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诱眼睛一眨,瞬间明白什么。
于是她解释道:“其实刚才那样, 是我们齐国专有的,救治落水之人的法子,跟其他沾不上半——”
姬阏:“有区别吗?”
姜诱从他的眼神了解到,嘴唇碰了就是碰了, 跟救不救有区别吗?
于是她惯例老生常谈,眼睛一眯冷道:“你犯了重罪,明明说过别误——”
“不作数了。”姬阏手一松将她放开的同时, 自己身子跟着坐了起来,接着侧头望向她,“若是我让你误会,那么你尽管误会。”
姬阏的被水浸透的墨发,还湿淋淋贴在他的脸颊,都说一个人刚洗完澡,没有打理发型的时候,是这辈子最丑的时候。
可这句话显然不适用于姬阏,他整个人现在呈现的不是狼狈,而是一种凌乱肆意的美感,仿佛画卷上刚出浴的美人。
冷白色的肌肤上还在滴着水,从他浸湿的墨发沿着脸颊一路滑落,最后垂坠在精致下颚,引人想入非非。
“我说真的。”姬阏看着她半天不说话,又认真补充了一句。
他眸子如同被水洗涤过,透出点点清冷之意,眸光一动未动望她,仿佛在等她的答案。
姜诱想了想问:“误会了,然后呢?”
姬阏:“再说。”
姜诱:“……呵呵。”
想玩套路就直说,用得着这么隐晦?
她可没有忘记,姬阏是因为见到颍卉掉下水,才把自己不会游泳这件事都忘记了,直接什么都不顾一猛子扎下水,最后还要全靠她这个好人来救。
所以她下定论,他就是当着颍卉的面,利用她呢?
姬阏看到某人呵呵完偏头,作势就要往走到浅水滩的两人而去,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顺势把她拎小鸡一般拎起,冷道:“回去。”
姜诱摇了摇脑袋挣扎:“我去看——”
“我说了回去。”姬阏说完不等她反应,松开她衣襟拉住她手,就要将她扯离岸边。
周围的所有人本就在围观好戏,无论男男女女,心俱碎了一地。
这两人光天化日下卿卿我我,实在太不把他们放眼里了。
颍卉自然也将这幕收入眼中,从公孙子都醒来抱着她,再到两人看似深情对望,她都死死盯着,一眼不曾挪开。
她现下终于明白了,公孙子都先前为何,要邀她来泛舟游湖,只是为了再次利用?
到了浅水滩时,有几人上前来帮忙,她的双手终于得以解放,目光仍是盯住那处不动,脚步同样不自觉往那处走去。
眼看只剩十几步就要走到,颍卉已在心中盘算好了,待会如何开口。
然而这时两人起了争执,她跟所有人一样看到,公孙子都大庭广众下不顾忌讳,直接拉起她的手想要将她带离此处。
而她不知因何恼怒,使劲挣扎无果之后,索性朝着他大吼道:“我又不是你的东西!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姬阏全然怔住。
他的手不自觉松开,而姜诱明显感觉到,他的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冷成铁青色。
“是,你不是东西。”姬阏忽然开口道,“你是人。”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姜诱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双脚离了地面,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地面。
原来她整个人,被扛在了肩头。
姜诱:“???”
周围爆发出阵阵惊呼声,姜诱听在耳朵里,只觉得脸都红了。
“你放我下来,我不吼你了。”姜诱知道挣扎无用,索性采取服软对策,“我就是去看看颍考叔有没有事,毕竟你都看到了,是我把他踹——”
“闭嘴。”姬阏凉道。
也许是察觉肩头上人没了动静,姬阏走出十几步后补充了一句,语调阴寒:“他好得很。”
肩头上的人还是没动静。
姬阏又走出几步,忍不住顿住脚步,把人给放了下来,放平后对着她道:“你到底要怎……”
他的话没能说完,只因听的人在被他放下来那刻,已朝着某个方向跑去,不管不顾跑去,像是一刻都不想多留。
姬阏看着没命般逃离的身影,原本应该更冷的眼眸,渐渐褪去了所有寒芒。
他明明可以追上去,同先前那样制住她,然而脚下仿佛生了根般,无论如何也走不动,连半步都走不出去。
“子都……”身后有道声音传来。
姬阏回过头去,见到来人的脸,眸光转动了下。
颍卉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忍不住道:“子都,公主也许,并不是真要同你争吵,想必只是想一人安静会,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她的好,待到过后,再好生安慰一番便是……”
姬阏听她说完,看着她道:“她将颍考叔推下水,如此用心险恶之人,你为何要替她说话?”
颍卉微怔片刻,才道:“子都,你为何会这样说,公主亦是无心才——”
“你不是这种人。”姬阏一句话将她堵得哑口无言,“我刚才所说的话,才是你内心所想,不是吗?”
颍卉反应过来,连道:“我怎会这样去想?虽然也一时气愤,可过后转念想想,是大兄先戏弄于她,公主心有不甘戏弄回去,乃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我不至于,在内心产生这种想法。”
“是吗?”姬阏眸光微动。
颍卉看着他说完两字,转瞬要抬脚离开,无意识攥了攥拳。
只是没想到他一抬脚,还未走出一步,又转回了身来,唇角勾起笑道:“她特意入局,再趁机报复,其实说是用心险恶,亦不为过。”
颍卉见到他的笑,不自觉跟着一笑,“子都,我就知道,你不想娶她的,当初在齐国时,也是她设计你,你迫于无奈只能答应,是不是?”
姬阏:“的确。”
颍卉听了更加高兴,“看来他们说得没错,齐人真是工于心计,设计你这件事是,踢大兄入水更是,你若是娶了她,只怕日后不得安宁。”
姬阏一字不落将她话听完,面色看似没有任何波动,语调亦是毫无起伏:“即便是她用心险恶,她已注定是我的妻。”
颍卉听完一怔,仿佛不明所以,“子都,你……”
姬阏没再应答,转身直接离去。
颍卉失魂落魄许久,猛然抬起头时,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已站了大兄,她咬着唇问他:“大兄,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娶她吗?”
清醒过来后的颍考叔看她这样,颇为头疼,只要公孙子都一开口,她的话就被套了出去,他的妹妹为何这么傻?
更让人要命的是,她显然,是将他的话过分解读了。
公孙子都在告诉她,不管公主无论如何,是怎样一个人,他们关系都不会变,而她只是个局外人。
但见她现在这样,想必她心中在想,这回要使些什么手段,才能破坏他们的婚约,拯救公孙子都于水火。
颍考叔深深叹了口气,“你别再胡思乱想了,他们都要成婚了,就算他们不成婚,公孙子都也不会娶你,你知——”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一道哎呦划破天空。
*
姜诱很气,气到不行。
所以她漫无目的闲逛了很久,最后在天黑之际,又来到了那个小酒摊。
摊主老板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蔼,眯着眼睛看她,看了许久之后,才惊奇道:“小哥,你是上回的小哥?”
姜诱点点头,坐在桌子前。
摊主又凑上来盯了她许久,最终才确认下来,“原来是个女郎。”
话说完后,他将本来要端给她的一碗酒,又倒回酒坛子里半碗。
看着剩下的浅浅半碗,他心道,这回可醉不了了吧?
然而事情总是出乎意料。
她半碗酒下肚,才不过了一会,已有双眼迷离之相,可这回倒安静得很,不哭不闹也不嚷嚷,只是静静趴在桌上,一副将睡不睡的模样。
算了,随她去吧。
摊主心中的这个想法刚落下,就见到不远处走来了一人,她见到趴在桌上半醉的人,没多犹豫,在众人惊叹声中将人背走。
又是上回那个女郎,果然很是在乎这个小……呸,也是女郎才对。
直到酒坛子上的其他客人谈起这事,公孙子都的话语落入耳畔,摊主才惊讶睁大了眼。
原来,不是姐妹?
*
姬阏将她带回了驿站,正欲离去之时,那种脚下生根的感觉,陡然之间又来袭了。
他背过身去怔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转身,见到趴在床上抱着枕头的人,不自觉朝着她走去。
跟上回醉酒比起来,她这回格外的安静。
安静到他这刻看着她,只以为她是睡了过去。
她的双颊泛着微红,唇抿得死死的,看似委屈之极。
姬阏转头看着紧闭的门窗,再回过头去时,已是坐在床沿。
或许是因为这轻微的动静打扰,她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嘴里还不断轻声念叨着:“水……”
姬阏起身端来水,将她从床上扶起,让她靠着床头,像以往喂药那时,用调羹一勺勺喂。
一整碗水下肚,他刚去将碗放回桌上,再回到床前时,只见某人已睁开了眼,睁着茫然的眸子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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