹来。
卫长史见容温没应他,又试探唤了一声,“公主?位置还合适吗?”
“嗯。”容温伸长脖子盯着远处仅立着四人的擂台,心不在焉应道。
班第的身形很好认。容温一眼便认出被团团包围其中,行动略显滞重,但腰背依旧挺拔如松的他。
以少敌多,看起来,形式似乎不算好。
容温双手紧拽坐毯,目不转睛盯着远处擂台之上,竭力与三个‘敌人’周旋肉搏的身影。
只见他一个反起跳飞踢,接连踹翻了两人。
容温唇角的笑意还未牵起,便见唯一站着哪人的拳头,直愣愣突袭到了他脸上。
“当心……”容温惊得嗓子发哑,指头紧张乱攥,一不留神重扯到了野骆驼粗糙的皮毛。
只听野骆驼从喉咙里吐出含糊一声“咕噜——”
接着,容温便觉身下一阵剧烈摇晃。跌落的瞬间,容温无意识尖叫出声。
-
放倒最后一人后,班第抬眸,透过密集激昂的鼓声与无数的欢呼叫好声,无意往东南方围栏外扫了一眼。
隐约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但不过是瞬间功夫,那张脸便消失在围栏背后了。
快到,仿佛一切都是他累极之后,产生的幻觉。
“老五,别傻愣着,下来!”
台下,多罗郡王见他获胜,早已兴奋的扔了鼓槌,快跑过来。与达尔罕王、鄂齐尔等一同揪着他上下检查一番,确认周身伤处无碍后。
这三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大男人一个对眼,默契十足,拉着他要去找恭亲王‘示威’,出一出这几日的憋气。
恭亲王似早料到多罗郡王等人会有此‘小人得志’之举,转着玉扳指,好整以暇等在原处。
见多罗郡王几人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朝他走来。他倒是一点不觉气恼,反倒掀唇一笑,先声夺人。
“三局两胜,如今堪堪打个平局。一切定数,还待明日。几位如此好兴致,莫不是科尔沁部还有第二位台吉作底牌?”
恭亲王视线漫不经心落在多罗郡王身后,顿了顿,笑得意味声长,“瞧我这记性,怎就忘了,科尔沁部确实还有第二位台吉。班第一母同胞的三兄脱里,听说也是位骁勇善战的台吉。不如,明日让他上?”
多罗郡王闻言,脱口而出便是拒绝,“不行,老三功夫比不过老五……”
鄂齐尔心细,觉察到恭亲王忽然提及脱里,似有古怪。
但仍是阻止不及——因为,多罗郡王否认之时,脱里已黑着脸走到他们身后五步内的地方。
看那神色,便知他把多罗郡王的话听了去。
整个草原甚至京城,谁人不知脱里与班第这对亲兄弟,为了来日谁承袭郡王爵位,闹得至亲手足反目,不可开交。
恭亲王此举,分明是故意挑拨加恶心人。
多罗郡王自知中计,气得要冲上去与恭亲王理论。
恭亲王却不应战,眼神从班第与脱里这对甫一碰上面,便寒光四溢的亲兄弟身上晃过,面上笑意越发深了。
他此行科尔沁,除了奉命与科尔沁部扯皮,让他们增调精兵外,还肩负另外的差事。
如今看起来,倒不算难事。
第43章
恭亲王那副玩弄人于股掌之间的高高在上神情, 激得多罗郡王额角青筋直跳,拳头攥了又攥,鄂齐尔根本拉不住他。
眼看对峙形式有些一发不可收的迹象,卫长史忽然自演武场东南门疾冲了进来。
见到达尔罕王爷, 卫长史眼前一亮, 慌乱行礼过后,言简意赅说道来意。
“我家公主摔伤了腿。公主府的御医庸碌, 施药不得当,反倒加重了公主的伤情。公主金尊玉贵,此前伤病都用的宫中御医。这御医与蒙医看诊问药的派系不同, 奴才不敢贸然去外面找蒙医为公主诊治。特此前来, 是希望王爷能代为斡旋,请端敏长公主暂借府中御医,去给我家公主诊治。”
蒙古人伤病苦痛自然都用蒙医。
放眼整个科尔沁部,府上养御医的, 除了容温, 便只有端敏长公主了。
偏这姑侄两不睦,所以卫长史存了个心眼儿, 没直接去找端敏长公主求助,而是先来找了达尔罕王爷代为出面。
“什么,公主伤得可严重?”不等达尔罕王反应,多罗郡王先怒叱了起来, “你们这群奴才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好端端的怎会……”
多罗郡王说话的间隙, 边上飞速掠过一道暗影,径直朝王帐方向奔去。
他动作急,撞得挡道的恭亲王一个踉跄,险些摔个狗啃泥。
恭亲王定睛一看,瞧清楚那道高壮暗影是谁后,不由怒叱,“班第,你好生无礼,竟敢冲撞本王!”
回答恭亲王的——只有班第行动间带扬起来的满地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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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不知何时黯了下来。
班第那双灰眸,一如天际涌聚的浓云,沉得厚重。
策马直冲回王帐所在的草原,任由夜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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