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极是不高兴,冷声道:“郡主品行端正,高风亮节,皇后只以容貌取人,不免有失身份!”
一口一个有失身份,这话也够狠的,竟然是直接在人前说,皇后不配做皇后,人品才智都配不上皇后之位。
一个晚辈,这般评价继母,是极为失礼的,但他是沈时阑,所以众人都习以为常。
这般直接,是沈时阑惯常的风格。
可突然出声,为映晚说话,就不太像他了。
太子殿下素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懒得理会满京城的俗人,觉得他们蠢,不值得给眼神。
今儿倒是奇怪。
皇帝看自己儿子一眼,眼中泛起一丝淡淡的疑惑,又看看映晚绝色的姿容,默默摸了摸下巴。
皇后摸了摸自己的手指,笑起来:“陛下,你看连咱们太子殿下都为郡主说话,倒稀罕地紧!”
意思便是,沈时阑也被她蛊惑了。
沈时岭这个憨批当即道:“皇伯父,皇后娘娘的话恕侄儿不能赞同,郡主品性高洁,人尽皆知,若说长得美就是祸水,那岂不是本末倒置,将容颜放在品性之上了?”
“德容言工,德在前容在后,只消品德高尚,容颜如何又有什么关系?”沈时岭激情发言,嘟嘟嘟个不停,“长的丑就好吗?长得美就不好吗?恕侄儿不能苟同……”
皇帝挥了挥手,道:“住口。”
“皇伯父!”
“映晚的婚事,朕自有安排。”皇帝又瞧一眼沈时阑,这个儿子依然冷冷淡淡的,目光却落在映晚身上。
皇帝深叹一声。
这个傻孩子。
“映晚今年十六,朕欲将她许配给……”
“父皇!”沈时阑打断他,淡声道,“今夜该散了。”
这是他第二次要散了。
两次都是因为皇帝要给映晚赐婚。
皇帝默默看着他,这混小子……若有那个新,怎么就不能直接说出口呢?若没有那个心,缘何要一次一次打断……
皇帝也搞不清沈时阑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他毕竟还是个疼儿子的好父亲,假设儿子有这方面的想法,他怎么都不能拦着。
尤其阿阑长到二十岁,好不容易有点儿情窦初开的迹象,若被自己给掐断了,只怕他要孤老一生。
这般想着,皇帝淡淡道:“罢了,郡主的婚事,日后再议吧。”
“父皇!”六皇子喊道,“您答应过我的!”
皇帝不悦蹙眉,觉得他有些不懂事儿,这种场合,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难道不清楚吗,竟然直接喊了。
“朕何时答应过你?”皇帝冷声道,“映晚近日随着太后诵经祈福,太后特意说不许我们烦她,朕岂会答应你?”
他一生气,蒋贵妃感受最清楚,连忙圆场:“小六又在胡言乱语,郡主的婚事自然是陛下做主,哪儿会答应谁。”
“小六,不许胡说,快坐在!”
六皇子亦知道自己闯祸,被皇帝不喜,当下也不敢跳,只老老实实坐下去,一双眼睛冷冰冰瞪着映晚。
映晚沉默片刻,掐了掐掌心,抬眸道:“陛下,臣女有求。”
皇帝道:“说吧。”
“臣女同太后娘娘诵经,深有所感,愿前往护国寺跪经一载,为国祈福。”
她心里格外苍凉,格外冷漠 。灵魂好似跳脱出身体外,在一侧漠然看着这一场闹剧,仿佛这些事情都是旁人的事儿。
映晚听见自己道:“还望陛下准允。”
她只是想活下去,可是所有人都在逼她去死。
六皇子,蒋贵妃,皇后,还有谁?
放眼望去,这满殿的人都好似会吃人的老虎,个个都张着血盆大口,似乎想将她一口吞下去,生生撕碎。
没料想她会这么说,皇帝一愣,抬眸问:“何出此言?”
“陛下,臣女只是受到感化,并无旁的缘由。”映晚道,“还望陛下准允。”
只有离开这座宫城,去庙里也好,庵里也罢,她才有时间和机会慢慢谋划,让自己活下去。
否则面对重重危机,她毫无还手之力。
皇帝当然不会让她去,不悦道:“又在胡说些什么,你是郡主,位居一品,身份尊崇,若去了庙里,让旁人怎么看朕?”
苛待臣子的遗孤,还将人送去庙里。
这名声可不太好听。
映晚哑然,顿了顿,是她考虑不周,忘了这一点。
她低声道:“是臣女考虑不周,陛下恕罪。”
皇帝神色缓了缓,道:“你不必多虑,今日之事,是这两个混小子的错,都怪他们胡闹,与你无关。”
“陛下……”皇后有些急,“可是……”
皇帝看她一眼,当着众人的面教训她:“阿阑已经说了,先皇后不是这个意思,你何必揪着不放呢?”
“臣妾没有。”皇后委屈道,“臣妾只是忧心国运罢了,若陛下不觉着有问题,臣妾自然不敢多言。”
皇后温柔娴静的形象深入人心,只见得众人都为她说话,“陛下,皇后娘娘亦是好心。”
嘈杂地人声当中,沈时阑站起身道:“父皇,儿臣告退!”
他说了三遍,这次没等旁人说别的,竟真的举步走了,脚下带风,走得飞快。
皇帝摸了摸脑门,深叹一口气:“朕亦累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映晚身上,感慨道:“映晚丫头,你就乖乖随太后诵经祈福,不必忧虑。”
映晚沉默片刻,欠身道:“是。”
皇后笑着看她,那笑容里含着冷意,如刀一样,无比惊恐。
映晚不大在意,偏头让皇帝离去,眼皮遮住一双乌黑的眸子,神色安然,看不透猜不清。
第38章
七夕佳节就在这场闹剧中过去,映晚慢慢挪出来,面不改色地朝着绛芙轩走去。
陈凝凝担忧地看着她,跟着走了几步,映晚回过头,眸色如常:“凝凝,你回去吧,我不碍事。”
“映晚……”
映晚摇了摇头,“真的没事儿。”
拦住陈凝凝,她自个儿径直往前走,也不让人跟着,孤寂的身影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冷冷的,如今夜的月光。
陈凝凝眨了眨眼,轻轻叹息一声。
映晚的处境比她想的还差,想来只有映晚自己才能体会这种感受。
走在御花园里,映晚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前面长身玉立的男人,沈时阑负手而立,抬头看着天空上弯弯的月亮。
月色不是很亮,星子一颗颗挂在空中,反倒更清亮一些,满幕星辰美丽如画,更显他身姿如松竹,挺拔坚韧。
映晚停下脚步,道:“太子殿下,好巧。”
故作轻松的语气,好似方才并不曾影响她半分。
“不巧。”
“啊?”
沈时阑回过头,定定看着她,重复道:“不巧。”
映晚心头一阵黯然,“他是不想见到我吧……”
这念头刚冒出来,便听沈时阑又道:“我在等你。”
映晚又愣住了,呆呆看着他,听不懂他的意思。
等我?等我做什么?
沈时阑望着她娇艳如花的脸,想了想,直接问她:“你喜欢小六吗?”
映晚尚未考虑清楚,下意识摇头:“当然不喜欢。”
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六皇子呢?
“那你喜欢阿岭吗?”
映晚又摇头。
她心底里冒出一个小小的声音,小到几乎无法察觉,可还是被自己捕捉到,“我喜欢你啊……”
这五个字从心口冒出来,把映晚自己吓了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的想法。
怎么会……这样呢?
映晚看着沈时阑,竭力保持镇定,温声道:“我谁都不喜欢,只喜欢我自己。”
沈时阑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几步走到她跟前,两人距离不过一只拳头,映晚抬眸看着他,眼神坚定,重复道:“我谁都不喜欢!”
所以你不要想劝说我嫁给谁。
我可以遵从皇命嫁人,可要永远不可能主动要求嫁给谁。
沈时阑的话堵在口中,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
映晚笑着指一旁的花,“殿下,你看那花在枝头上开的多美,可若强行剪下来,最终只能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沈时阑慢慢退开两步,道:“我懂。”
他的目光亦落在那朵花上头。绝色美人就如同这朵花,任其生长可以绽放绝丽的色彩,可若人为地去强迫他,只得玉石俱焚。
花残损一地,折花人亦一无所得。
“她是要告诉我,不喜欢我,让我不要逼迫她。”
映晚欠身:“殿下,臣女告退。”
清冷月光洒在她眉眼上,结着一层寒霜,冷艳光彩越发夺目。
沈时阑没回东宫,而是徒步去了慈寿宫,太后年迈觉少,这会儿尚且醒着,沈时阑走进去,跪在她跟前。
太后瞧着自己的孙儿,叹息道:“阿阑,你这是做什么?”
沈时阑目露迷惑:“皇祖母,孙儿有惑。”
太后拨弄着手心的佛珠,“这倒是稀奇,自打过了十四岁,你再没对哀家说过这种话。”
阿阑小时候亦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先皇后去世后就养在她身边了,白白净净一个小孩子,乖巧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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