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东立刻说道:“蟹粉煨豆腐、江瑶生、樱桃粳米羹、羊肉火烧、酱醋香螺、蟹黄兜子、五柳鲈鱼、西湖白莲鸭、蒸鹿尾、佛心春笋、碳烤嫩兔、清炒江南茼蒿、水煮空心菜、三鲜汤……”
君瑶听他口若悬河般报出菜名,竟有些饿了。
待阿东说完之后,她询问隋程:“可有这些菜?”
隋程有些不耐,讷讷地说:“我只记得离我近的江瑶生和五柳鲈鱼几道,其他的没注意。”
再看了眼周齐云,他亦皱紧眉头,说道:“这些菜色,是提前让摘星楼准备的,只是菜品繁多,公子们又各自预定了自己喜欢的口味,周某也记不全。”
君瑶心下稍定,不再追问。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
当场破案
其实雪貂之死, 不过是一场拙劣的“意外”, 想要破解并不困难, 难就难在如何让背后的人当场承认, 否则单凭一面之词, 总不能完全令人信服。
隋程见君瑶竟陷入沉默, 心底陡生不安。他上低声问:“阿楚啊,你能行吗?我的名誉清白,可就在你一念之间了啊。”
君瑶盯着墙上横斜婆娑的竹影,短暂地疏离头绪,片刻后方才说道:“去宴厅吧。”
“这是水落石出了?”隋程试探着问。
他内心忐忑, 不如君瑶那般沉静。君瑶毕竟新入刑部, 尚未查破过案子,他对君瑶的能力也不了解。只是如今能否自证清白, 全仰赖在君瑶身上,他心头又少不得一番感激。
他心道,若这小子真的证明了自己清白, 他一定重用他, 让他成为刑部最出色的胥吏!
一行人重新回到宴厅,厅内的人已等得百无聊赖,渐渐失去耐心, 此刻见隋程回来,才又维持好表面的得体修养。
议论交谈之声缓缓消减,厅内一时鸦雀无声。
孟涵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游弋一圈,问道:“周兄, 可查出来了?”
周齐云沉吟蹙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婉转地说道:“众位,今日的差错,说到底都是周某的疏忽,所以无论结果如何,周某都难辞其咎,还望各位见谅。”
君瑶早已看出,这众多公子之中,周齐云的名声和威望最高,他一番自咎之词,非但没有遭到他人的怨怪,反而得到了不少人的拥戴和安慰。
有人说道:“事出突然,怎能全怪周兄,依在下拙见,还是查明真相吧。”
众人立即应声附和。
周齐云趁机对隋程说道:“隋兄,接下来便看你的了。”
隋程深吸一口气,挥手让小二将准备好的纸带上来,一一分发给房内的所有人,连周齐云与李直也有两张。
孟涵嗤笑:“隋程,难道你想用这些纸来收买我们?”
隋程此时可稍微冷静了,决心不把他的嘲讽放在眼里,而是说道:“既然在场的各位都有嫌疑,那就还各位配合一下,在纸上踩一脚。”
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没一个先动的。
还是周齐云将纸放置地面,站上去踩了一脚,随后将纸张交给君瑶。众人这才有些松动,一一照做了。隋程睁大眼睛,一个个盯牢了,生怕有人浑水摸鱼。
君瑶开始查看带着脚印的纸,最终将一张留下,并走一随从身前。
她留下的脚印,便是这随从踩的。这随从生得高大健壮,皮肤略黑,铜皮铁骨,双眼似铁,见君瑶走近,一时没有回避。直到她停下,他才惶恐地垂下头。
众人好奇地看着君瑶与那随从,只听君瑶说道:“可否伸出手来?”
随从僵直地垂着手臂,略松的衣袖盖着手掌。他僵站着不动,君瑶也浑不在意,目光往他衣袖和衣襟上一扫,又蹲下身,查看他的鞋底。
她一言不发,反而让人惊疑,须臾后,她起身问:“请问你是哪位公子的随从?”
随从抬眼,往人群中瞥了眼,没说话。
隋程当即说道:“他是周齐云带来的。”
众人又齐刷刷看向周齐云,周齐云有些窘迫,缓声沉静地说道:“此人乃是在下特意为这场比试选出的驯兽师。只因担心比试过程之中出现意外,若是有身手不凡的驯兽师在场,也可及时化解。”
隋程满心的怀疑,立刻追问:“这么说他不是你府上的?”
周齐云颔首:“他是在下花了价钱,从西市之中寻得的。”他握紧折扇,问道:“难道他……有问题?”
即便还没有查出所以然来,这驯兽师也让人怀疑了。君瑶虽已然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却不敢保证能以此将真正的幕后人查出来。她自然不信一个新入白鹿社的驯兽随从,胆敢杀了贵公子的养物,搬弄出这样的争端来。
君瑶沉思一瞬,对周齐云点点头,“他就是给雪貂下毒的人!”
众人怔住,继而又“嗡”然一声,惊议起来。
隋程面色几变,随即大笑一声:“我就说,雪貂不是我杀死的!”一想到方才被人误会,他满肚子怒意,上前抓住驯兽师的衣襟,厉声道:“你为什么要杀死雪貂!”
这短暂的几瞬,君瑶已看清关键几人的脸色。孟涵面色微沉,眼睑轻轻颤抖着。反观雪貂的主人李直,倒是稍显平静。
人群中有人感叹,那雪貂是上乘物种,皮毛如雪,眼如曜石,又得李直精心护养,每日一杯鸡心血,上好鸡脯肉,再加十年龄的蛇胆;为保持雪貂皮毛雪白如玉,更不远千里运来温泉水清洗,加以人参汁、珍珠粉、蛇油涂抹;还寻了京中有名驯兽师训导,聪慧如三岁孩童,如此就这般被毒死了,当真可惜!
于是众人又怀着与隋程一样的疑惑:为什么这驯兽师要杀那只雪貂?
惊疑之际,孟涵突然开口了:“不过一小小胥吏,空口白牙,凭什么说雪貂是他杀的?”
那驯兽师也渐渐反应过来,略微惊慌地跪地,“隋大人,小人真不知您为何怀疑小的……您就是给小的十万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做那样的事啊。”
君瑶见隋程无言以对,只淡淡睨了驯兽师一眼,转而看向周齐云,问:“周公子,宜春阁之中的笼子,都是公子们自己准备的吗?”
“那是自然,”周齐云颔首,“各位兄台的养物,自然只有他们最了解,自己准备笼子,最是妥当方便。”
君瑶问:“锁住笼子的锁,也是各自准备的?”
周齐云再次点头,“是。”
君瑶默了默,看向李直,沉声问:“请问李公子,您的钥匙可还在身上?”
李直怔了怔,在袖中摸索一阵,随即拿出钥匙来,说道:“还在。”
君瑶不置可否,转瞬之间,脑海里已掠过几个闪念。
有人在质问驯兽师是否撬了锁,君瑶趁着空档,出声打断。
“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你只需如实回答。”
驯兽师匍匐在地上,闻言抬起头来。
君瑶靠近他,问:“隋大人离开宴厅如厕时,你可在宴厅内?”
驯兽师抿唇,僵硬地摇头:“没有。”
君瑶追问:“那你在何处?可有人作证?”
驯兽师目光游弋,终究是垂下头,说道:“我就在走廊上,可没有人作证。”
君瑶淡淡一笑,带着几分暗哂,说道:“不如我来为你作证,你或许真的经过了走廊,可你下楼了,还去了宜春阁窗下的草坪上。”
驯兽师浑身静止,干涩地说:“小的一直在走廊尽头,没下过楼。”
“你既没下过楼,为何鞋底会染上草汁,为何还带着踩碎的野花花瓣?”君瑶迅速转到他身后,按住他的腿,从一旁的桌上拿下一支筷子,将他鞋底的泥和花瓣刮下来。
她将踩碎的花瓣放在纸上,说道:“你鞋底有鸭跖草花瓣、点地梅。整个摘星楼的庭院之中,也只有宜春阁下的草坪才会有这些野花。你别说这些花是从别处带来的,若是从处而来,花瓣还会如此新鲜?”
驯兽师面色一白,依旧继续辩解:“就算如此,又怎能证明是小的杀了雪貂?”
君瑶仿佛就在等他问这一句,闻言笑得越发和煦,“白鹿社不是有约定吗,在比试之前,所有养物安置在宜春阁内,任何人不能擅自接近。你自然也是无法接触雪貂的,可对?”
驯兽师蹙眉:“对。”
君瑶厉声问:“你既没机会接触雪貂,为何衣袖和衣襟上,会沾着雪貂的毛呢?”
驯兽师一惊,下意识低头去看衣襟和衣袖,隋程却是先一步抓住他的袖子,凑近一看,果然发现几缕雪白的毛,立刻朗声说道:“果然有雪貂的毛!”
驯兽师手指轻颤着,双眼不知往何处瞟了眼,继续咬牙否认:“这不过是普通猫狗的毛罢了!”
“在场的诸位公子,都是养物的行家,定然分得清猫狗的毛和雪貂的毛。”君瑶往在场众人脸上贴金,“这雪白的毛,是否是雪貂身上的,一比对不就知晓了?”
白鹿社的养物能手自是不少,隋程随便指了个聪明又懂行的人去比对,不过半晌之后,那人就回来了。
驯兽师袖口上的毛,的确是雪貂的毛无疑。
君瑶趁热打铁,说道:“你必定是趁人不备,进入宜春阁,想要毒死雪貂。你给雪貂灌毒时,雪貂定会挣扎,所以才将毛蹭到你衣服上。这番动静好巧不巧,被路过的隋大人听见,隋大人关心之切,进屋查看,而你那时已跳窗逃走,于阿东进门,就认定隋大人杀了雪貂。”
她这般推测,已将案情还原了□□分。众人当真没料到,这相貌平平的胥吏,也有这般洞悉之力,明辨之才,连雪貂毛发与鞋底的花瓣这样的蛛丝马迹都不曾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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