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晚膳虽无米饭,但两条大鱼也足以让他们饱腹。
赵璟不紧不慢地低头吃碗里的鱼,直到太阳西落才同她将桌上的两条鱼吃完。
饭后,他将碗筷收拾干净,沐身换了件干净的白袍才过来找她。
李御深觉今日一整天都是由他伺候着,心里实在有些愧疚,所以等到他回屋里时,她就主动揽下给他擦发的活,让他靠在榻上就行。
赵璟才沐浴过,有些发丝还贴在他脖颈上,白皙肌肤与墨色乌发对比鲜明,透露出一种禁欲之感,惹人迷乱。
她低头间,都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澡豆香。
李御问:“你是用冷水洗的,还是烧热水洗的?”
现在天气渐凉,不再像夏日那般就算沐冷水也不会着凉。
赵璟知他这是在关心自己,便将头靠在她膝上道:“山间有热泉,我让人凿了暗道引到竹楼净室里,哪个时节洗都不会冷着。你若想去洗,现在也可以。”
李御有些脸热,“不了,我在这儿又没放换洗的衣裙。”
她忽然发觉两人发展得也太快了些,虽未发展同住一屋的地步,但似乎和那样也没多少差别。
他就这样懒懒地靠在她身上,由她给他擦发,给人一种他们已经在这竹楼相处十多年的错觉。
李御擦发的速度渐慢,赵璟转了个方向,重新侧靠在她膝上,手指穿过她的乌发摩挲,活像一只调皮的狸花猫。
他不是没有想过给李御添置衣物,可怕她会认为自己对她过太急切,有些其心不轨后,就按耐住原先这个想法。
有些事,还是得她自愿才好。
李御给她擦干头发后,天色已经渐渐黑暗,屋内因未燃烛,便显得有些昏暗。
两人似乎都想着要去点灯,同时起身时竟一下子撞到,赵璟及时揽住她的细腰,才不至于让她跌到地上。
顾及两人的约定,他不得解释道:“方才是情况紧急,我才抱了你……”
李御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在夜里几不可闻,可赵璟的手仍牢牢搂着自己,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轻轻推他,忽然醒过神来,“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今日难得休沐,我送你回去。”他不舍地松开箍在她腰间的大手,转而紧紧牵住那双细手,带她走下竹楼。
*
待李御回到李府后,戌时已过许久。
侍画一见她回来,便忙道:“二公子有事找您,他方才在梨月轩都等了您半个时辰了。”
李御有些心虚地跨入屋中,就见他一脸探究地询问:“长姐这么晚才回来?”
她将竹篮里的莲蓬推给他,强自镇定道:“去远处转了一趟,这是给你的。”
这时节已经很少能摘到如此新鲜的莲蓬,李衡心里又挂念着其它事情,便没再怀疑太多。
他微微叹口气,直接了当问:“长姐可否帮我一个忙?”
自他长大后,李衡就很少有事求她了。
李御紧张的身体渐渐放松,她温声对他笑道:“都是自家姐弟,不帮你帮谁?”
李衡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前不久他已及冠。
他放在膝上的食指不自觉地慢慢蜷起来,道:“从前替我出过词集的一位商人家中突逢剧变,不得已要将手下的商铺变卖。长姐你可否代我出面,将她的商铺暂买下来?当然,这银子不必你来出,我来便好!”
“商人?”李御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个在悦来茶馆与她弟弟坐在一起的那位姑娘,她试探着寻问:“男的女的?”
他道:“女的,所以我才想让长姐出面。”
李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为何你不去呢?”
李衡心底不由苦笑,他倒是想,可不是被她拒绝了吗?
他提醒李御:“长姐见她时,万不可说出我的名字。”
“我知晓了。”李御轻轻点头,她原本是想任由李衡自己同那姑娘处着的,可她怎么看着自家弟弟的情路似乎走得有些坎坷?
连想替人家解围,那个姑娘都不愿接受!
也不知是他一人单相思的缘故,还是他手段不够高超。
这一下子就让她想起赵璟来,这倒是个手段高超的主,今夜差点将她骗得晚上都忘了回来。
李衡见此事已经办妥后,便没在梨月轩停留太久。
李御让侍画服侍着洗漱后,便躺在榻上就寝,可她无论怎么强迫自己入睡,脑海里都是赵璟那张脸。
她有些烦躁地点灯起来,靠着绣枕翻看枕下的游记,可一翻就见到他送的白露书签,上面绘的红豆在黑夜里格外显眼。
李御伸手摸上去,又再次想起了他。
她捶捶额头,将脸埋在枕头上,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
第33章
她瞬间将书合上, 够起上半身吹灭床头烛灯后,就紧紧闭上眼睛, 强迫自己不再想他。
可最后她还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十多次后, 才在半夜睡着的。
因夜实在是睡得太晚,李御第二日便没能早起去老太君那里请安, 老太君还差人过来问了一下,知她这是还没起后, 还嗞嗞称奇了一阵。
毕竟她这个孙女儿, 平日一贯是不会赖床的。
待李御午时到栖竹堂用膳时,老太君便向她问起此事。
李御微顿, 回道:“昨夜睡觉前我喝茶喝多了, 到了夜里就怎么也睡不着, 早上便起迟了……”
老太君和蔼地笑笑, “昨夜你既睡得晚,中午便回去补补觉,不必一直陪我这个老人家。”
李御看了眼弟弟, 她倒是想,可她昨日刚答应李衡替他出面买梅小姐的铺子,她得先将此事办妥才是。
免得他们去晚一步,解梅兰亭燃眉之急的人就成了他人。
李御便道:“早上多睡了会儿, 现在已经不困了, 今日我需出门一趟,还未来得及跟您说呢?”
“又要出门?”老太君可是记得昨日她才出过一趟远门,听管家来报还是戌时才回来的。
她不是对小辈管得太紧的长辈, 只是觉得她连着两日出门,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李御推了推弟弟,解释道:“是和阿衡一起去的,祖母您可别想太多!”
“你俩不是要去见韦二郎吧?”老太君想到他们姐弟共同相熟的公子,好像就只有韦啄风。
乞巧那日,他们三人就是一起出门的。
李御连忙说不是,她现在二十三了,已过能破谶言的年纪。她生怕老太君是以为自己对韦啄风有意,才拿李衡当借口一起出门。
老太君面色无甚变化,她本就没有想过将李御许给韦啄风,方才只是试探一下而已。
他们二人没在她这儿留太久,陪她这个老人家用完膳后就出府。
*
那厢,梅兰亭按照买家的要求,末时一刻来到赤辉楼。
她推开雅间的屋门,就见李御坐在檀木方桌上,似是等侯她许久。
她是没想到李御竟然会这么早到的,毕竟通常做买卖多是买方一家姗姗来迟,作出一副自己不是很着急的模样,依次压迫卖家来压价。
梅兰亭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可李御披戴着白色面纱,她只能从李御发上插戴的东珠金簪,猜出她必然身份不凡。
可这样一个人,为何会看中她的书肆呢?
梅兰亭将她的好奇直接问出来。
李御道:“我平日就爱看些奇文异志,可每次都让人去各大瓦市搜找,难免太过麻烦。我还不如直接买下一家书肆,到时有什么新书出来,自己也能第一时间知道,且梅小姐的书肆不是还能印书吗?这可是其他书肆不能比的!”
这倒是事实。
若不是她爹忽然遭难,家中又无法支撑这么多开销,梅兰亭亦不想将手里的书肆变卖。
她道:“前日在信上,我就说了这家书肆最低是以两千两银子出卖,小姐您当真想好了?”
二千两银子毕竟不是个小数目,拿这钱投到银庄攒起或者是投去做茶马交易,可比买下一个书肆划算许多。
她这书肆多年来其实都是入不敷出,投的钱比赚的钱还少。
梅兰亭手下的酒庄才一出手就有人埋,可这书肆却少有人问津,他们中来问价的人不是嫌她出价太高,就是嫌书肆不好打理,费钱又费力。
李御看了会对面的红木花卉六曲屏风,轻敲桌面道:“我想好了,就按你从前说的这个价便好。”
她睨了侍画一眼,侍画将早就备好的银票递到梅兰亭手中。
梅兰亭低头点算一番,确认手里的银票一张未损后,才将手里的铺契递到她手里。
李御凝眸看了她一眼,“冒昧问一句,梅小姐将这书肆卖予我后,有何打算?”
梅家眼下做生意做亏了,除了变卖手下的商铺外,无非就是将梅兰亭尽快嫁出去,寻个女婿来扶持自己。
自家弟弟眼巴巴地过来求自己给这位梅小姐解围,李御可不想他白白替别人做嫁衣。
好在梅兰亭的回答,并不让人心寒。
她回道:“我现在不愿嫁人,所以应是会去给人做女夫子。”
梅兰亭虽是书商,但她本人的学识并不差,寻个差事做一点也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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