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董谦玉,除了那个缠绵悱恻的童年故事,霍承纲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董谦玉和她的血缘关系。
华锦萼不想替鲁王卖命了,但她也不想受限于霍承纲。所以她借鲁王的手,反查董谦玉的事。如果一切真如霍承纲所言。该报恩的报恩,该报仇的报仇。华锦萼不想坐以待毙下去。
但在心底最深处,华锦萼心里隐隐有个答案。
霍承纲没有骗她。
……其实鲁王还是挺信任她的,鲁王和她失去联系这么久,无需过多解释,他就信了她。
大公主一直以为鲁王是因为她做了华锦萼,才开始叫她小锦儿。其实华锦萼还是廿七的时候,鲁王就在私下叫她小锦儿。
华锦萼辗转反侧,心里乱糟糟的,东一个念头西一个念头。想的太多了,反倒气馁。
华锦萼猛的坐直身子,拍拍自己的脸。她扭脸看向窗外,今夜会是她在焕章殿的最后一晚吗?
不知为何,华锦萼的心里很平静。
许是荣华富贵和平凡安静对她还说都很虚,如浮云般缥缈难依。反倒是即将到来的牢狱之灾和血腥风雨,让她有种如鱼得水般的自在、宁静。
詹事府外。
霍承纲远远看见宫门处的鲁王殿下。及时躬身离开,刚走两步,背后一道浑厚的声音,朗声笑道:“霍大人留步。”是詹事府鲍云敬的声音。
鲍云敬快步上前,拍着霍承纲肩膀,对他道:“鲁王殿下是特意来找你的。”
鲁王韩霆声音憨厚纯真,“霍大人!”
霍承纲身形顿住,无可奈何的转身:“臣,霍承纲参见鲁王殿下。”行跪拜大礼。
鲁王韩霆瞳孔微缩,目中惊讶一闪而逝。他捕捉到霍承纲的面孔,霍承纲也捕捉到鲁王眼中的那抹精光,两道成年男人的目光交锋。一个站一个跪,一个扮痴一个装愣。
鲍云敬借故上前撞了撞霍承纲胳膊,提点道:“鲁王神智有些不太好,你随便应付点便是。”鲍云敬转身拱手道:“鲁王殿下,霍大人,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霍承纲?”鲁王韩霆突然这么喊他,声音呆板平直,听不出来憨意,也听不出来起来情绪。
霍承纲知道鲁王认出自己了,他上前一步,颔首笑道:“臣在。”
“我见过你。”
“是,元熙十九年,臣曾为越国公之事奔走过。和殿下在勤政殿外面的大殿见过。”
不是在勤政殿!鲁王韩霆死死盯着霍承纲,似乎要将他的脸看透一般。霍承纲在他开口之前,忽的开口道:“鲁王殿下,您还记得前些日子您在畅馨园见过的郑铉海郑大人吗。”
鲁王韩霆立即不说话了。
霍承纲微微一笑道:“鲁王殿下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臣就去忙了。”
鲁王韩霆道:“等等。”
霍承纲浑身冰冷,笑着转身,“鲁王殿下还有什么事?”
鲁王韩霆上小太监上前递给霍承纲一个红漆食盒,霍承纲微微掀开一看,里面是条磨损的麻绳。
鲁王道:“我的人发现靳慕兰身边的宫女银澄,在周莞菀死后的第二天出现在冷宫。我派人去调查过过,发现枯井里的吊绳被人偷偷换了。这根绳子上面有出春禧殿的青苔绿藻。春禧殿现在那个那根吊绳,是四股编绳,晒伤和磨损很厉害。”
春禧殿是后妃居所,水井少有人用,故而绳子磨损不太厉害。冷宫的井水,洗衣房和冷宫的妃子们共用,磨损厉害。
内务府的人惯会偷奸耍滑捞油水。宫里像三股麻绳四股麻绳这样的事还多着。
原来靳慕兰和银澄手上的伤口有绿藻是因为拉麻绳拉的。
霍承纲目光闪过复杂,华锦萼当晚检查过天井水井后,便说要去拜访靳慕兰。拜访回来就斩钉截铁的告诉他。凶手一定是靳慕兰,而且还是靳慕兰亲自动的手。
霍承纲当时对华锦萼的话还心存怀疑。
原来之所以抓不到靳慕兰的漏洞,是因为周莞菀的死亡时间被人动了手脚。她们把周莞菀吊在井里,回来才淹死的。
靳慕兰的不在场证明并不成立。
脑中风卷云涌的袭过万千细节。霍承纲猛的意识到,原来廿七背后的主子不是楚王,而是鲁王!
霍承纲哑声开口道:“鲁王殿下这是要出手救侧妃娘娘。”
鲁王转身离开道:“我只是给霍大人一份证物而已。”走了两步,他停下来道:“霍大人,你我都是有秘密的人,你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对吧。”
鲁王韩霆没有明说是他装傻这件事,还是他递交至关重要的证物这件事。
霍承纲倏地抬头,韩霆的声音和华锦萼声音融为一体。
——“霍大人,你我都是有秘密的人,谁都别饶过谁吧。”
——“霍大人你我都是有秘密的人,你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对吧。”
第六十八章 进展
有了鲁王在一旁协助, 华锦萼有惊无险的渡过危机。
靳慕兰被杭心姝幽禁在春禧殿偏殿, 听候发落。银澄则被当众杖责打死,靳慕兰接连死了两个贴身丫头,心里对楚王恨极。对太子也是怨恨。
东宫霎时清静不少。倒是长春宫叫杭心姝过去吃了顿饭, 陈皇后语重心长的对杭心姝道:“太子是东宫之主, 笼统不过三个侧室, 怎么接二连三的出事。今儿不是华侧妃被幽禁, 明儿靳良孺被禁足。”
陈皇后觉得杭心姝实在不会管家, 她脸色微青道:“知道你看中太子, 又一举得男。是东宫的功臣, 可也不能这么容不下人。”
杭心姝唯有苦笑, 她实着没有做什么。许是菩萨见她可怜,许是月老显灵听到她对太子的痴心, 东宫接二连三的事, 说不是她做的都没人信。
因为只有她是这件事的唯一受益人。
华锦萼是楚王奸细, 靳慕兰害死周莞菀。这下除非皇上皇后再给东宫添人,不然两三年内,东宫都是她杭心姝的天下。
太子实实在在成了她一个人的。
杭心姝又甜蜜又难堪,甜蜜的是她终于得偿所愿了。难堪的是只怕今后人人都会说她这个太子妃是个毒妇,嫉妒心强,容不下人。
不过,杭心姝愿意受这份罪。反正太子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从来没做过哪些肮脏事。
杭心姝在长春宫不轻不重的领了一顿骂后。第二天,太子韩霐又亲自去了趟长春宫,向陈皇后苦口婆心的解释了一番。
陈皇后目瞪口呆半天, 良久良久没有说出来一句话来。好半天才心情复杂的说了一句,“没想到杭氏命竟然这样好。”
太子韩霐愣了愣,这才明白陈皇后是什么意思。他笑了笑,也觉得无奈。不过倒也没什么,杭氏柔顺,床-事上也顺着他,没有什么正室的架子,这个规矩,那个不许。他纵情肆意过了,杭氏也是哭一哭。并没有什么别的委屈。
韩霐也不是重-色-重-欲的人。杭氏能让他满意,东宫内外她都操持的很好,宠着正室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将来他继位,帝后和睦,也是国运昌盛的好征兆。
东宫,焕章殿。
霍承纲今日难得来探望华锦萼。焕章殿里热热闹闹的,玉心玉吟不断在一旁说,“小心点。”“不然拿个布兜好了。”“主子怕就别捉了。”
霍承纲进去一看,华锦萼爬在大树叉上,小心翼翼的靠近一只小奶猫。
华锦萼实在讨厌猫狗,她本不想救这小猫的。可这小猫在窗外叫了一早上,可怜兮兮的。玉心玉吟两个人叫来几个太监,搬着扶梯都没有把猫弄下来,猫反而爬的更高了。
华锦萼被吵的睡不着,只好爬起来解决了这个小祸害。上了树,华锦萼才发现,这只猫就是前几天靳慕兰让宫女丢弃的那只小奶猫。
两三个月大的小猫可怜巴巴的,缩起来不足人手掌大。
华锦萼艰难的比划着,手缩在衣袖里面,出手如电。腾的一下逮住小猫脖子,顺利捉下来。
华锦萼将猫丢给玉心玉吟,两个小丫头欢天喜地的抱着猫走了。
霍承纲走上前,凝神望着她:“这么怕还要救?”
华锦萼知道霍承纲喜欢她乖顺的样子,故而隐下那些琐碎,温柔地道:“见它喵喵叫的可怜,心都快碎了。”
霍承纲笑道:“孺子可教也。”
华锦萼笑了笑,邀请霍承纲去厅堂里坐。玉吟去沏茶,华锦萼问霍承纲:“事情怎么解决的?”
霍承纲道:“找到了一根证物。”并没有说证物是鲁王给他的。
华锦萼问他:“靳慕兰如何处置?”
霍承纲道:“幽禁在春禧殿,听候发落。”
华锦萼一听到听候发落三个字便笑了,不知道是不是霍承纲的意思。
太子实在谨慎,无论是她奸细身份暴露,还是靳良孺害死周良孺一事。搁在楚王韩霄一身一件都忍不了的事,太子韩霐却沉得住气。证据皆足也不发作,谨慎的像是在谋划什么一样。
华锦萼想到南苑的师爷赵岳聿,不自觉看向霍承纲。
霍承纲素来擅长把一切人与事发挥的淋漓尽致。榨干所有的剩余价值,一点不留。
一双鹿眼软儿清澈的怔凝着自己,唇边似笑非笑的凉意。霍承纲微怔,心蓦地揪在一起,淡淡地问华锦萼:“看着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