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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案风月 (关尔小禾)


君瑶:“在此之前,你见过徐坤吗?”
冯雪桥摇头:“徐管事也是临近午时才到绣坊的,在此之前我并未见过他。我一直留在院中刺绣,有人可以作证。”
询问结束后,君瑶回了徐坤的房间,将房中可疑之物妥善地收好。收捡带有血迹符咒的薄毯时,隋程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说:“这颜色也不太像血迹。”
的确,血迹颜色深暗腥浓,哪会在干涸后还这样鲜艳?这符咒的颜色,与其说是血迹,倒不如说更像某种彩色的颜料,只是在君瑶的认知里,没有哪种色彩会凭空出现,且还能呈现出符咒的模样。
当真是一筹莫展。
君瑶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听隋程说道:“这种凭空让血迹出现的办法,或许长霖知道。”
和鸾牡丹
隋程一句话, 犹如柳暗花明, 在君瑶心里点燃一丝希望。其实隋程本人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他多日不见长霖, 想找个由头将长霖约出来而已。
心思被君瑶看穿, 隋程面红耳赤, 盈盈的眼眸泛了桃红色,娇羞青涩。君瑶也不计较,连忙与他一同去了侯府,将长霖约了出来。
长霖动作很快,穿着一身干练的胡服男装, 飒爽阔步地走出来, 听了血迹符咒之后,茫然地摇头:“我如何会知道这个?”她狐疑地看向隋程, 说道:“昨日兄长提醒过我,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与其自己去追根究底, 还不如去追查那些最会装神弄鬼的人。”
公主府的流言自然也会传到她的耳朵, 好奇之下她问了明长昱,明长昱如是回答她。
隋程听得云里雾里,君瑶脑中灵光一现, 问:“什么人最会装神弄鬼?”
“还能有谁?”隋程恍然大悟,“神婆呗!”他抬手一拍脑袋,眼光忽而一亮,说道:“刑部的牢房里关着一个神婆!”
说起这个神婆, 隋程还恨得牙痒痒。因为这个神婆装神弄鬼欺骗病重的人,不仅耽搁了人治病,还害得人家破人亡。隋程带人将她抓住时,她竟丝毫不悔改,甚至在隋程身上动了手脚,嘴里念叨着给他下了诅咒。隋程对此嗤之以鼻,大手一挥,和刑部的人商量好,将她关个十年八年,最好一辈子不出来。
三人下了刑部的牢狱,穿过幽深阴暗且霉臭的过道,终于见到了隋程口中的神婆。因在牢中关禁了两年有余,神婆浑身破烂褴褛,污脏不堪,凌乱打结的头发不知纠缠了什么秽物,肉眼可见其中有蠕动的虫子飞爬而过。
隋程险些作呕,心头又得意,强忍住恶心,让人将神婆提了出来。
长久不见天日的神婆一出牢房,顿时兴奋起来,睁着浑浊的眼睛四处乱看,目光落在隋程身上时,顿时一怔,瞳孔放大,随即立刻跪倒在地,磕头恳求:“大人!大人,罪妇知错了,罪妇再也不装神弄鬼欺骗人了,求大人开恩!不求大人将我放出去,好歹让我洗个澡吧……”
她一动,满头的虱子苍蝇腾飞而起,隋程与君瑶、长霖立刻后退,恨不得避开三丈远。
隋程一脸嫌恶地捂住鼻子,将长霖挡在自己身后,瓮声瓮气地说:“只要你照我吩咐去做,我当然会考虑……让你洗个澡。”
神婆半信半疑地抬起头,问:“什么事?”
隋程憋着一口气,艰难地说:“你将你以前庄生弄鬼那一套说与我听听。”
这神婆还是有些本事的。两年前,隋程接到报案,说是这个神婆当街行骗,最终害得人惨死。他领着人去街头抓这个神婆时,这个神婆正在手舞足蹈、神神道道地施法。她用纸做了一个假人,写上病人的生辰八字,往纸人上头洒水,不久后,假人腹部便出现大量斑驳的血迹。于是她立刻下了定论,对病人说道:“上天告诉我,你肚子有毛病!”
那病人大惊失色,又欣喜异常,连连点头说道:“就是就是!仙姑真神了,我肚子疼了好几天了,怎么样才能治好?”
神婆掐指一算,说道:“上天已经给我传了法术,待我施法,立刻药到病除!”
她给病人调了一杯符水,让其喝下。然后绕着纸人念念有词,拿起纸人,将其放到火中烧尽,对病人说道:“你的病已经转移到那纸人身上,先如今那纸人已被烧尽,它身上的病也被烧没了,你且回去休息,过两日病就好了。”
那病人被她一阵装神弄鬼骗得头脑发昏,心甘情愿地给了一笔钱之后兴冲冲地离开了。
隋程见状大怒,立刻拆了神婆骗人的行头,将钱还给病人,将她抓捕入狱。
只是这个神婆倒是倔强,死活不肯说出如何让纸人流血的方法。没想到她在牢中折磨了两年之后,竟愿意交代了。
她跪伏在地上,用破哑且刺耳的声音说道:“请大人为罪妇准备琼花、皂角水、纸、锅和柴火。”
隋程一听顿时头痛,“皂角水之类的都好说,琼花你让我去哪儿找?这时节哪儿还有琼花?”
神婆咬着唇不说话。
倒是长霖提醒道:“京城几家花坊也许培育了琼花,找人去问问。”
那些花坊为卖出高价,当然会培育非时令的花卉。隋程让人高价买了几团琼花回来,又将其余事物一并准备好,才吩咐神婆好好交代演示。
神婆诚惶诚恐地将琼花撕碎,放入掺了水的锅里,烧上火,直到将琼花煮软,然后捞出。此时锅中的水已染上琼花淡淡的蓝色,但依旧透明清澈。待水稍微冷却之后,神婆将纸放入水中浸湿,随即将纸晾干。她用晾干的纸做出一个纸人,将早已准备好的皂角水轻轻洒在纸人上。不久之后,被浇浸了皂角水的纸人开始浑身渗血,神奇又诡谲。
君瑶恍然大悟,将皂角水倒入锅中,片刻后,锅中的水变成深红色,犹如化开的鲜血。
长霖也明白其中关窍,说道:“原来琼花花汁与皂角水混合会变成红色。”
隋程备受鼓舞,立刻认定那张有血迹符咒的薄毯也一定是染了琼花花汁,若是如此,用皂角水浸上去,颜色就会变得更红。
离开刑部牢房后,他将薄毯拿出来,建议君瑶用皂角水试试。君瑶谨慎地在符咒一角浸润皂角水,可符咒的颜色没有变深,鲜红的血迹反而消失得干干净净!
隋程惊诧,惊怒地问:“难道那神婆又在装神弄鬼骗人?”
君瑶狐疑地看着消失的血迹,摇头道:“应该不会,整个过程我们都在场看着,神婆没有机会弄虚作假。”
可是为什么血迹符咒浸了皂角水之后颜色没有变深,反而消失了?君瑶百思不得其解。
长霖宽慰道:“或许还有其他方法,要不然找京城的其他神婆问一问?”
隋程将长霖的话当做圣旨,立刻就让人去找。
虽然不能证实弄出血迹符咒的人一定采用了神婆的方法,但君瑶推测凶手也许用了类似的手法。若是这般,谁才有机会在白清荷身上与徐坤房中绘出血迹符咒?
君瑶原本已有了怀疑的对象,如今徐坤的死,将她原由的猜想基本推翻了。她低着头一边整理着思路一边往外走,突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查下去。
隋程见她有些沮丧,与长霖商议后,说道:“阿楚,不如去吃顿好吃的,吃完后说不定就有头绪了。”
迟钝只是暂时的,君瑶只是感激地看了隋程一眼,复又陷入沉思。
已过午时,君瑶蹭了一顿饭之后,去侯府见了明长昱。离宫之后,他去了大理寺。正好收到吏部传来的消息。
“吏部的人没有发现温云鹤的卷宗。”明长昱说道。
就算温云鹤在朝为官的时间很短,且成为驸马后,就不再做官,但也该在吏部留有脚色才对。如今吏部没有任何记载,只能说明温云鹤的卷宗被人动了手脚。
君瑶也并未太过失望,轻叹一声,将今日在天香绣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徐坤的死,与白清荷的死大有相似之处。而且,他们二人的生活和人际关系都有交集。”君瑶说,“但命案发生在天香绣坊的后院,闲杂人等是无法入内的。是以我想先从绣坊内的人查起。”
从白清荷死亡那一天起,明长昱就让人着手调查天香绣坊的人,如今绣坊之内所有人的卷宗,都整理在了君瑶跟前。连之前怀疑的宫内之人,明长昱也调查了清楚。
“白清荷与冯雪桥二人在宫中时关系最好,但据管她们的掌事透露,她们二人并没有与人结仇,而当时与她们二人共事的人当中,并没有人是丙戌二月壬辰未时生的。且那几年入宫的绣娘,大多已经离宫回乡了,留在京城的也都已嫁人,与白清荷没有多少交集,不太可能来找白清荷寻仇。”明长昱说。
君瑶坐在案旁的软榻上,无力的撑着下颌,眉头微蹙。她略微思索着,问:“那……冯雪桥的字迹呢?”
明长昱从便携的木箱中拿出一张泛黄且柔软的纸,将其与从小珂处得到的单子并放在一处,说:“这的确是同一人的字迹,且都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
君瑶抿了抿唇,一时有些茫然,她暂时想不透其中的关窍,顿了顿轻声说:“徐坤死时,恰好冯雪桥也在场。不过我问了同样在场的人,可以证实冯雪桥并没有接触过徐坤,而且她今日一整天都未与徐坤接触过……”
明长昱翻阅着从天香绣坊带回的口供,说:“是两个小厮将徐坤抬到榻上的?”
“是,”君瑶点头,“那两个小厮是听闻动静之后才入房的,他们只是将徐坤从地上抬到了榻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叫做小玉的人,她用针扎过徐坤的人中穴。不过这是冯雪桥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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