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斐已经换了常服,依着榻躺着。
在船上呆了二十多天,陆湘走路的时候都有些飘,更别说赵斐了。
陆湘走进去,陈锦悄然退了出去。
“坐下说吧。”赵斐道。
进了京城之后,仿佛突然从初冬到了隆冬,赵斐的脸色格外苍白,看着十分虚弱。
陆湘一心软,依言坐下。
赵斐从被子里伸出手,飞快地握住陆湘的手。
“看你都冻坏了。”
陆湘知道他又是在试探,后悔刚才不敢心软坐下,冷着脸把手收回来。赵斐不死心,把怀里的手炉塞给了她。
抱着手炉,的确是暖和许多,陆湘没给他扔回去。
她问:“不是说回王府么?怎么突然回宫了。”
“父皇的旨意。”
陆湘问:“九爷去码头接你,也是皇帝的旨意么?”
“嗯。”赵斐神色泰然,语气亦十分平静,偏生陆湘听着有些心酸。
他这人就是有这本事,不管做什么事,陆湘都会忍不住心疼他。若非如此,也不会一直犹犹豫豫跟他纠缠至今了。
见陆湘没有说话,赵斐继续道:“父皇心里着急,怕是一会儿就会让封勇礼来叫我。上回你说有东西给我过关,是什么东西,给我透个口风,我好去回话。”
“是几本书?”
“长生之道?”
陆湘垂眸:“那几本书上记载了一些丹方,是从前赵冲寻遍天下找出来的丹方。”
“你记得么?”
“你要我写下来”陆湘问。
赵斐微微一笑:“如今你到了长禧宫,外头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自不能再叫你出去拿。父皇那边能给出交差的东西就成。”
“当初你们是墓里,可找到什么东西了?”这个问题,陆湘一直没有问。
“我们刚进正殿没多久,墓穴便塌了,只有竹影带出来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赵斐望着陆湘,轻轻吐出两个字:“鸡汤。”
鸡汤?
陆湘给赵斐送过一回鸡汤,赵斐虚弱地倚在这榻上的模样陆湘还记忆犹新。
此刻赵斐提起,陆湘自然没那么理直气壮。
“怎么说?”
“竹影从棺里取出一个东西,闻着味道跟你给我的鸡汤一样。”
陆湘闻言,无比庆幸那日便跟赵斐就已经说破了。
城府果然深。
明明在墓里闻到那香气就知道自己的鸡汤有问题,出来见到自己却压根不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要不是那天他不小心嘴瓢,恐怕陆湘这会儿还叫他温水煮青蛙似的哄着呢!
陆湘这样想着,冷冷道,“你想让我把丹方抄录下来?”
“记得么?”
“只那一个方子是记得的。”
“那就要那个方子。”
陆湘走到书桌前,开始研墨。
砚台空置了许久,磨墨殊为不易。
延圭墨的香气,比什么香料都好闻,随着陆湘的手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赵斐从榻上站起身,披了狐裘走到陆湘身边,铺开了一张宣纸,四角用镇纸压好,又拿了一支笔。
“你来写?”陆湘问。
“你忘了他最喜欢什么,你写的,他自然一眼就看得出。”
这倒是,皇帝精通书法,一眼就能认出陆湘的字。
陆湘磨好墨,将砚台推到赵斐跟前。
赵斐正要写,忽然外头有人叩门。
“什么事?”
“主子,封公公来了。”陈锦在外头回道。
果真是迫不及待。
连气儿都不叫赵斐喘一口。
陆湘提高了声音,对着门外道:“主子刚躺下,请稍等,奴婢伺候主子起身。”
“是。”陈锦应下,想是去回封勇礼了。
陆湘附在赵斐耳边,轻声把丹方说了一遍。
赵斐记忆力惊人,陆湘只说了一遍他便记住了。
“这方子的确可以给他,要凑齐这些东西,没有十年八年可不成。”千年的人参、千年的太岁、千年的龟壳……这样的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难能轻易凑足。
陆湘笑道:“便是凑足了也没什么用。”
赵斐的目光沉下来,落到陆湘身上:若是没有用,那她是怎么……难道真是妖精不成?
他努力摒弃脑中的想法,提笔将陆湘给的方子写了下来。
陆湘站在旁边,静静看着他运笔写字。
赵斐的字很瘦长,和他的人一样,至瘦又不失其肉,俊秀绰约。
陆湘仔仔细细看着笔锋每一个起转顿落,直到他写下最后一笔,心中不舍愈发的郁结。
她说把东西给他就走,此刻东西交托给了他,是不是她立即就要走呢?
陆湘一直觉得自己心够硬,但真的临近这一刻,她这才发觉自己心志不坚。
“去开门吧。”赵斐将手中毛笔搁在笔架上。
他本就身子不好,在墓地呆了那么久,只是凭着一口精神气吊着,在扬州不过休养了一个多月,便被急急忙忙地召回京城,刚进长禧宫,连盹儿都没打,封勇礼就来了。
皇后帮不了他,赵谟也帮不了他。
陆湘自己……
她默不作声地走到门口,将殿门打开,便见陈锦和封勇礼站在院里。
作者有话要说:
66:老婆,你冷吗?
湘湘:我不冷。
66:我的心冷,呜呜呜。啥时候能老婆孩子热炕头啊!
第122章
陆湘谨记着自己的身份,默然垂首站在一旁。
她不认识封勇礼
陈锦对封勇礼道:“在扬州买的人,不晓得宫里规矩。”
封勇礼的目光在陆湘身上转了一转,脸上并没有分毫动容,径直往里头去了。
站在廊下,能看到长禧宫的外头停着步撵。
封勇礼不是来传话,是直接要传赵斐进宫的?
陆湘面带忧虑地望向陈锦,陈锦歉然一笑,上前将殿门拉上,方才道:“后头人多,住着太挤了,姑娘就住前院,如何?”
见陆湘没有说话,陈锦道:“那三个歌姬跟在姑娘这边,姑娘若要办什么事,也不方便,在前头什么事只管吩咐我就成。”
赵斐回到京城,身子就虚了,陆湘原想着把东西给了他就走,这会儿又想,等他从皇帝那边回来,彻底能交差了再走。
“好,陈公公安排,哪里方便就安排在哪里。”
等到陆湘应下,陈锦方才长长松了口气,心想若是主子知道这消息,应当会高兴吧。
这些日子,陆湘对赵斐的冷淡,赵斐独处的失落,陈锦都看在眼里。
初时以为两人只是闹别扭,可两人都不是幼稚的人,一点点别扭怎么会闹这么久。
这些事情陈锦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长禧宫的屋子一直都有打扫着,这回回来,崔直又命人仔细打理过,因此每一间屋子都是随时可用的,丝毫不像空置了几个月的样子。
陈锦把陆湘领到配殿,又把夏晚喊了过来。
夏晚进了屋,赶紧给陆湘打了热水,叫她烫手烫脚。
京城的确是比扬州冷得多。
倒不是说扬州的冬日不冷,那边空气潮湿,湿冷湿冷的也不好过,可京城这边,湿倒是不湿,风一吹,脸上跟刮刀子似的。
“姑娘,方才奴婢去库房捡了这些衣裳出来,这些都比你在扬州做的棉衣更好,换上吧。”
陆湘打眼看去,夏晚拿出来的衣裳件件精致,都是针工局的精品,不过绣样和花纹并不逾矩。
她翻了一下,挑了两件夹棉的里衣,把身上的里衣换过之后,一下就暖和起来了。
夏晚又捧了一对毛茸茸的手套过来,递给陆湘。
“在屋里用不着这个。”陆湘道。
“这是主子特意交代的,姑娘出门的时候就戴上吧。桌上有姜汤,姑娘想喝就去端。”夏晚笑道,见陆湘不接,便把手套搁在桌上,又去整理柜子了。
相处了这阵子,底下人都知道陆湘的脾气,屋里不会挤太多人,只有夏晚进出。
陆湘坐了片刻,喝了几口姜汤,站到窗口去了。
这个时节,宫里的窗户都是落下来拉了闩的,轻易打不开,陆湘走到门口,推开门,正好看到赵斐和封勇礼往外头走去。
果真是要召见赵斐。
陆湘一面为赵斐难受,另一方面又想,早见了早好,把东西呈上去,最好今日就离开长禧宫回京城的越王府。
走出长禧宫宫门口的时候,赵斐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
配殿的门开着,有个人影在门口晃了一下。
是她么?
赵斐心下苦笑。她都亲口承认心里有他了,站在门口看他一眼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王爷,还有什么东西忘了么?”封勇礼见赵斐顿住脚步,恭敬问道。
“没什么东西,只是许久没回长禧宫,有些感慨罢了。”
封勇礼道:“十日前工部就递了折子说越王府修葺完毕,听说那边的正殿与长禧宫无异,到时候王爷过去居住,不会不习惯的。”
赵斐颔首,扶着陈锦的手上了步撵。
宫中的步撵制作得十分精巧,夏日的挂着凉棚和皮席,冬日的便挂了挡风帐和虎皮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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