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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伦纯禧公主 完结+番外 (抱鲤)


  “你这张嘴,出宫后没寿康宫的嬷嬷们镇着,越发不知轻重了。”
  桃知苦口婆心劝诫,“那是正四品的长史,就算再有不对,报到公主处,自有公主发落。你一个小宫女在主子未发话前出言指责,这叫越殂代疱,不成体统。”
  樱晓性子急躁,最不耐烦这些说教,外加此时又忧心容温,难免口气不好,头一偏。
  “知晓你从前是慈宁宫出来的,习了一身的老嬷嬷做派。张口闭口的规矩体统,也不嫌累得慌。行了,你这些话,讲给小宫女们听吧,我进去禀告公主,言而无信的卫长史来了。”
  樱晓说罢,风风火火跑进了屋内,把面色严肃的桃知扔在了檐下。
  桃知忙追进去,却听樱晓语调欢快,故作促狭的冲容温眨眼道,“公主,上次被你吓得险些尿裤子的卫长史来了,公主可要见他呀?”
  “不见。”容温撑着下巴,漫不经心道,“咱们就靠你耍嘴皮子养活公主府上下了。”
  “那感情可好。”樱晓笑嘻嘻接茬,佯装出一副市侩算计的精明模样。
  “若以后真靠我养活公主府,那我赚了钱,第一件事便是去牙市买几十个粗笨丫鬟回来,一股脑送到桃知房里去。她不是爱念叨规矩么,就让她念叨个够,省得整日烦我。”
  “咳——”桃知胀红了脸,不甚明显的轻咳一声,好气又好笑。最后绷不住,肩膀一抖,“扑哧”笑出声。
  樱晓见状,沾沾自喜道,“我这主意出得真不错,瞧把咱们桃知姐姐乐得。”
  “行了,莫耍宝了,我无事。”容温扶额,面色比方才松散不少,无奈道,“去把卫长史请进来吧。”
  卫长史在料峭的北风中站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得到主子召见。
  念起自己比承诺的三日期限,晚了小半日,心头难免忐忑。以为容温不满,故意晾着他。
  甫一进门,立刻跪倒在地。请过安后,不用容温仔细问,他一张嘴便巴拉巴拉往外倒尽了他这三日的作为。
  “这三日里,奴才花在了一日打探前门大街的铺子及其营生上。
  剩余两日,则与两位典仪一同,把先前记录在册的十余处田庄都走了一遍。查看田地肥瘦、适种、其间山林、果木、佃户等。几番对比择优,挑出了三处田庄,两间铺子,供公主斟酌。”
  卫长史说着,忙从怀里递了本记录周全的册子给容温。
  容温随手翻了翻。
  不可否认,晋氏那番咆哮于她,还是有几分影响。这会儿瞧见纸上的字,都是过眼不过心的。
  容温索性合了册子,转而问道,“为何迟来了小半日?”
  她这样的面相,过于和婉,且嗓音又极为沉静顺柔,瞧着便是脾性好的。若放在寻常富户,定被那些爱偷奸耍滑的奴才视为能随意糊弄的主子。
  可卫长史上次是亲历过她的厉害的,深知以貌取人不可行,丝毫不敢抱侥幸存瞒之心,老实回道。
  “昨日下午,奴才等去了拱北城外查看田庄,本安排好了下午折返前来求见公主。
  后一时耽搁,唯恐趁夜赶路回京入了宵禁,被巡城官兵抓去打板子,丢了公主府的脸。所以只得在拱北城住了一宿,今日一早解禁后方驱车赶来向公主禀事。”
  《大清律》定下的宵禁条例,全然抄自前朝的《大明律》。
  前朝以正阳门为界,把京城分为内外两城。
  拱北城,便是前朝所说的外城宛平县,距内城没几里地。但宵禁条例,比之内城宽泛不少。
  前朝时期,外城宛平县、大兴县之地,是闲不住的老少爷们夜间玩耍的好去处。
  但本朝却恰恰相反。
  时间往前推,大清满人刚入关那些年头,京都天花痘疹肆虐。
  因满人从前生活在关外,很少出痘,对痘疹亦缺乏免疫力,比之汉人更容易被传染。
  所以,满人多认为痘疹乃汉人传染所致。
  德亲王多铎、英亲王阿济格的两位福晋,还有不少宗室皆是死于痘疹。
  彼时的摄政王多尔衮极为痛心胞弟多铎离世。
  严令——不论内外城,凡是染病的汉人,皆驱逐到二十里外的乡下地方去。
  有些百姓不愿离开故土,去乡下地方等死。便隐匿行踪,藏于外城,直至咽气,成为带病的腐尸。
  后来以至于,外城拱北城之地,天花尤其猖獗。
  遍地尸骨,行人避之不及,那还见前朝的纵情享乐。
  今上登基后,在对付天花痘疹上很是费了些功夫——太医院分设痘疹科,京城设查痘章京一职,推行“吹鼻种痘法”等。
  好在最后成效显著,虽不说全然遏止天花,但近些年京城内外至少再无人‘谈天花变色了’。
  原本被天花肆虐得最为惨烈的外城拱北城,也算恢复了几分生机。
  如今的拱北城不比前朝是处温柔乡,容温倒是不怀疑卫长史几人是贪图享乐,耽搁了差事。
  不过,还是顺口问了一句,“你们因何事耽搁了?”
  “奴才等正欲返京时,遇上了拱北城县署的县丞孙大人,海典仪与其是姑表兄弟,被其拉着摆宴饮酒。”
  卫长史怕容温误会他办差敷衍,连声解释道,“奴才本不欲停留,但海典仪劝说,说能趁机从孙县丞处详细打听拱北城外几个庄子的情况。奴才听了觉得有几分道理,便从了。”
  容温听罢,倒没苛责什么,反而提着几丝兴致问道,“那海典仪,可是孙嬷嬷的儿子?”
  容温起初根本没留心这海典仪究竟是谁,还是在听了那孙县丞的姓氏后才隐隐反应过来。
  她记得,曾听人说过,孙嬷嬷的儿子名叫海塔,是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
  孙嬷嬷之前在宫里往内务府跑得那般勤快,她若想把自家没出息的儿子弄进公主府做个闲散七品典仪,也不是不可能的。
  反正公主府的长史、典仪等官职只是虚衔,名头好听罢了,只要公主自己满意、用得顺手便好。勿需像做实事的官员一般要经过层层筛选。
  “正是。”卫长史见过孙嬷嬷的,知晓她是把容温从小带到大的奶嬷嬷,方才又见容温提及海塔时有些兴致,不由试探问道,“公主可是要见海典仪?昨日海典仪还在说,奶兄妹一场,甚是想念公主。”
  想念、奶兄妹——容温不经意挑眉。
  她怎么记得,自己从未见过这个海塔。
  “不必了。”容温摩挲手旁的册子,唇角噙了三分笑意,似随口道。
  “明日便要搬去公主府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卫长史不妨给本公主说说,你们昨日从哪孙县丞口中打听出什么了。他既是海典仪的表兄,说话本公主还是信得过的。”
  卫长史一听容温这话,心凉了半截。
  这大公主对孙嬷嬷母子果然十分信任。
  如此下去,他这四品长史的位置,怕是早晚得让给那个只会嘴上花花的海塔。
  得想个法子才是,他可是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这份俸禄吃饭呢……
  卫长史眼珠一转,长条脸拉得越发长了。
  他不算笨人,否则也不可能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越过一干有些家底的子弟,成为公主府长史。
  所以,接下来在向容温回禀昨日与孙县丞饮宴的情况时,卫长史说话便很有几分技巧了。
  一边力求无所偏倚的转述几人与孙县丞饮宴时的场景,简略把几人的言行复述了一遍——当然,除了海塔。
  卫长史以一种欣赏中透着讨好的表情,把海塔所作所为,详细讲了一遍。
  就海塔那烂泥糊不上墙,偷奸耍滑的个性,卫长史根本勿需添油加醋,只实话实说便是。
  不过这告状用的实话,该怎么说出口,也是有讲究的。
  比如说,海塔一口应下孙县丞的宴请——卫长史面色微妙的夸他耿直爽气。
  分明是暗指他偷懒耍滑,吃不了苦。
  再比如说,海塔酒过三巡,在席间吹嘘自己与大公主青梅竹马,还掏了个金镶玉锁出来,说是幼时公主赠予的——卫长史目露尴尬的夸奶兄妹情深。
  言下之意,实则是,海塔不敬公主,把公主作为谈资拿到男人的酒桌上‘下酒’。
  如此种种。
  容温方才故意表现得十分信任海塔,为的就是套出卫长史的话,用以推敲海塔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卫长史上道,省了她不少功夫。
  容温由着卫长史明褒暗贬的上眼药,小半个时辰后,待对海塔了解得差不多了,才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桃知心思细,又知晓容温与孙嬷嬷的真实关系,看了方才容温的刻意表现,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待卫长史走远,她便笑问道,“为母则刚,反之,孩子自然是当母亲的软肋。公主想到办法了,打算从海塔身上入手?”
  “算是。”容温颔首,“不过十多年都忍了,也不急在这几日,咱们先瞧瞧这卫长史的手段。”
  “都听公主的。”这次接话的是樱晓,她端着张小圆脸,笑眯眯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公主一打瞌睡便遇上送枕头的。依我看,公主也别在屋内闷着了。郡王府不是有处‘名声赫赫’的暖房么,据闻里面花儿品种齐全堪比御花园,且开得极好。公主最爱莳花弄草,何不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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