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承纲没有勉强于她,目光上下打量,关切的看了华锦萼几眼。他低声问她:“你没有出什么事儿吧。”
华锦萼意外的看了霍承纲一眼,莫名其妙的,“我能出什么事儿。”她目光抚媚,鹿眼清澈,偏着头,近乎挑衅的问:“难不成霍大人每天没事就盼着我出点什么事儿?”
难得霍承纲这一次却没有和她揶揄调笑,微微低声,伤感道:“宫里出了一点事儿,你自己小心,不要独自和别人出去,随行带着宫女,不要远离人群太久,记住了吗。”
华锦萼‘嗯’了一声,问他:“霍大人这么关心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霍承纲道:“到底我和你无冤无仇,你终究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他看起来有些黯然,意外的透露了一句。“我有个龙凤胎妹妹,眼睛生的很漂亮。”晒然一笑,“不过,那都是曾经了。”
梆子声响起,锣鼓密集。下半场开戏了。霍承纲提着茶壶,弓着腰退下。一会儿就消失的不见踪影,华锦萼寻也寻不到。
申时三刻,宫宴散尽。一行人按次序离宫。
杭心姝乘着明黄软轿回到东宫,华锦萼则在宫女的搀扶下步行回去。宫里到底不比太子府自在。不是谁都有特权,可以在皇宫内廷里起码乘轿的。
华锦萼在御花园里又遇到了鲁王。鲁王一个人坐在湖心亭旁边,怔怔的看着远处湖边的树林。
薄暮黄昏,金色阳光沐染在树林间和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连假山上也沾染上了一些余晖。
鲁王远眺着远方,神情至真至纯。华锦萼会心一笑,比起她佯装少女,鲁王殿下装八岁孩童才是活灵活现。
任何人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华锦萼主动上前行礼道:“鲁王殿下。”
鲁王惊喜的回头,欢快的声音道:“锦儿姐姐!”他上前来拉她的手。
华锦萼连忙后退一步。鲁王殿下智商如八岁孩童,和他的体型并不是八岁孩童。
在皇宫内院,两人若真的这么拉拉扯扯,会让人非议的。
鲁王茫然的看了华锦萼片刻,缩回手。他端起湖心亭栏杆上的鱼食,高兴的对华锦萼道:“锦儿姐姐喂鱼。”
华锦萼歉然道:“鲁王殿下,臣妾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您在喂鱼娱乐了。“
鲁王显得很是失落,捏着两三粒鱼食,不高兴的扔进湖里,动作举止和黯然伤神的样子让人觉得心疼。
华锦萼到底心软,忍不住驻足陪他喂了一会鱼儿。
鲁王殿下脸上立即雨过天晴,露出愉快的表情来,他开心道:“锦儿姐姐,鱼儿们很喜欢你呢。你看,你撒的鱼食,小金鱼围上来吃的比我撒的鱼食涌上来的鱼儿多。”
华锦萼听了唯有苦笑。湖心亭四周都是宫女。朗朗乾坤之下,两人举止坦荡。华锦萼倒也不算逾越,故而她内心也极为坦然,有股岁月静好,安逸的味道。
两人喂了一会儿鱼,华锦萼向鲁王告辞,回东宫去了。
另一边,慎刑司的押房里停放着一具女尸。内务府首领、军机大臣、刑部尚书几位重臣看着地上的女尸,纷纷皱眉摇头。
白色的裹尸布,露出四品诰命服的一角,彰显着地上的人不同寻常的身份。
刑部尚书问慎行司的人,“魏永候府可有派人来指认,这是否是他们的世子夫人?”
慎行司的人道:“是。”他解释道:“世子夫人是陪魏永候夫人一起进宫的,不知怎的就出了事儿。”
仵作在一旁蹲下,轻轻掰过包漪萱的脖侧部,指着脖子上的圆形淤青道:“她是先被人掐死,然后才落水的。故而她淹死后,胃部、肺部内并无积水。如果人是活着掉进水里淹死的,一定有挣扎的痕迹,胃部多少都会呛进一些湖水。”
仵作仔细检查了一番手指淤青,沉吟道:“若老夫料想不错。动手之人,应是个习武的女子。你瞧这指头淤青分布,形状大小,分明是个女子。”
“一名女子,单手能将人一击致命,直切扼住要害掐死,出手狠、准,必然是会点武艺的人才能做到。”
仵作说的很含蓄,没有直白的说是杀手。
内务府常年看惯宫内的晦私,见惯了各种手段杀人的,对此明目张胆的行为也不足为奇。
唯有刑部尚书百思不得其解,魏永侯世子夫人好端端的是得罪了谁呢?能让她在皇宫就对此世子夫人下此毒手。
这个疑惑同样埋藏在众人心里。
大家目光一起投向地上的尸体,似乎在等着她起死回生,给世人一个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
第二十九章 目光
两名太监低着头, 揣着手恭敬的从慎行旁经过。眼神闪躲、回避, 不敢看慎行司的大门,疾步走过那压抑的甬道。
一人才松了口气道:“这歹徒可真是大胆,在皇宫就敢下此毒手。你说万一她行刺的不是魏永侯世子夫人, 而是宫里哪位贵人。这可如何是好。”
另一个道:“是啊!也不知道那刺客是什么来头, 说杀人就杀人, 下手那么狠。刑部至今还没有查出凶手。只听说是个女刺客, 单手将人掐死, 一击致命。”
两人说着不禁同时打了个寒颤。董谦玉身穿赭青色仙鹤补子官袍。与两名太监擦肩而过, 太监齐齐行礼, 道:“董大人。”
董谦玉淡淡嗯了一声, 问他们:“可查到宫里神出鬼没的那位凶手是谁?”
两位太监摇头道:“不曾。”
董谦玉驻足,同他们仔细攀谈起来。将两人知道的底细一一打探清楚。
今儿一天, 东宫、钟粹宫、建章宫, 各宫都派内侍太监和属臣前来, 打探刺客下落,和案情新进展。
昨日是皇后娘娘寿辰,魏永候世子夫人之死被隐瞒了下来。对外也只称为魏永候世子夫人失足落水,今天早上才被捞上来。
这样一来刑部和内务府便不能明着查刺客,以免扰得人心惶惶。
华锦萼在东宫平安无事的度过了几天。魏永侯世子夫人之死,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揭了过去。
华锦萼一直关注着内务府和刑部的动静。魏永侯没有向京兆府起诉。一场风波如水中涟漪般化无形,悄无声息过去。
又过了两天,华锦萼去钟粹宫伺候。遇见了前来拜见母妃的鲁王殿下。
鲁王殿下一个人坐在堂前回廊处。
钟粹宫外,宫女太监林立, 日头暄照,鲁王殿下坐在冬阳下,日光逆折在他的脸上,沉稳厚重大气。
“小锦儿,你来了。 ”鲁王殿下笑道,用棋子敲了敲对面的桌子,“来陪我坐坐。”
华锦萼只觉无奈,站在一旁轻轻福了福身。
鲁王殿下不以为忤,道:“上次之事,大公主同我说了,当时我有要事在身,没能及时出现为你解难。”
要事。
华锦萼嘴里苦苦的,她看着鲁王,觉得他这番话说了,还不如不说。当日他们还一起垂钓。垂钓之前,鲁王站在湖心亭发呆。
难不成,她还会因为这个埋怨他不成。
可鲁王殿下这么认真的一解释,华锦萼突然觉得自己的怨怼好像十分无理取闹似的。
这让她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鲁王道:“听说最后是韩霄出面为你摆平这件事的。”
“是。”华锦萼低声道:“属下不知鲁王殿下是何意思。”
华锦萼惑然不解的看着鲁王殿下,期望从韩霆脸上,看出一丝她能读懂的情绪。鲁王什么意思,难不成楚王该帮她,就该看着她自生自灭?
鲁王殿下久久无语,“也罢,你无事就好。”嗓音温暖,微微有一丝庆幸。
鲁王向华锦萼细细解释了一遍魏永侯府内的人事,以及为什么魏永侯愿意按下此事,不予通报京兆府。
华锦萼低声道:“难道不是楚王殿下用权势压下来的吗?”
鲁王沉声不悦道:“楚王不曾露面,是魏永侯府内部的矛盾。”
华锦萼微讶的张开嘴巴。
原来,魏永候府到第三代,只有魏永候世子这一个孩子。
当初魏永侯爷还不是魏永侯。
老魏永侯传袭爵位时,本应传给长子,却因长子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女儿,还全都是庶女。二儿子行径荒唐,三十而立,还没有房正经妻室,美妾美姬倒养了不少。
只有三儿子膝下有一个儿子,就是现在的魏永候世子。
老魏永侯长子本想将老三家的儿子过继过来。老三却不愿意,说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可能过继给大哥。
一场争子风波,吵吵嚷嚷,闹了小半年,最后老魏永候爷拍板决定,由老三袭承爵位,老三膝下的独子兼祧三房。
待魏永侯世子诞下长子后,过继给长房,并将爵位传回去,重归大房。
包漪萱嫁给魏永候世子后,三年未孕。长房二房各从娘家挑了一个侄女,送给世子当平妻。包漪萱闹腾不已,最后两个姑娘委屈的做了姨娘,算是贵妾。
前些日子,长房送来的姨娘怀了身孕。魏永侯府上下都金贵不已,细心保护着她。
包漪萱犯了妒忌之心,容不下姨娘比自己先有孕,偷偷使了手段。将长房姨娘肚子里六个月的胎儿给绊流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