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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案风月 (关尔小禾)


这三言两语的闲碎之词,倒是提醒了君瑶,那本从若丹处得到的文集,也有可能是出自风雅社的。
思及至此,她就急着去找明长昱, 哪知刚要出门, 就被人拦住。她见拦住自己的是若丹的小姐妹,便侧身避开, 谁知她往哪边走,这小姐妹就往哪边走,君瑶耐下心性, 也不由动了几分怒火:“姑娘,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姐妹有些惶恐,退后一步,却色厉内荏地瞪着她, 手伸到她面前,说道:“拿来!”
“什么?”君瑶不解。
“公子何必装傻?”小姐妹昂起脑袋,“若丹曾给了你一样东西,现在也该还了吧?”
“抱歉, ”君瑶婉言拒绝,“我恐怕还要再借两天。”这本文集或是一条重要线索,若此时还回去,只怕不太妥当。
小姐妹一听,柳眉顿时倒竖:“公子,你已拒绝了若丹,现在还留着若丹的东西只怕不太好吧?”
花灯会时,她特意帮若丹给君瑶传手帕,谁知对方想也没想,直接将手帕扔了回来。整个河安都没有这样的规矩。若真看不上送手帕的人,也应该让对方的信任之人转交送还才是,哪儿有当面拒绝不给人脸面的?
若丹得知被拒之后,伤心了一个晚上,现在也不出来见人。
君瑶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对方在说什么。此处人多,且明长昱还在外等候着,她不想在这里与这位小姐妹起争执,无奈地笑了笑:“什么叫我拒绝了若丹?你将话说明白。”
小姐妹气得双手叉腰,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君瑶,压着怒火咬牙说:“花灯节那晚,我替若丹送你手帕,你怎么当面扔了回来?这不是拒绝是什么?就算你是御史大人身边的,是京中的人,也不能这样轻看若丹吧?”
君瑶哭笑不得,那时扔往船上的东西挺多,她怎么记得什么东西是谁扔的?
见她但笑不语,小姐妹轻哼一声,“公子,请你给一个明白话,别让若丹这样伤心下去。如果你还想借什么文集,那你就自己去跟她说清楚。”她应付这样的风月情应付多了,说起话来也十分顺口,又盯着君瑶,怜惜哀伤地说:“说起来,这是公子欠若丹的债,桃花债。”
君瑶腹诽,这小姐妹年纪不大,口才演技倒是不错。她眉心轻蹙着,往人少安静的地方走了几步,对小姐妹招了招手,想单独劝说她几句。
小姐妹迈步“噔噔噔”地走了过来,见一旁还有屏风围出的空位,也不管君瑶是否同意,将她带进去,说道:“我这就去叫若丹过来。”
说罢,转身就走。
君瑶啼笑皆非,坐下喝了杯茶压压惊,不过小片刻光景后,若丹就抱着阮琴出现了。君瑶深深看她一眼,没看出她脸上的哀伤与凄楚,倒觉得她带着怒气和不甘不平。她走近后,直接对君瑶说:“公子,请将文集还给我吧。”
“为何?”君瑶有些头疼,她自己是个女人,怎么还撩动若丹的心思呢?而且她平日言行并无越矩之处,怎么就让若丹看上了?她暗自轻叹,盖上茶盏,平静地问:“可是有人来问你要这文集了?”若是有,到可以顺蔓摸瓜,查出线索。
若丹想也不想就摇头,低垂着眼说道:“没有,我就是不想借给公子了。”
君瑶的语气一沉:“若丹,这是重要的线索,论理论法,你都该上交,不能私藏,否则会以包庇罪论处。”无奈之下,君瑶只要出此下策。
若丹果然脸色一白,不甘心且委屈地问:“那公子为何要当面给我没脸?”说罢,又羞窘微怒地偏头,眼角染了泪水,手指甚至不悦地拨动着阮琴,克制着气闷。
君瑶侧首,心绪九转起伏,若丹突然为难她,到底是因被拒而伤心失意呢,还是因此不甘心更多?只怕在她心里,她青涩懵懂的感情,并没有付诸太多给君瑶,纯粹是少年慕艾时的一种向往和暧昧。她恰好,将这向往投在了君瑶身上。
思及此,君瑶反问:“那你为何要送我手绢呢?”
“自然是……自然是想得到公子青睐。”若丹抿唇,面色泛红。
君瑶站于临窗处,可依稀看见街头攒动的人群中,明长昱的马车在街道尽头等着。车马虽安静,车帘虽轻垂,可风起时,明长昱静然等待的模样,对君瑶来说,是一种无声的守候和催促。
君瑶的心轻轻一颤,悸动无声滋长,莫名的情绪自那人的眼底萦绕而来,缠绵悱恻。
所以君瑶想快刀斩乱麻,她再次反问若丹:“你想得到什么样的青睐?想让我娶你?”
若丹哪里想得那么远?她抱着阮琴,一时怔住了,片刻后才迷惘地问:“不……不行吗?难道公子觉得我只是一个艺女,所以……”她紧紧只是想与君瑶相好而已,这苑中这么多姑娘都有相好的,难道她不行?
“并不是,”君瑶说。
“那是为什么?”若丹不解。
君瑶被问住了,她进退两难,斟酌了几句话,都没说出口。对方到底是一个在耍脾气的单纯的人,若说出了狠话,真的打击了她该如何?也不知为何,君瑶眼珠一转,一字一顿道:“因为,我是个断袖。”
说出这句话,她愣住了,旋即耳尖与脸上一热,有些难为情,情不自禁往窗外看了看。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与如织的人群,她却一眼触及到明长昱撞过来的眼神,心头又是悸然一跳。
她强自平静地移开眼看向若丹,若丹却是比她更惊讶些,嘴微张着,没发出声音。
君瑶立即露出几分伤感:“若丹姑娘,你会因我是断……断袖……”
“不会不会!”若丹将头摇得像拨浪鼓,看君瑶的神色也多了些疼惜与自责,“公子是这样好的人,不仅女人喜欢,就算是男人,也会疼惜公子的。”她紧紧抱着阮琴,抿唇低声地说:“我第一次给人扔手绢被拒,也是一时气不过……”再加上小姐妹的怂恿……
“那……你可将文集一事,告诉了别人?”君瑶有些担忧。
“没有,”若丹笃定地摇头,君瑶这么一说,她更不会告诉别人了。
其实告不告诉别人,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君瑶蹙眉沉思,若这本文集,当真是有关案情的重要线索,那么在它丢失的那一刻,写出这本文集的人,就会尽可能销毁其他相应的证据。
君瑶轻声一叹:“若丹姑娘,有位公子在等我,我必须走了。”
若丹局促地侧身避让,抱着阮琴低头,轻声道:“公子,是若丹莽撞了。请公子……不要怪罪。”
“无妨,”君瑶突然想到什么,“风雅社的人,可会去你们居住的院子?”
若丹摇头:“不会的。”
那这本文集,可是燕绮娘丢的?君瑶无声自问。
离开出云苑,明长昱的马车已经驶入街道尽头,君瑶上了车,便见明长昱轻阖的眼睛缓缓睁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怎么这么久?”他问。
君瑶支吾着:“遇到一个人,问了些关于案情的事。”
“问案也会惹上桃花债?”他微微凑近,直视她的眼睛。这双漆黑明湛的眼里,染上了慌乱,急忙避开他。
他侧首,依旧直视她:“还说自己是断袖?”
君瑶暗自惊讶,看来出云苑中有明长昱的耳目,否则她与若丹还有那小姐妹的话,怎么明长昱知道得那么清楚?她皱眉,委顿地说:“侯爷,我惹了麻烦,你还取笑我?”
因无奈委顿,她的声音轻柔低软,听着娇软,明长昱凝睇着她,轻声说:“我只想知道,与你断袖的人是谁。”
君瑶绷直了背脊:“那不过是我信口胡诌的。我是女的,我怎么会是断袖呢?侯爷这么在意,难道侯爷有这个心思?”
明长昱正色道:“我看你模样周正,清俊英秀,很是不错。”
“我是女人,”君瑶辩解。
“那也不错。”明长昱眼神深邃,别有深意地噙着笑。
君瑶语塞,连忙伸手推开他,自己坐直了,思绪打结混沌了片刻,才找回神智转移话题:“调查这么久,不妨将案情理一理吧。”她轻咳一声,“尤其是案情先后的时间。”
明长昱盯了她一会儿,慢悠悠地端坐好,轻轻“嗯”了一声,似隐着不悦。
君瑶理了理思绪,轻声道:“就从接风宴开始说起。在接风宴上,赵无非醉酒回房休息,直至苏德顺去休息室中取走花灯这段时间,他还活着。其后出云苑大部分人前往襄河街,虽出现花灯沉没的意外,但花灯节一直持续到次日。而这一晚,负责主办祭河仪式的官吏、出云苑的艺人,都没有离开,留在了祭河用的画舫上。次日一早,赵无非的尸体被发现,你让章台安排人看守好出云苑的相关场地。那时出云苑去祭河的人,还没回来。”
她微微垂眸,沉思道:“最可疑的时间,是苏德顺运走花灯到赵富去休息室寻赵无非的这半盏茶之间,这期间,赵无非是离开了,还是被害了、亦或者是被杀后再让人带走?”
仅仅半盏茶时间,想要杀人藏尸,且避开人的耳目尚且有一定难度,若要将活人带走,也不太容易。但这并非完全不可能,若是如此,凶手是如何办到的?
“但凡做事,就会留下痕迹。当晚雅居外设宴开席的人不少,来往伺候的人也络绎不绝,无论赵无非是被人带走,还是自愿与人离开,都可能会有人或多或少留意到。如你所说,带走赵无非的时间,只有半盏茶,这期间,都有哪些人不在席上呢?”明长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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