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满以为能领功一件,哪晓得人没抓着,反而吃了个闷亏,他气哼哼看一眼善良,带着手下人灰溜溜离开了。
善良推门进了屋里,说道,“主子,人都走了,属下一直盯着他们的脚,没让他们踩坏院中的花盆。”
宇文熠还在里屋,站在木榻前,不知瞧着什么,眼神一瞬不瞬,跟入定了一样。
见他没说话,善良又道,“主子,陈林是皇上身边多年相随的老部下,跟着皇上南征北战多年,是皇上最信任的部下之一,主子眼下罚了他,有点打狗不看主人的意思,皇上那儿,怕是会给主子为难。您要罚陈林,让属下暗中去罚就可,何必当面罚?这不是不给皇上脸面看么?”
宇文熠转身,往外间走来,冷笑道,“本王回京,就没打算给他脸。”
善良吃惊看他,“主子……”
宇文熠伸手一指皇宫方向,冷冷说道,“当年他迎娶顾云旖的时候,本王警告他,若不爱了,请归还与我,不得欺负。可结果呢,顾云旖死在皇宫了,本王连她的一捧灰都没有得到,他欺人太甚!我凭什么给他脸?他算什么东西?真当本王不敢将他怎么着?”
善良吓一大跳,慌忙上前扯他的袖子,低声道,“祖宗,别说了,这是在皇宫!”
“那又怎样?在他跟前,本王一样敢讲!”
……
御书房中,宇文恒正等着陈林的消息,见他肿着脸回来,神情颓败,吃惊问道,“怎么回事?”
“皇上,臣失职了,人没抓着。”
“朕问你脸怎么回事!”打狗也要看主人!
“熠王罚的。”
“宇文熠,又是他!”宇文恒冷笑,“将事情经过说清楚!”
“是。”陈林便将兰叶居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对宇文恒了,“阿善亲眼看到那小太监跑进了兰叶居,但是臣带人进去搜了一圈,却不见人影。”
“不见人影?上天入地了?”宇文恒缩了下眼神,“如果兰叶居没有古怪,便是宇文熠暗中放走了人。”
“房子是普通的花房,臣带人仔仔细细到处都搜过了,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地方,那么,人八成是熠王殿下放走了。”
“他这是跟本王作对了?”宇文恒森然一笑,“继续查,人只要在宫中,就不怕查不到,下令各宫严查异样之人。”
“是!”陈林应道,又匆匆离去。
“宇文熠——”宇文恒恼恨地挥袖一扫,龙案上的笔筒叮叮咚咚滚到地上,几支笔散了一笔。
想到那日,宇文熠竟抗旨归京,拿着九尺软鞭当殿指着他要人,宇文恒心中便腾起了杀意。
他堂堂赵国皇帝,居然被一个臣子拿手指,这是奇耻大辱!
若不是顾云旖一直拦着,他早就除了宇文熠,何置于到了今天他降不住的地步?
说到底,都是顾云旖惹的事!
那个女人——
真是太狡猾了,居然藏着兵符,兜兜转转,还是给了宇文熠!
“朕,这一次绝不手软!”
随侍的大太监听到动静,马上从外间走到御书房里间来,见那洒了一地的笔砚,吃了一惊,“皇上,太医有吩咐,您目前不能动怒,怎么又发火了?当心腰疾呀——”
说到腰疾,宇文恒的目光又幽暗了几分。
当年北蒙国大军来袭,他御驾亲征,在和北蒙国狼主一对一对比试时,他不敌对方,被长枪挑下马背,摔伤了腰部。
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只有顾云旖的针灸,能缓和他的病痛,但后来宫中藏有刺客,斩了她的手筋,至此,她捏不了银针,他只得吃药调理。
宫中御医说,只要顾云旖念出针灸的穴位,也能假他人之手治病,但顾云旖却说什么也不肯说出穴位的名字,只说靠着感觉扎针,每次扎的地方不一样,说了也用处不大。
这分明是不想说的意思。
顾云旖,天下第一无情之人!
……
陈婶引着殷云舒一行人,到了凤翔宫一侧的小宫苑前。
秋霜扶着殷云舒走出轿子。
看到眼前的小宫苑,殷云舒心中笑了,殷鹂,居然跟她使这一招?真当她是乡下来的胆小丫头么?
琉璃苑!
陈婶打发走两个轿夫,笑吟吟地对殷云舒道,“四姑娘,到地方了,进去吧。”
“大姐在里面?”殷云舒看她一眼,问道。
“四姑娘先在里面候着,老奴进凤翔宫请皇后娘娘。”陈婶扶着殷云舒往里走。
“好。”殷云舒看她一眼,点了下头,唇角却是勾了抹冷笑,再次来个下马威?也不看看面对的是谁!
她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何惧区区一间死过人的琉璃苑?
秋霜不知这里的情况,还好奇地打量来打量去,唯一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宫苑里的仆从不多,除了门口守门的一个太监外,一路往里走,都没有看到人,怪冷清的。
陈婶将殷云舒主仆引到正屋后,就离去了,秋霜在屋里找茶水,发现没有,不禁抱怨道,“这处地方真奇怪,人没有不说,茶水也没有。”忽然又笑道,“没人当然没茶水了,瞧我笨的。”
“就算这里有茶水,你敢喝吗?”殷云舒坐在椅上休息,看她一眼,揶揄说道。
秋霜眨眨眼,“怎么不敢喝?难道茶水里会下毒?”
“那倒没有,这可是宫里,谁敢投毒杀人?”除了殷鹂!殷云舒看一眼左侧间,“你到左侧间看看,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秋霜眨巴着眼睛,看一眼殷云舒,果真往左侧间走去,没一会儿,她惊呼一声又跑了回来,“姑……姑娘……,了不得,这地方不能呆,咱们快走吧。”
她是脸色惨白跑回来的,拉着殷云舒的袖子,瑟瑟发抖,心中暗道,宫里居然有这处地方?真是意外得很。
那哪是房间,那是阎罗殿!
“走不了,门外守着人呢。”殷云舒一指前方门口的大太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秋霜皱着眉头,“姑娘,你不是会……,不至于怕一个人吧?”刚才,她家姑娘一把石子同时打倒三人,现在怕一个人?秋霜想不明白。
殷云舒看着秋霜,正色说道,“陈婶将我们引来这里,便是想罚罚我们的意思,怎会让我们走?走得了一时,能一直离开?公然抗皇后懿旨,是要受重罚的。所以,咱们还是老实坐着吧,不就是坐在一间摆着灵位的屋子里么?能有多吓?有我陪坐呢,你只管坐着。”
秋霜惊讶地睁大双眼,“姑娘怎知那里有……有灵位?”摆一块灵位就罢了,还摆了一屋子。
一块块树立在屋中,像一双双诡异的双眼,吓得她魂儿都飞了。
秋霜战战兢兢地坐下了,心中却在无比地佩服着殷云舒。
“无意间听到宫中之人说的。”殷云舒冷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有些人怕,立了牌位供着她们,可她们,跟咱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怕什么?坐着。”
“……是。”秋霜忐忑地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问道,“姑娘可知,那屋子里怎会摆上那许多的牌位?那都是些什么人的?”
“那些牌位呀。”殷云舒想起过往,冷笑一声,“一群死在这里的,无辜的宫女们,九个鲜活的生命,因为咱们的皇后娘娘,一夜之间全死了。”
秋霜惊愕地睁大双眼,“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处地方,原是咱家的皇后大姐养兔子的地方,有一天,三只兔子意外冻死了,她下令这里的九个宫女全部罚跪给免子赔罪!可事后她忘记了叫她们起来。那一晚,暴风雪忽然来袭,夜晚冷得滴水成冰。等皇后大姐想起罚跪的她们,已是次日天亮时分了,她命人叫宫女们平身时,但为时已晚,这处宫苑里的九个宫女,全冻死了,一个个身上全结了冰,四肢僵硬。”
秋霜听完,脸色更是死白了几分,“大小姐……大小姐怎会是这样的人?奴婢的记忆中,她是一个温柔的人呀。”
温柔?
殷鹂的人生信条里,有温柔二字吗?
她是表面温柔,藏于背后的手里,却捏着一根随时想扎人的毒针!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没有看到她的内心,要不然,她就不会让陈婶将我们带来这里了。”殷云舒冷笑,“九个宫女死后,她时常做梦梦到她们哭,寝食难安。她便命人在此立牌供奉。”
秋霜张了张口,不说话了。
“所以,该怕的是她,咱们并不认识那九个宫女,怕什么呢?坦然坐着吧。”她往四周瞧了瞧,“虽然没有茶水,但这里还算暖和,外头的雪越下越大了呢。”
……
陈婶办完差,马上来回复殷鹂,“皇后娘娘,按着您的吩咐,老奴将四姑娘主仆二人已经领到琉璃苑去了,门口有人守着呢,她们跑不掉的。”
“嗯,嬷嬷请回吧,明早,本宫自然会送她们回去。”殷鹂不急不徐地,和秦琳下着棋,“姐妹好久不见面了,想跟她单独说说话。”
“是。”陈婶退下了。
秦琳走了一枚棋,“娘娘,要奴婢去看看吗?”
“去看看吧,陈婶办事,本宫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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