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淮咬着嘴唇,眼泪就不听话地落了下来,他到底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好多只箭,数不清的箭插在阿萨的身上,可他还用那把平常用的钢刀撑着身子,撑着身子不肯跪下去。
就在此刻,一根冷箭插进马匹的侧方。
坐骑痛苦地撕叫一声,横向打翻在地,孟淮和阿姐都被甩了下去。
快跑!快跑!快跑!
孟淮拽着阿姐的手,一脚踏进冰凉的纳鲁河。
可他们到底都是孩子,魏兵很快追了上来,一道黑影抄过来,阿姐啊地一声,她被拦腰抓了过去。
另一边,孟淮被人踢翻,还没站起来,一只脚直接踩到了头上,颅骨几乎都要被踩碎。
“桑措——”阿姐凄厉地哭喊,随着纳鲁河的河水呼噜噜灌进孟淮的耳朵里、眼睛里、脑袋里。
几乎要炸开。
所有的情绪几乎要炸开。
就如现在,孟淮死死盯着笼中的阿萨,他已经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怒火中烧,孟淮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几个箭步冲到笼子跟前。他本想大叫阿萨的名字,但真的看到笼子里的阿萨,孟淮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笼中阿萨双眼赤红,眸中倒映着他的小王子,空张着嘴,哈哧哈哧的喘气,但一句话都不出来了。
“他一直在辱骂陛下,所以就给他灌了哑药。”
吴王的声音传来,落在孟淮的耳朵里,他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对阿萨糅杂出一个笑容。
他握着笼子的铁杆,想要去拉阿萨,手刚探进去,一颗泪珠就砸在手背上。
阿萨哭了,泪水沾湿花白的头发,贴在他的面上。他的双手被缚,拉扯不开,只能撑起膝盖去够孟淮的脸颊。
此时,一声怪异的叫声劈来,那是秦嬗发出来的,孟淮心漏了一拍,下意识侧身去找她的影子。
错身一瞬,一道白影擦着他的胸膛,直直射进铁笼里,正正好刺进阿萨的膝盖上。
“啊——”
阿萨剧痛难忍,喉咙里发出干涸的低吼,那声音不是叫声,而是从胸膛里呕出来的挣扎。他定是痛彻心扉,偏躲又躲不开,故只能以头撞笼子,犹如一头巨大的野兽在狭小的空间里悲鸣。
污血溅到了孟淮的脸上,他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又一支箭射了过来,秦嬗大叫着向吴王扑过去,低下的人手疾眼快,按住她的身子。
又在一瞬间,孟淮想要抓住那根箭,但它还是不偏不倚插进了阿萨的另一只膝盖。
所有发生的一切不过刹那间,那两根银箭整个头都埋了进去,穿骨之痛。看地孟淮的膝盖也在发冷,仿佛这两根箭是射在自己身上。
其实不止膝盖,他浑身都在发抖,仇恨、屈辱齐齐涌到头顶。
吴王再次搭弓,第三支箭带着风袭来,秦嬗已经叫不出声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可等了一会而儿,并未听到箭插进皮肉的声音,秦嬗颤颤地睁开眼,只见孟淮单膝跪在铁笼前面,那柄玉剑打横,一半握在孟淮手里,另一半截断在地,旁边地上还滚着吴王的第三支箭。
“不错啊,”吴王收了弓,在箭筒里面挑挑选选,姿态轻松,他道:“我这八石弓射出来的箭,铁板都能射穿,驸马居然能挡的下来,有点本事。”
他仰头叹息,“我终究还是老了。不过没事,这才有意思嘛。”吴王将第四只箭搭在弓上,试了试准头,一眼单闭,已经加好了姿势,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孟淮已经没有武器了,他跪在那儿,头埋地低低,双肩止不住地抖,周身燃起来的是渐渐浓郁的暴戾之气。
秦嬗从未见过这样肃杀的孟淮,生怕他硬碰硬,吃了大亏,只得出言分散吴王的注意力,她被人摁在座位上,她的怒喊从喉咙里撕叫出来。
“王爷!你杀了他就不怕父皇怪罪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从现在开始,后面几章都很刺激,明天继续~
☆、比试
“你担心驸马啊?”吴王似笑非笑, “你们不是不合吗?”
秦嬗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脑袋飞快地旋转,想怎么回答吴王才不会起疑, 这时吴王端着弓往这边走过来。
身后有两个护卫嵌住秦嬗的肩头, 她挣脱不了半分, 吴王如大山一般,越走越近, 他那庞大的黑影将纤瘦的秦嬗笼罩起来。
秦嬗紧抿着的嘴唇, 眼睛瞪着, 她的手在袖子下发抖, 但她仍然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汗水从额角滑到下巴,而吴王的弓挑起了秦嬗的下巴。
就在此时, 孟淮大喊:“你别动她!”
吴王回身,孟淮已经站了起来,手里握着那半截玉剑,不仔细瞧, 还真看不出他在发抖。
吴王嗤笑一声,双手握住八石弓的顶端,左右脚一跨,将弓撑在身前, 这个姿势在此刻剑拔弩张的时刻极具挑衅意味。
孟淮道:“王爷不就是要打猎吗?我陪你。”
“你不配。”吴王淡淡地吐出这三个字。
“那就找人跟我打。”孟淮趁他再次转身之前喊道。
“找人打?”吴王来了兴致,他打量孟淮,“驸马, 就你这么一副身板子,王府看门狗都比你抗揍。”
“孟淮,不行!”秦嬗冲他喊道,“你别着他的道!”
可谈话的两个男人都没管秦嬗,孟淮接着道:“我能不能赢,试一试就知道了。”
“有些意思。”吴王将弓收了起来,坐回位子上,忽而转头问项蒙,“你觉得呢”
项蒙已经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猛地被抓来提问,磕磕巴巴地道:“卑,卑职不知。”
吴王哈哈笑起来,“你糊涂惯了,能知道什么。”他在身后的一排护卫中随便指了一人,道:“就他吧。”
项蒙倒吸一口凉气,这人他有印象。有次吴王心血来潮,想看人斗武,遂叫了两队来比试,此人连续斩败八人,拔了当日的头筹,他手里那把剑,就是比试的奖品。
项蒙心里为孟淮捏了一把汗,这不是比武了,这是找死啊。不说驸马身子不好,就算他是个全乎人,想赢也难如登天。
“如果我赢了呢?”孟淮问。
吴王撑着头,不紧不慢道:“你自己说。”
孟淮看向秦嬗,她浑身紧绷着,向自己摇头,她在害怕,怕他会输,还是怕他会死,他不知道。
“如果我赢了,就放我和公主离开,还有阿萨,我也要带走。”
“他两个膝盖都中箭了,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且又说不了话,已然是个废人了。”吴王提醒他。
“即便是废人,我也要带他走。”孟淮仰起下巴,坚定地说。
吴王思忖片刻,展眉道:“好,本王答应。那你说说,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如果我输了,我任凭王爷发落,阿萨我也不要了,但是不能伤害公主,她毕竟是皇家的女儿,是你的孙女。”
“那当然了,”吴王笑盈盈对秦嬗道:“我们都姓秦,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怎么会伤害她呢。只是…我要你又有何用呢。”
吴王的眼如狼一般锋利,他看孟淮就如看着一头势在必得的猎物,“我要你卸任弋阳太守的官职,带着你的公主滚出豫州。至于以什么样的理由辞官,你自己想。”
“好,”孟淮道,“我应诺!”
“爽快!”吴王高兴地抚掌。
秦嬗见事无转圜,她干脆道:“王爷,既然要比武,总得要驸马穿些防护,挑个趁手的兵器吧。即便是赢不了,如果闹出人命,你也不好交差啊。”
吴王冷冷地瞥她一眼,秦嬗大胆地迎上他的眼睛,旋即吴王道:“公主说的对。”
他指了指围在花园里的十来个护卫,“选一选吧,”吴王说:“他们身上的装备,你们自己挑。”
一直钳制秦嬗的人终于松开手,她扶着案几站起来。
孟淮回头看了一眼阿萨,笼中的他也摇了摇头,他冲阿萨安慰地一笑,走回到秦嬗身旁。
两人站在一起,从第一个护卫开始看起,秦嬗一面看,一面低声道:“你一定要比吗?”
“我不比,恐怕就得当面写下辞官书,吴王立刻盖了州府的章,送到长安去。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公主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孟淮拿过一名护卫的刀,刷地抽开来,一道寒光横在他眼睛上,“我不比,阿萨或许不会死,但他会生不如死。”
“但他也不想让你冒险。”秦嬗道:“我也不想。”
孟淮将那把刀合起来,眼中的寒光收敛,丝丝温柔又浮现了出来,他看着秦嬗,抿嘴一笑,道:“我知道,公主在担心我。”
秦嬗道:“那你还去?什么事不能有转圜?即便我们真的被威逼利诱,未必不能先退一步,回了长安,再想其他办法。”
“那如果我们回不到长安呢?”孟淮反问,“吴王称霸豫州这么多年了,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难保我们回去的途中不会遇到盗匪截杀或者其他意外。”
与其这样,不如放手一搏。
秦嬗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站在吴王的位置,也是肯定要杀人灭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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