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咎这么一说, 孟濯缨也想起来了。
一年前,的确是有这么一桩事。
“当时,嫌疑人有两个。一家妯娌三人,分锅不分家,三儿媳家的米粮被下了巴豆,小儿吃的白米,又拉又吐,花费了不少银钱。这一筛查,嫌疑人就是他家的另外两个儿媳。”
谢无咎反复查证,最后断定是这家的二儿媳做的。二儿媳连声喊冤,死活不肯认罪,但证据确凿,也由不得她。
乡老当时就开了祠堂,要休了这恶妇。她夫君坚持不舍,愿意赔给三弟十两银子,再带着媳妇离家外住,每月再给爹娘五十文的养老钱。
案子就算了结了。因无死伤,乡老和村里的祠堂便将此时办了,也算约定俗成。可谢无咎离去的路上,猛然想起一处疑点,连夜快马赶回去。
到了村里,才得知,二儿媳的娘家来人,将女儿一番训斥。她想不开,寻死觅活。
谢无咎心中一紧,急忙相询。乡老说,又有一个路过的捕快,只在村口的茶寮听了只言片语,就听出不对,进村一看,恰好救下了悲愤交迫、欲跳井自证清白的二儿媳。
“我才松了口气,对这个捕快,又是佩服,又是感激。后来乡老告诉我,她随意指出了两个疑点,正是我之前怀疑的。乡老觉得有理,再一审,才查出来,真正投毒的是这家年纪最小的小姑子,年方十二。而她下巴豆,又陷害二嫂的理由,居然只是想把二哥二嫂的房间据为己有。”
村里人口多,房间不多,这家的小姑一直和父母睡在一处,又因为之前和二嫂有些微龃龉,就起了歪心思。险些就害了一条人命。
孟濯缨彻底的想起来了。
什么小捕快孟龙?可不就是她。不过是她从师傅那儿拿来的一块牌子,在乡下行走,还是可用的。
谢无咎十分遗憾:“可惜我回去的时候,那小捕快已经走了。乡老说,看她的装扮,像是附近办差的,这次恰好有这闲暇,我与你一块去探探。”
那时她来乡下寻人,路上也顺手管了几桩事,但当时也涂黑了脸,多半是认不出来的。
这么一想,孟濯缨也坦然了:“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她怪厉害的!”
谢无咎道:“还有一件事,重之又重,我要和你说明。”
孟濯缨颔首,示意他说。她听着呢。
谢无咎道:“晏奇已经成婚了。”
“嗯?”孟濯缨惊异的瞪大了眼睛,扭过头看他:“晏姐姐已经成婚了?!”
“是啊。你不知道?”谢无咎道,“那既然你现在知道了,以后就不要再……”有哪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孟濯缨:“不是和唐笑?”
谢无咎皱了皱眉:“和唐笑有什么关系?”
孟濯缨摇摇头,颇为唐笑惋惜。见谢无咎的样子,竟然是毫无所觉。
谢无咎可真的是……太蠢了!
毛豆儿打了个响鼻,想来也甚是附和。
孟濯缨看了一会儿,又钻进大披风里偷懒,正有些昏昏欲睡,马突然慢了下来。
她从披风里钻出来,就见一只通体金黄的野猫,龇牙咧嘴的从林子里窜出来,追撵着一只刺猬。
孟濯缨“咦”了一声:“都说狗拿耗子,还能碰到野猫抓刺猬?”
毛豆儿慢悠悠的走着,孟濯缨童心大起,津津有味的看热闹。突然从前面窜出一群刺猬,毛豆躲闪不及,恰好踩中一个,一声嘶吼之后,马儿高高跃起,巨大的劲力把懒洋洋的两人给甩了出去。
谢无咎见机倒快,借力将孟濯缨一把推到地上,自己无从借力,只好骨碌碌的顺着矮坡,滚了下去。
好巧不巧,下面有个满是淤泥的水潭。
谢无咎顶着一头泥水,茫然的钻出来,实在难以置信:人生第一次落马,竟然是因为看了一只野猫的热闹?
毛豆无辜的打了个响鼻,也难以接受:马生第一次马失前蹄,怎么也想不到,是因为踩到了一只刺猬。
谢无咎甩了几下,一坨一坨几乎半凝固的泥块被抖了一片,他慢吞吞的抬起一条腿往坡上爬,又倒退了回去。
孟濯缨毫发无损,忙问:“怎么了?”
谢无咎试着抬起一条腿,冒着冷汗倒吸一口气:“脚踝好像伤了,使不上劲。”
这斜坡不算陡,平时自然不算什么,可谢无咎脚踝伤了,不敢使出全力,试了几次都上不来。
“孟小世子,你把裤腰带解下来,拉我上去吧。”
孟濯缨默了默。
谢无咎叹了口气:“我这是为了谁,才弄成这副样子?”他乍起手,给孟濯缨看他一身的泥水。“你看看,我这副德行,躺在地上,跟一坨臭狗屎也差不离。”
孟濯缨在包袱里找了片刻,也没有绳子,最后扯了一段枯藤,试了试,足够结实,将一头系在树干上,另一头放下去拉他。
谢无咎拽着枯藤往上爬,嘴里不甘心的嘀咕:“知道你有怪癖,不在外人面前宽衣。可我都这样了,你还无动于衷,是不是太绝情……”
话没说完,枯藤刺啦一声,断了。
瘸了一条腿的谢无咎,毫无预兆的再次滚进了泥潭了,惊起一片泥花。
孟濯缨什么也不说了,乖乖的解下了腰带,拴在树上把人拉了上来。
等谢无咎上来,又湿又冷,脏兮兮的一身。他也不肯上马,反而让孟濯缨骑在马上,自己一瘸一拐的牵着马在前面走。
大概因为太丢人,或许因为——他一开口,头发上就有泥巴掉进嘴里,接下来的半柱香里,谢无咎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好在此处离村庄已经不远,二人循着黄昏的炊烟,在林间找到了一间木屋。
木屋的主人是一位温和可亲的老爷子,烧了一大缸水,给谢无咎沐浴。等待的功夫,还给孟濯缨煮了一碗姜汤。
孟濯缨喝了一碗,发了一身汗,尝出来这姜汤滋味特别,问道:
“大伯,这姜汤里,还放了什么?”
木老头笑道:“是香薷。稍微放一点,驱寒解表、发汗祛湿。”
孟濯缨注意到,木老爷子食指和拇指指腹都有老茧,一身药香,必然是位经验丰富的医者,心中一喜。
谢无咎也出来了,脚肿的极大,穿着木老爷子的衣服,因为裤子太短,脚踝露出来一大截。
木老头打眼一看,急忙道:“孩子,你这脚踝多半是扭伤了,要尽快去城里找大夫啊!这可耽误不得!”
孟濯缨眸光微微一转,还未说话,谢无咎也道:“木大伯,您不就是大夫?您给我看看吧。”
木老头连连摆手:“不,不……”
谢无咎奇了:“我见您后院炮制了许多药材,难道,您不是大夫?”
“不,是,可是……”木老头结结巴巴的,直接道,“我治不了人,你去找别人吧!”
谢无咎哎了一声,两手揉着关节,小心翼翼的摸索:“我二人还有要事,哪能耽误?干脆我自己掰一掰试试……”
话没说完,就被木老头拿勺子敲了一下额头:“你这个孩子,自己的身体,也是能胡闹的?”
说完,叹了口气,蹲下身,片刻,只听咔擦一声,就把谢无咎的脚踝给掰正了。
谢无咎站在地上动了动,欣喜道:“果然不疼了。木大伯,您可真是位神医!”
木老头苦笑一声,摇摇头:“我算什么神医?连个称职的大夫都算不上。我若是好,那孩子就不会白白的丢了命……”
他突然顿住,眼睛瞪的老大,透过窗纸看向村落的方向。
谢无咎和孟濯缨顺着这方向看去,那边烟雾弥漫,火光微红,起了好大的火。
木老头嘴里喊着起火了,三人连忙往村子里跑去,却见村民们担水扑火,已经把火给扑灭了。
起火的地方,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土坡,几家村民合伙,中间挖空,当做土窑来窖红薯。门外用木门和玉米秸秆挡住,防止漏气。
就是个小孩儿,在门口玩火,把玉米杆给烧起来了。
幸好,是晚饭时分,村民都在家中,家家户户都动手,火势没有蔓延。但门口的秸秆是全烧光了。
一个老汉儿客客气气的给大家拱手致谢:“各位忙活了啊,幸好这火不大。辛苦乡亲们那!”
大家都嘻嘻哈哈,也不当一回事,还有的,劝着那打孩子的妇人,最好打个半死,还留半条小命,下次闯祸再打。
正收拾着,突然从人群中闯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抓着老汉儿就问:“平平呢?平平呢!小平平还在里面啊!”
第39章 平平死了
老汉儿大吃一惊, 揪住这黄衣妇人的手腕:“秋平, 你说什么?小平平不是你哄着的吗?”
“平平, 平平……”秋平疯了一样,使劲抓着头发, “你抱出来没有?你把平平抱出来没有!快,快进去看看那!”
乔老汉魂都飞的没了,一脚踹开烧毁的木头,冲进土窖,片刻,跌跌撞撞的抱着一个红色襁褓出来了。
“平儿啊,平平,我的好外孙, 我的命啊!你是我的命根子啊,你哭一声……”
木老头挤进去,几人搀扶着摇摇晃晃的乔老汉, 还有人从他怀里抢出孩子递给木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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