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稳稳将枪接过去,低头看好准星,毫不迟疑扣动扳机,子弹同样稳稳射中了靶心。
汪启霖大笑道:“与齐先生比试就是痛快,我们再来。”他还要再射击,却见一名侍从过来偷偷向他耳语了几句,他眉头一皱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帮人真是一刻也不让人消停。齐先生,真是不巧,爹爹有急事传唤我,我们改日再比试。”
齐云自然无可无不可,便跟着汪启霖一起回城,二人在城郊纵马狂奔,直到了西直门外,才慢慢缓辔徐行,一众侍卫又被远远地抛在后面。
此时天已黑了下来,依稀能看到城门高大的轮廓,沉默了一路的汪启霖突然问道:“她一切还好吗?”
齐云愣了一下,方明白汪启霖所指,淡淡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已经很久不联系了。”
黑暗中看不清汪启霖的神色,他沉默片刻问道:“那是为什么?”
齐云笑笑道:“她是立志要守独身主义的人,又对政治天生不感兴趣,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交情自然慢慢淡了。”
汪启霖突然松了口气,已是换了话题道:“我们在这里停了这么久,那帮侍从还没撵上来,真是无用。不等他们了。我们先进城吧。”
齐云笑道:“我亦有事求见总统,我们一起去吧。”
进了汪府,却见汪鼎毓的心腹徐亭林上来道:“世兄可算来了,令尊等了你很久了。”
汪启霖随口问道:“又是怎么回事?”
徐亭林看了一旁的齐云一眼,只是踌躇不言。
齐云忙道:“既然总统有要事要处理,那在下先告辞了。”
汪启霖笑道:“不必,齐先生先在内花厅等等,我们不会谈很长时间的。”
齐云走后,徐亭林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刚刚探知消息,第一届国会选举在上海结束了,众议院议员596人,民兴党得了301个议席,已是超过了半数。按照欧洲内阁制惯例,民兴党有权以党首身份组阁。黄达为民兴党理事长,由他出任内阁总理是顺理成章的事。”
汪启霖神色微变:“走,我们去找爹爹商议。”
来到内书房,他们发现北洋的将领伍佑民也在,汪鼎毓皱眉道:“我却没料到,同兴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选举,而且民兴党的选票竟然能过半数。枉自我与共和党和统一党的领袖打了招呼,没想到他们这么不中用。”
徐亭林清清嗓子道:“总统,我早就说过共和党与统一党是乌合之众,关键时刻根本不顶用。眼下黄达就要北上,我们得想个万全之策了。”
汪启霖冷笑道:“万全之策,这世间那来得什么万全之策。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依我看……,他越发放低了声音,走上前去向父亲耳语了几句。
汪启霖沉吟片刻,一拍桌子道:“好,就这么办,你们分头去准备。”
徐亭林、伍佑民退下后,汪启霖简单向父亲说明了一下齐云的态度,沉声道:“这么看来,他是有意向爹爹投诚了。”
汪鼎毓笑笑道:“齐逸飞我是知道的,他刚从日本留学回来,推行宪政是他毕生的理想,这一点倒是同我不谋而合。既然如此,我们更要着意笼络。你要知道,如今的形势已经不同于以前。掌控舆论与掌控雄兵同样重要,齐云这样的人才必须为我所用。”
汪启霖颇有些不以为然,但亦不敢违逆父亲的意思,只得笑道:“齐云还在内花厅等待爹爹传唤,儿子去将他请来。”
齐云过来后,汪鼎毓对他格外假以辞色,笑着起身道:“是我的学弟来了,我正好也有事情要请教你。”汪鼎毓早年亦曾在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所以他会这么说。
齐云忙笑道:“能与大总统同校毕业,是我的荣幸。”
汪鼎毓招呼齐云在一旁坐下:“逸飞不必过谦,我以为我们不但同学,而且同志。我和你一样,对宪政是有执念的,先帝当年变法的时候,我还为此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万言书。只可惜……”他叹了口气已是转移了话题:“往事不提也罢。好在我遇见了你,我们可以完成未竟的理想了。”
齐云笑道:“在下对大总统当年的事迹亦有所耳闻。听说大总统任山东巡抚时,曾经想在地方设置咨政院,又首创巡警制度,可见大总统对宪政一直念念于兹。”
汪鼎毓笑了:“我一直认定逸飞是我的知己,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在下以为在当今世上,没有比大总统更合适的领袖人选了,愿为大总统效犬马之劳。”
汪鼎毓忙道:“逸飞,你太高看我了。不过我很愿意和你一起为中国的明天尽一份力。你给先帝草拟的宪政大纲我看过,已经很周详了,不过这一年形势变化很大,还需要再修改一下,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齐云笑笑道:“大总统说的是。不过在下以为,中国的形势再怎么变,都需要一位强有力的君主来引导民众,而君主的权利必须得到保证。这一点我会在大纲中特殊强调的。”
二人就这样越谈越投机,最后汪鼎毓又非要留齐云款待茶饭,等他离开汪宅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一阵凉爽的秋风吹来,齐云身上的烦躁亦消退不少。他低声对贴身侍从刘五道:“去查查,汪鼎毓今日与徐亭林和伍佑民在密谋什么事?”
作者:这一章略狗血,小汪有些失态了。
第60章
上海, 在薛慕宅院里,刘五低声向她交待了几句, 又递给她一封信道:“这是齐先生嘱咐我交给薛小姐的。”
薛慕打开信看了不到两页, 不由失声道:“汪鼎毓真的打算这么做?”
“小的以前在镖局谋职,人脉很广, 我打听到的消息没有错。”
薛慕略一沉吟便吩咐王妈道:“备车,我要去黄达府上。”
民兴党在国会选举中获胜, 黄达府上贺客盈门, 热闹非常。门上见是一个女子前来求见,诧异之下挡驾道:“这位小姐来得不巧, 今日寒舍来客太多, 我们先生怕是没有空见你, 还是先请回, 改日再来吧。”
薛慕笑笑道:“你就说是薛慕请见,你们先生不会拒绝的。”
门子半信半疑地扫了她一眼,终是入内去传信。不久后, 黄达便笑着迎了出来:“薛小姐,久仰大名了,幸会幸会。”
薛慕亦笑道:“我亦与先生神交已久,今日得见, 甚是欣慰。”
“薛小姐是女子教育的先行者, 创办女学的义举已经传遍天下了,真是令人感佩。今天来得正好,寒舍来了几位同兴会同志, 我给你顺道引荐一下。”
薛慕放低了声音道:“深感盛情,不过我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告知先生的。”
黄达脱口问:“什么事?”
“先生借一步说话。”
黄达略一迟疑,将薛慕引至宅院深处一密室,方开口道:“薛小姐,这里是以前我和同兴会众人商议密事的地方,可以绝对保险,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先生是否打算近日赴京去见汪鼎毓?”
黄达皱眉道:“正是,民兴党在国会选举中获胜,按照当初议定的《临时约法》,下一步便是要重组内阁,这是大事,我当然要与汪总统知会一声。”
薛慕忙道:“汪鼎毓狼子野心,先生千万不要去。”
“这话怎么说?”
薛慕低声道:“先生可否买得是十月初八的火车票入京?”
黄达失声道:“正是,薛小姐如何知道?”
“刚从京城得来的消息,汪鼎毓与北洋将领已经找好了刺客,打算在十月初九在北京正阳门火车站行刺。”
黄达只是惊慌了片刻,随即便恢复镇定道:“我就知道汪鼎毓这只老狐狸惯于揽权,却没想到他敢这样背天行事。薛小姐是谭主编的朋友,我信你。”
薛慕不由问道:“先生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黄达冷笑道:“同兴会的人都是经历过枪林弹雨的,不会怕汪鼎毓的龌龊手段。北京我还是会去的,偷偷让人改成前一天的车票,另外多带些侍卫一路严防就是了。”
“那就好,汪鼎毓手下多的是亡命之徒,先生一定要小心。”
告别黄达回到家,张清远不请而来,她现在在上海的平民女学任教务总长一职,顺便也在《新民报》兼职,人比以前干练了不少,只是性子还像以前一样直爽,一见面便问薛慕:“修文,你嘱咐我明天报纸的有一篇社论要等你回来再定,天已经很晚,若是再拖,印刷厂就来不及印刷了,你现在确定了没有?”
薛慕迟疑片刻,默默将齐云那封信递给她,张清远只略扫了一眼,便失声道:“这,未免太冒险了吧,我怕这篇文章登出来,齐先生在北京立即就有危险。”
薛慕亦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但他执意如此。我若不这么做,怕违背了他的重托。”
张清远提高了声音道:“修文,我只要你们都好好的。齐先生疯魔了,你也要跟着他一起疯不成?”
薛慕沉默片刻道:“静宜,拜托你,这篇文章大后天一定要发表出来,另外帮我买一张明日去北京的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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