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上所有的麒麟都死去了的时候,这样一个麒麟留下来。
不知道他见没见过他的同类,以年纪看来,他一定是听着一个又一个同类的死讯而长大的。在这种被称作末世的世界,所有人都在惶惶而不知道为什么惶惶的世界,他一个人慢慢的慢慢的孤独下去。虽然身边的人都没有变,好像是没有变,但是世界却实是慢慢把他抛弃了。
他们有一点像。都是独一无二,孤身一人。
这样的世界,留下最后的麒麟,这也许是至高的某位对这世界的慈悲,留下一线不是希望的希望。但是,这对这个麒麟而言大概是残忍。
他好像也有稍许的吃惊,淡紫的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亚丝娜,又看了下她背后的妖魔:“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亚丝娜不回答,无耻的套小孩子的话:“舍生木还好吗?你的名字是什么?”
麒麟的眼底有了一丝波澜,话却越发少了:“死了,我活了下来。景麒。”
是的,木芯都被她拿走了。
“你害怕吗?一个人在这里?”亚丝娜问。一个人孤零零的被抛弃了。
“不怕。”景麒奇怪的看着她,“难道你会怕?”
“呵呵,反正我是怕的要死了,不过遇到很多人很多事后,就不怕了。”
“如果你怕,我们就一起走吧?”景麒发出了邀请,“这里林子很大,你一个人会迷路的。”
“好啊。”亚丝娜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她觉得自己是只大灰狼,而小白兔景麒刚好撞进自己怀里。而现在可爱的小白兔还在邀请她去她家……
她迫不及待想看看所有人的表情了。
“我要去登天之梯,我们顺路吗?”亚丝娜顺手把小麒麟拎到了金眼猫的背上,小家伙愣了愣,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只是抓着皮毛的手有点紧。
“我知道那里。那里很奇怪,登不上去。”
……
两个人一路聊着马上就到了。迎面来的女仙一见到亚丝娜的脸就发出了警铃一样的尖叫,再看见坐在妖魔背上的景麒就叫的更夸张了,几乎要昏过去似的。
“快来人啊!!!!!!!!!!台甫被劫持了呀啊!!!!!!!!!!!!!”
亚丝娜突然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好玩了,那穿耳的魔音堪比精神攻击。她转头去看景麒的表情,他的表情有点发白,不知是被吓的还是什么。
景麒的紫目看着她,开口说了什么,但是根本听不见。
她伸手抱他下来,却听见那尖叫又升高了一个分贝,吓的她手一哆嗦,险些把他掉到地上。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女仙好歹不叫了,他们如临大敌的围成一个圈,想上来抢人可是又怕台甫被危害。
“我要走了,再见,最后的小麒麟。”她不理他们,只是对景麒说,又碰了碰金眼猫,“我没想到,一直以来陪我到最后的竟然是你,不过,这次,我们可要分开了,你可以去做自由的妖魔;也可以,呵呵,去陪最后的麒麟。”
她抬目去看登天之梯,目光平静,只踏上一个台阶,那层层叠叠的浓雾就如同沸腾了似的翻滚起来,好似有无形的手排开窗帘,登天之梯的真容呈现眼前。
青色的石阶,神妙无比的建在云雾之上。
她眼中带着一丝喜悦,望向顶端——这次,她会登上去,那里必会给她一个答案。
“等等。”一个细细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亚丝娜回头,便看见了抓住了她的衣角的金发孩子,他的双目中破冰似的涌动着种种湿润而浓烈的思绪,他仰着小脸,凝视着亚丝娜的脸,又仿佛又是在凝视着别的什么。
“能不能不要走?”他缓缓的吐出一句话。这不是请求,也不是孩子的撒娇,它是一种郑重又严肃的东西。是几乎能与亚丝娜眼前的登天之路相对等的东西。
“——遵奉天命,迎接主上。不违诏命,不离御前。誓约忠诚。
“——请说‘我宽恕’。”
他小小的身子跪在地上,长长的金发也垂落地上,被泥土弄脏。他跪的直直的,一动不动,什么也不能让他动摇,好似他就是天生生长在这片土地的一株植物。
“你的前辈早就已经宽恕我了,她们拯救了我,”亚丝娜顿了顿说,“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可以被你宽恕的地方了。”
她看着小小的景麒,不同与那两位,他的双眼一点也不退却,好似根本不是他被选择似的。
“不是宽恕你。”景麒清晰的解释,仿佛嘴角带上了一点笑意,“是宽恕这个世界!”
亚丝娜的心中猛然一震,狂风暴雨击打在她的心上,她对他升出了无比的复杂感情。她已完全明了他的意思,但是她接着问道:“现在天下只有你一个麒麟,被你选中可做天下的王。你确定,要把这个世界交到毁了它的刽子手手里吗?”
“你能重建它,我一见到你就明白。”
扬着头说话的景麒,为了整个世界跪在她的身前。跪了她这个毁了世界,杀了他同族,害他孑然一身的凶手!
他是这一个世界最后的慈悲!
他的脸上甚至带着一种类似神圣的光茫,照得亚丝娜心中微微酸涩起来。她这次终于深深的了解了,什么叫麒麟的慈悲。那些纤细精致的仿佛人偶般的身体中,就装着这种比任何都沉重,更坚韧的东西。
——为什么偏偏就让他们来背负这种混帐东西!?
——他们可不该被这样对待!
“我杀了你怎么样?”
那张白皙的小脸愣了愣,仿佛觉得好笑,这次真的笑起来:“那就是你宽恕我。”
“真抱歉,我不能宽恕你。”
亚丝娜抱歉的笑笑,忽略心中的不忍,对他说道,“你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人的。我现在已经选择好了我的路了,是不会留下来了。希望你,一切保重。”
说完亚丝娜转身登上了天梯。把一个世界抛在脑后。
凉沁沁的雾丝轻抚亚丝娜的身体,这凉意让她清醒而舒适。胸腔的心脏处似乎也轻轻的雀跃不已。
她来到山顶,只看到了一汪碧泉,使她想起麒麟的眼睛,色泽也犹如初来时候那片美丽的湖泊。
起始与终结这么相似,正如一个句号,划一道曲线,最后完美的对接。
而亚丝娜与这个世界的故事,虽然不是那么完美,但它已经是完完整整,并无缺憾。
她向着泉中的旋涡,投身而入。
(十二国记结束)
☆、二十章
K 【19】
亚丝娜站在夜色中的东京,嘴角轻轻弯起来,站在楼顶的月色中,她的心情飞扬,几乎身上也发散着月光一样的光芒。
一睁开眼,亚丝娜就知道她回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国度,不用去辨认,亚丝娜光用感觉的,便能嗅出这就是心中的国度!
看看那时尚的着装,看看那装冷冰冰的手枪,看看那枪战片中似的血染地面的样子……哪里再是人都是从树上摘下来的,落后到不得了的异界?
微冷的楼顶发生了一起谋杀案,举着枪的男人与捂着流血的胸口躺在地上的男人,这时候都转过头去看这个不速之客。
亚丝娜眼中闪芒闪烁,犹如一颗明亮的星辰,她轻轻咧开嘴,有些恶作剧般的笑着说:“抱歉,有没有打扰到你们?还是我该说——需要帮忙吗?”
躺在地上的男人也许只称的上是个男孩,或者说,这凶案现场的当事人都是外表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受伤的一方很艰难的对着亚丝娜说:“请你快离开!……这个人……”
他有一头亚麻色的浅色头发和一双清澈又温柔的眼,眼中的情绪焦急极了,清晰好懂的能够解读——“糟糕了,如果你不快离开,是会受伤的!”
这真是个好人。亚丝娜想,不过,在这样的情形下,也在为别人考虑,就不知道,这是善心,还是迟顿了。
看了这样的眼神,亚丝娜觉得有点为自己的过分放松脸热了——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时间。亚丝娜强行把雀跃不已的心平复下来,对他说:“没关系,我不会有问题。”
说着,她穿着白色鞋子的脚,向前踏了一步,白色的靴子,有着红色的色块点缀,很漂亮,但是在这个夜晚,这红色却很像血——她的血,别人的血……她的右脚方一落地,就如一块巨石投入了水面,打破僵持的书面,掀起了吞噬生命的浪潮。
持枪者把枪对准了亚丝娜,致命的金色子弹带着热气向着亚丝娜的眉心,胸口,喉咙飞过去。而行凶的人的身体因为后座力震动着,背光的脸上,只能依稀辨认出他的表情——在笑。
亚丝娜微微抿起唇,抽剑而出。顿时,犹如是用月光织就的银色的光之匹练瞬间抖入空气,令人目炫神迷。伴随着三声清脆的金属落地声,亚丝娜的左脚便已经成功落地,仿佛子弹的声音是它的伴奏。她闲庭信步的往前走,针对致命的威胁丝毫没有一丝混乱,来了,便击落。
亚丝娜在心中默默数着数——步子12步,子弹39发,枪容量意外的大。这时候,亚丝娜已经来到了战场的中央,站在伤者之前护他于身后,直接的面对着行凶的人:“我现在有点好奇你的手枪什么时候会弹尽粮绝了。不介意的话,请把你所有的子弹都用光吧。我不会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