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冰不曾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偏不愿服输:“没去过几回,那究竟去了几回?”
看着谢如冰吃醋爱娇的模样,陆安澜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可是小醋坛子?一个手指都数得清楚呢!”
谢如冰哼了一声,别看头,不让他看见自己微翘的唇角。
却听陆安澜问道:“冰儿,你仔细同我说说,师母为何懂得吴越国的宫廷密语?还有,师母与宫中,是否早有往来?”
谢如冰不由得转过身来,看向陆安澜,眼中有些许的戒备和谨慎。
陆安澜叹了口气:“你是不相信我?到了今日,可还不相信?我只是担心你,想着多了解些过往的信息,以免你暗中被什么人下了绊子。譬如那□□,就不知来自何处。”
谢如冰回想起过去一年陆安澜所做的种种,沉默了半晌,终于道:“母亲确实从未说过她是何人。她十岁时父母双亡,被王大家收养长大。十三岁时,机缘巧合,她与师姐进山采药,曾救过失足落入山崖的武德帝。大约如此,武德帝才对我姐弟有些许优待。”
陆安澜听了,目光却渐渐幽深,半晌问道:“你母亲的师姐,都是何人?”
谢如冰回想起来,目光便渐渐暗淡了:“母亲从前与我提到的师姐,只有一人,便是前朝昭远将军府夫人。她偶尔会提及这位陆氏夫人,想是感情极好。临终时,她有些不清醒了,说起陈年旧事来,我才知道这位夫人早年被没为官奴,又因火灾,早已不在人世。”
陆安澜唇角微抿,双手不由得紧紧地握着了扶手。原来,武德帝曾经在多年前就见过自己母亲。
第62章 成亲 ...
“招远将军府……师母都说了什么?”陆安澜问道, 声音干涩。谢如冰仿佛察觉到他的异样,不由得问:“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关注?”
陆安澜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力持平静地道:“有人举告, 称招远将军府尚有遗孤, 我没有头绪。”
谢如冰有些谨慎地看了陆安澜一眼, 问:“你待如何处置?”
“我查看了前朝留下的卷宗,疑点重重。招远将军府可能是被小人诬告的。陛下曾命我宽待,老师也叮嘱过我。你这儿有什么线索,不妨跟我说说。”
谢如冰琢磨了半晌,道:“也罢。母亲所说, 也都是陈年旧事, 过去多年了。你听过了可要埋在自己肚子里, 不可说与第三人听。”
陆安澜轻笑一声:“都听你的, 需要发誓么?”说着,已是将手掌举起。
谢如冰拉下他的手掌,嗔道:“不必发毒誓啦!我告诉你就是。”
“母亲也对当年招远将军谋反之事很是怀疑,一直觉得是有人陷害, 但却没有证据。她始终对自己没能救下陆氏母女耿耿于怀。晋闵帝突然下旨抄家, 爹爹宫中伴驾,无法脱身, 却是设法让人递送消息给了母亲。母亲派了人前去陈家, 想抢先救人。可是,终归是慢了一步,只得眼睁睁看着陆氏母女被带走。”
陆安澜闻言, 不由得愣住了,眸光定定看着谢如冰:“老师曾经设法营救?”
谢如冰点头:“母亲是这么说的。”
陆安澜心头翻涌起百般滋味。难不成,谢明时当日对着晋闵帝是一套说辞,私底下却真的想过办法?
他拜入谢明时门下,与姜氏也有过不少接触,知道她乃是性情高洁之人,且当时病重,又是对女儿讲体己话,没有必要讲假话。
“陆安澜,你怎么了?”谢如冰看见陆安澜神色数变,有些出神,不由得在他眼前摆了摆手。
陆安澜稳了稳心神,淡笑道:“怎的还叫我陆安澜?换个称呼吧。”
谢如冰一听,脸上不由得泛红:“叫什么?”
陆安澜温声道:“要不,你叫我陆哥哥,嗯?”
谢如冰啐了他一口:“才不要呢。陆安澜,陆安澜,我就要这么叫!”
谢如冰声音娇柔,便是连名带姓叫着,也是好听的。陆安澜只觉得血气涌动,恨不能立即成亲才好,当下道:“也罢,且给你宽容几日!待成亲了,可不由得你这么直呼夫君的名字了!”
大约陆安澜怕谢如冰不愿意成亲,那圣旨里头,连成亲的时间都给定下了。就在一个月后,八月十五。依照宫里的意思,干脆用了团圆相聚之日。
这几日,不管说什么,陆安澜都能绕到婚礼上去。
谢如冰一时也就忘了陆安澜的异样。
唯独陆安澜,打岔过去后,起身告辞。他一路走回陆宅,越走越快,心中有万般情绪,恨不得立即到孟津与谢明时对质,问清楚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
思索再三,他立刻提笔,又写了一封信,几乎是落笔生风,很快就写完了。待要叫赵双进来,却踟蹰了一下,半晌仍是将信就着烛火,烧掉了。
二十年了,不必急于一时。
若姜氏所说是真,想起自己从前冷待谢如冰,真是恨不能打自己几个耳光。幸亏,他及时想清楚了。
因为姜氏说的话,陆安澜心情又好了几分。婚礼在即,他此刻只恨不得把陆府里的珍贵物品全做了聘礼给谢如冰。知她无多少积蓄,连着嫁妆都给她备好了。
陆午盼了许多年,终于盼到自己大人娶妻,一应事宜,都十分细致认真。
张妈妈此时是每天都乐呵呵的,只说夫人在天之灵保佑。
二郎刚开始伤心了一回,含着泪问:“姐姐,你嫁人了,是不是就要跟我分开了?”
谢如冰还未开口,倒是陆安澜开口了:“不会分开。二郎当然是跟我们住在一起。以后,姐夫带你去军营练拳骑马,可好?”
二郎立刻破涕为笑:“太好了!我从学堂回来,就跟姐夫去军营!”
谢如冰不由得瞪了陆安澜一眼:“什么姐夫!你还不是呢!”
陆安澜爱极她娇憨的模样:“很快就是了。”
忽忽十数日,很快就到成亲前夜。
尽管这段时日,陆安澜一得空就来往谢宅,婚礼是事无巨细,无一遗漏,只哄着谢如冰开心。
然则,到了婚礼前一日,谢如冰心头终还是有不少茫然。再想起远在孟津的父亲,不能参加婚礼,又多了一些怅然与遗憾。
若是由她自己决定,她是半分也不会这么快就同意这门亲事。奈何陆安澜求了圣旨,又不能抗旨不遵。只是,到了成礼前一日,她身边无长辈,无闺中密友,心中的茫然与不安,一时竟无处消解。
随手在书房里拿起毛笔,写了几幅字,心绪方平静了些,可终究有些憋闷。她站起身,想了想,去往陆宅,寻宁晚。
赵思之事已经查清,赵老儿确实是青牛村的村民,世代居住在当地,无甚可疑。而宁晚还待在陆府的小院里。前往契丹查探的人,迟迟未归。
谢如冰探望过几回,除了限制行动外,宁晚在陆宅的吃穿用度,都安排得甚好。
见到谢如冰过来,微蹙着峨眉,宁晚不由得关切地问:“怎的了?可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谢如冰叹了口气:“我都想不明白,怎么就要跟陆安澜成亲了。我心里有些乱。若是没有圣旨,我才不会嫁给他。我着实有些恼恨,他都不曾问我,就求了圣旨,俨然是逼婚。”
宁晚却笑问:“你心中到底如何想?可是愿意以他为夫?”
谢如冰愣了一下,有些垂头丧气地道:“我不想这么快便嫁与他。他先前无缘无故冷落我许久,也该叫他明白被人冷落的滋味。”
宁晚道:“看那日在慈恩寺的情形。他对你,是真的放在心上了。大约关心则乱,只想着早一日将你娶回家中,反而忘了顾及你的心意。你不妨开诚布公地同他说。只是事到如今,婚礼却是无法推迟了。”
谢如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木已成舟,就是心里烦闷,找人说说话。既然他从前会突然便对我冷淡、不予理睬,焉知以后是不是也会如此!男子的心,大约也是变化莫测的。”
宁晚想她此刻孤身一人,无父母亲长、兄弟姐妹在侧,与当初自己在契丹上京被强纳为妾何其相似,当宽慰道:“我听说这些时日,陆大人事无巨细,都一一过问。如今他确实有情意在里头。有情意的时候,便一起活。待将来,没有情意了,分开就是。头一遭,你好生打理你的嫁妆,届时带走,关起门来过日子,未尝不可。”
谢如冰听着听着,忽觉茅塞顿开。是了,该趁着机会好生积攒身家,才不枉费了这一场婚礼。
既然想通了,她就颇为愉悦地迎接婚礼的到来。
婚礼极其隆重而盛大,大周满朝文武都到场庆贺,红灯高悬,喜乐不断。
这是陛下赐婚,又是枢密使的婚礼,虽则陆安澜赋闲在家,但是职位不变,且圣上仍不时召见,连太子和枢密副使都亲自去宴饮庆祝,朝中众人虽然私下会议论陆安澜是否失宠,可明面上谁人不上赶着去婚礼上祝贺一番?
谢如冰自辰时起来,梳洗打扮,待一整套礼仪走下来,入了洞房之时,已是傍晚时分。中秋时分,傍晚的风已经微凉,谢如冰一身红衣,端坐于屋内。周围是前来围观新娘的各家夫人闺秀,衣香鬓影,笑语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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